“木炭屬於薄利多銷,香胰子咱家每個月又限量,紙就不說了,賣也賺不幾個錢,那麥芽糖也是,得用糧食暫時做不了,口脂牙粉洗發水和紫草膏都不像是能走量的,也隻有染布生意能做一做。”


    閆玉侃侃而談,聲音又脆又清晰。


    “白棉布拿到染局染成黑、藍色需銀七分五,還是官價,民間染局還要貴上一些,再者關州天寒,多次深染用時過久,染局多是不接的。


    我和娘已經研究過全篇竹簡,雖然上麵寫的是藍染,但其實染布的顏色,一通百通,草木花卉都能入色,隻要掌握上色固色的方法,紅粉黃綠紫藍黑……大自然有什麽色,我們就染什麽色!”


    閆玉越說越來勁,小拳頭都攥起來了。


    “建一口染缸,精心維護,可以染很久,隻有最初是建缸成本,後麵的人力成本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如果我們能從藍染開始,開發出各種顏色來,一個染布作坊就有了,爹,你說要將未來的染布作坊交出去,你現在的理由不足以說服我。”


    閆老二對著自己這個有理有據,一看就事先做過不少準備工作,將染布這件事放在心上的閨女,頓時無語。


    李雪梅看了看他,突然道:“小二,去你姑家將人請來,到咱屋坐坐。”


    閆玉正說的上頭,聞言偏著小腦袋與李雪梅對視。


    嗯了一聲,利索的穿衣下炕。


    等她走了,李雪梅直接問道:“你要用這些錢做什麽?”


    別說什麽交給大哥交到家裏的話。


    這好幾個月李雪梅也看出來了,老閆是個大家長不假,可他對家中存銀花銷等等並不上心,他是喜歡弟弟和孩子們擁簇的感覺,或者說,在對他報賬的時候,他享受那一刻家人維係在一起的氛圍,給弟弟和孩子們銀錢也是一樣的道理。


    一個感情內斂的人,對所在意家人的關懷,通過最俗最通用之物來表達。


    那些銀錢與銅板,亦可視作是閆懷文的愛護之情。


    隻要家裏不缺銀錢,大哥從未主動過問過家中賬目。


    閆老二湊到媳婦跟前,伸手環住她,將腦袋輕輕搭上李雪梅的肩膀。“真不做什麽,就覺得該給大哥。”


    李雪梅拍拍他的手,鼓勵他繼續說。


    “除了大丫的親事……大哥還說起來一件事,明年舉考之後,他可能會去候官……”


    “候官?”李雪梅麵露不解,將他的頭推開,側了側身,讓兩人麵對著麵。


    “朝廷有這項規定,如果中了舉人,可以去京城候官,也可以在本府等著出缺,關州的缺還用等麽,都是現成的,這邊一候一個準,別的大府是缺挑人,到了關州府,咱大哥大概可以挑一挑缺……”


    “都啥時候了,你還開玩笑。”李雪梅嗔怪道。


    閆老二訕笑道:“習慣了……”


    “大哥不打算往上考了?”李雪梅覺得不對,這和閨女說的不一樣吧,不是說他以後要當大官嗎?


    “大哥說,想再準備三年,若是考中舉人,下一科再進京赴考。”閆老二皺眉道:“可我覺得不對,要是沒有把握的話,不是應該安心在家讀書麽,或是找一個好的書院去正經聽課幾年,怎麽會想要候官……


    這裏頭我其實弄不太明白,舉人當了官還能再繼續考嗎?大哥說行可能就是行吧……不過媳婦,你說是不是大哥覺得咱家家底薄,才不去讀書,選擇這樣半工半讀?”


    閆老二難免要想的多一些。


    閨女畢竟歲數小,一直沒出過校園門,而他們兩個頂替了閆老二夫妻的身份過日子,其實心裏一直有一份壓力在。


    如果能在最初就分家,他們一家子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眼見老閆,他們的好大哥沒有半點要分家的意思,一家子過日子,方方麵麵都要兼顧到。


    他之前說的為大丫提前準備起來不是說假的,女子的嫁妝太重要了,那就是未來在婆家的底氣。


    還有大哥和恆兒要一路往上考的話,也需要一筆不小的數目。


    “這話你怎麽不和孩子直接說。”李雪梅盯著他平靜的說道:“小玉是什麽性子咱們都知道,你隻要將道理講通,她不是一個看重錢財的孩子。”


    “我其實……也沒想好,到底那平台裏東西隻有咱閨女一個人能看見,咱倆不是也說過嗎,那些東西全是咱大寶的,二寶咱就照著這邊的孩子養,該瞞的瞞著,不讓她知道那些。


    所以,那些手抄書也好,竹簡也好,都是咱大寶的東西。


    我這心也不得勁,挖咱閨女的牆角貼家裏……唉,咋說呢,就覺得咱這邊幹得紅紅火火,大哥那邊沒錢使,怪不好的……”


    家裏錢不夠,大哥就得想法子賺錢,就不好好念書反而去候什麽官。


    閆老二神情認真道:“我和你說,這候官都是八九品的小官,俸祿不多,好幾年下來,要是專心念書,大哥是不是更有把握一些,老師說,越往上麵越不好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李雪梅聽了聽外麵的動靜,閨女給人請過來了。


    便道:“你一會先給閨女這豆腐生意談成,時間早的話,就去村裏各處轉轉,晚飯再迴來,我和咱大寶說說話。”


    閆老二一臉喜色,頓覺有他家領導出馬,必將馬到功成。


    李雪梅看透他的小心思,白了他一眼:“別想太多,目前來說,你的理由還沒有說服我,我覺得你在田老師身邊都白待了,學得很有問題,話中藏鋒不漏骨,意有所指迴味深,你倒是能瞞住也能忍住了,但有點歪,和閨女使什麽心眼。”


    好像你能使過她似的。


    對自己的認知太偏差了!


    閆老二委屈道:“老師說遇事多思多想,不要總是直不愣登的說話,以後和讀書人打交道,都要雲裏霧裏的,左顧言它,讓人摸不著脈,我這琢磨有陣子了,媳婦,擱你這麽說,我這白學了唄。”


    李雪梅眼睛掃到炕上的羊皮衣,指著道:“你看這衣服,出在羊身上吧,往苟住身上套,苟住也還是狗,變不成羊。”


    苟住原本老老實實的趴在屋裏,聽到提它的名字,豎起耳朵來,站起來抖了抖毛,一個縱跳上了炕,狗頭拱啊拱,鑽進衣服底下,從另一端冒出頭來。


    吐著舌頭輕快的走到李雪梅和閆老二麵前,轉著圈的展示。


    李雪梅笑了起來,點點它的狗頭。


    閆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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