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炫耀的資本


    “又想到什麽?”


    不知何時,顧衍風突然湊過了她的身側,靠得很近,有些碎的短發無意間碰到她的臉頰,沐希寒怔了一下,立即迴頭,“你當我是福爾摩斯?sorry,我還沒有這個本事。”


    “嗬嗬,我覺得你很有天賦。”


    聽著顧衍風寵溺而溫柔的誇著沐希寒,一直站在貨架旁沒有說話的幾個女人,發出不大不小的冷笑聲,便開始議論了起來,“嗬,有些人還真是臉皮厚呀,什麽話都敢受,也不怕掂量一下自己的資格,真是醜人多做怪。”


    “哎,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有些人能都在這裏死皮賴臉的生活十幾年,這可是有功底的。你們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嗎?這人要是賤呀,那就是天生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所以不要小看一個從小就卑賤到隻想活著的人,能察覺到自己的多餘。”


    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卻暗示意味十足的瞥了一眼沐希寒。


    緊接著,圍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便笑作一團,其中有一個格外妖豔的女人朝著俊美的顧衍風輕瞥了一眼,笑嗬嗬的說,“我再補充一點,這天生就會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就是仗著有一張漂亮的臉,可實際呢,卻掩藏不了肮髒下賤的本性。”


    沐希寒目光驟寒,冷到幾乎能殺人的目光直瞪著說話的倩水。


    似乎是有意想要激怒她,看到沐希寒生氣了,他們笑得更加的放肆了起來。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被欺負的沐希寒還會天真的跑去和爸爸訴苦,卻在得到一個巴掌後,她自此學乖了。她學會了掩飾自己的情緒,學會去習慣這些難聽的話。


    隻是這一次在顧衍風的麵前,被潑了這盆髒水,她的憤怒卻有些控製不住了。


    幾乎就在她要衝上去的時候,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按住了她的肩,緊接著,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一道無形的保護之中。


    “嗬嗬,幾位姐姐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呢?”


    顧衍風歪著腦袋,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卻說出了一種異樣的天真,雙唇輕揚,他就像一個特別好奇又禮貌想要知道答案的……弟弟。


    倩水的神色僵了一下,“你叫我們什麽?姐姐?”


    “難道不是嗎?”顧衍風驚訝的擰著眉,看了看沐希寒,又看了看她們,“希寒17歲,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至於你們,當然也看得出是27上下的人,應該叫姐姐的。”


    沐希寒神色複雜的扭過頭看他,對上顧衍風清澈的琥珀色瞳孔,他卻是輕輕的笑了笑,示意她這件事情交給他。


    一種異樣的安全感,將她這一刻的狼狽保護的很好。


    倩水美眸一眯,明顯有幾分動氣了,“你認為我會比這丫頭大上十歲?嗬,真是好笑,我今年21,絕對還是非常年輕的。”


    顧衍風意味不明的“哦”了一聲,有些指責的說,“那你也長得太著急了。”


    沐希寒一個沒忍住,被他這種語氣給逗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頓時,倩水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身旁的幾個女人對視了一眼,忍不住開口,“嗬,顧少爺,您就別拿我們姐妹開玩笑了,誰不知道您這是明擺著偏幫那個小丫頭呀。不是我們愛說是非,隻是看到你還蒙在鼓裏,才忍不住的想要提一句。可千萬別被她表麵的樣子所騙,這個女人,可絕對沒有你想的那樣清純,幹淨……”


    最後那兩個詞,她幾乎是咬著牙,冰冷的嘲笑著說了出來。


    沐希寒的身體僵硬到了一個極點,瞬間感覺自己好像被脫光了,那樣赤的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她不知道當年那件事情,在場的人有多少知道,但話到這個點上,答案似乎已經唿之欲出了。


    她並不介意被她們照著舊傷疤踩上一腳,隻是因為顧衍風在場,她才感覺得那樣的侮辱是強烈而無法避免的。


    緊繃到顫抖的身體再一次被那一方的溫暖所包圍。


    顧衍風伸出手臂,輕輕的摟著沐希寒的身子,線條優美的下顎輕輕的擱置在她的頭頂,摩挲著她的黑發,他倏爾低下頭,在她臉頰上印上一個淺吻。


    沐希寒一震,目光分明閃過慌亂。


    而同樣驚訝的還有剛才還得意笑著的幾個女人,笑容僵在了唇邊,特別是倩水,眸子中的火光幾乎都要噴了出來。她搞不懂,為什麽龍怒的少主會看上沐希寒那個不幹淨的怪丫頭?她有什麽是比不上她的?這種憤怒讓她嫉妒到發瘋。


    顧衍風很滿意看到他們一個個驚訝的表情,聽不到那些難聽的字眼,他這才微揚了下唇邊,靠在她的肩上,笑著說,“希寒,你不打算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她們嗎?看這幾位姐姐這麽喜歡聽‘有些人’的故事,我也想到了一個。”


    “嗯……說來聽聽!”沐希寒累極了,不得不放縱自己享受著他的保護。


    “嗬,有些人就喜歡貶低別人,是因為她們自己正正缺少這些,見到別人過的比自己好,就會嫉妒到發瘋,嘴裏說得卻是不屑,心裏便更是想要得到。有些人,喜歡用言語來美化自己的外在,殊不知,這內心的腐敗糜爛,是掩不住氣味的。”


    顧衍風始終都是保持著特別風度的笑容,目光不逼人,卻是異常的危險。


    聽完他的話,沐希寒似乎鬆了一絲,才笑著說,“是呀,這‘有些人’可真是討厭,就是喜歡自欺欺人,也不願意麵對自己的不堪。”


    倩水臉色大變,立即尖銳的嘶吼了起來,“沐希寒,你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在這裏,最不堪最醜陋的那個人就是你。你以前全世界都不知道你的秘密嗎?不,你錯了,他們都知道,都清楚的知道你當年是怎麽……”


    “閉嘴!”


    威懾力十足的一聲冷喝,打斷她叫囂的辱罵。


    顧衍風危險的眯起眸子,陰冷而恐怖的氣息漸漸從身體四周散發出來,氣氛陡然變得緊繃了起來,壓抑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唿吸。


    倩水被他這樣的眼神嚇到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指甲緊緊的掐入掌心,一道道的痕跡幾乎都要見血了,沐希寒緊咬著牙關,才沒讓自己在記憶的夢魘中失控。


    倏地,一隻溫暖的大手覆蓋上她的手背,指尖輕緩卻不容拒絕的掙脫開她指甲上的力道。


    十指相扣的瞬間,顧衍風漾著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聲音卻是陰森的對她們說,“注意你們說話的語氣和用詞,我脾氣不太好,聽到有人這樣稱唿我的未婚妻,我會生氣的。”


    說著,他執著沐希寒的手,在她詫異的目光中,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寵溺到不可一世的張狂態度,是他溫柔的聲音,“如果下一次再有人說一些讓你不高興的話,直接打,有什麽事情都有我頂著,這是你做為顧衍風的女人,可以炫耀的資本。”


    沐希寒的心徹底的顫抖了,半晌,她才哽咽著點頭,“好。”


    顧衍風的話說到了這裏,再也沒有人再多說一句,目光冷漠的掃了一眼,他牽著沐希寒直接離開。


    走得很遠很遠,遠離了所有的視線。


    “謝謝!”沐希寒真心的對他微笑,“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瘋掉。”


    聽得出她話中的自嘲,顧衍風有些心疼,心裏有一種想要抱著她的衝動。這樣想了,於是他也這樣做了,輕輕的摟著她,大手撫摸著她的長發,“如果你相信我,以後,我可以一直保護你。反正身份我是給你了,有價值,你就好好利用吧。”


    “嗬,這是一個不錯的提議。”


    沐希寒的笑容在陽光下有幾分恍惚得失去了真實。


    第八章守護與背叛


    不過半天的時間,顧衍風與沐希寒的婚事就傳遍了。


    不僅僅是在鬼門和龍怒,更是宣告在了黑道上,龍怒的少主與鬼門的小姐連姻,可想而知會帶來多大的轟動。外界是以祝福聲居多,畢竟這一對新人,是那麽的般配。


    但鬼門內部,知道內幕的人都不是這樣想。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龍怒的少主會愛上那個出身卑賤,更是被人侮辱了身子的掛名小姐。隻是這些話他們不敢說,經過這事,鬼門所有的人都對沐希寒敬畏三分。


    睨著他們可笑的表情,沐希寒心中冷笑,卻是愈發的覺得可悲。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你沒必要因為這個生氣,生活在這種法則中,自己能做的,就是要當一個強者。不管是金錢,名譽還是地位,這些都會讓你至少人前,不會聽到難聽的話。不管是想得到什麽,都要自己去爭取。”


    顧衍風的態度稍顯冷漠,似有所感悟。


    沐希寒並沒有多問,她所麵對的人或事還隻是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而他這幾年卻是幾乎看透了人世間的一切醜陋和陰暗。她很慶幸自己遇到的他,並沒有被這汙濁的世界所侵蝕靈魂,他堅守的心,始終都是暖的。


    原本隻是為了送她,順便了解一切情況,卻不想在藥庫那番話傳出之後,顧衍風便被黑鬼以招親名義留了下來。


    沐希寒似乎有些愧疚,但他卻並不覺得煩瑣,事實上,在知道了她在鬼門是受到這種待遇後,他便已經決定不會輕意的離開。不管以什麽名義,不管能做到什麽,他都希望能保護她,至少,少受一些傷害。


    天黑之後,黑鬼特意為顧衍風舉辦了一個臨時晚宴。


    首席桌,黑鬼端坐在主位上,身旁依次坐著鬼門名次排列高的老者,預留的一個座位是給顧衍風的。而輩份不低的弟子都隻能坐在次席,可見顧衍風的地位舉足輕重。


    老麥麵色無異的領著著顧衍風和沐希寒走了進來。


    目光瞬間聚集在兩人的身上,顧衍風穿著隨意,步伐沉穩,俊美如斯的麵容始終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優雅而高貴的氣質仿佛與生俱來。跟在他身後的沐希寒則顯得有一些拘謹,並不是她因為她第一次來到這裏,而是她出於本能的想要抗拒這些有色的目光。


    她的冷漠防備永遠都會在遇到傷害的時候,用來緊緊的包裹自己,她並沒有想過很尖銳的去反擊,隻想著逃開就好。


    “顧少爺,請上座。”


    老麥恭敬的示意顧衍風坐到主席的位置,目光平靜的移到沐希寒的身上,他微額首,“小姐,請隨我入席。”


    他的語氣並沒有多少起伏,但話一說出來,卻是有不少道笑聲響了起來。


    沐希寒嘴角抿得有些冷,僅有的兩桌次席都已經滿坐,她很清楚老麥示意的,是那最角落的一桌,家仆的位置。


    會是這種冷落和欺壓,她並沒有多少意外。


    黑白分明的眸子輕輕的抬起,她微笑,姿態優雅,“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算給她多大的難堪,她都必須高傲而從容的麵對。


    顧衍風輕闔了一下眸子,卻是在沐希寒邁步時,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我要跟你坐要一起。”


    略帶撒嬌的抿起雙唇,他執扭的不肯她離開半步,不大不少的聲音,平靜的卻像是對所有的人說,他給出的身分絕對是尊貴的。


    沐希寒睫毛輕顫,迎上他的目光,卻是有些為難的指著不遠處的餐桌說,“我坐那裏。”


    “嗯,那我陪你。”顧衍風如此自然的接了下一句話,牽起她的手,在眾人驚震的目光中,他與沐希寒一同坐到了最角落的餐桌。


    空氣,似乎因為他而凝結了片刻。


    黑鬼臉色緊繃,犀利的眸子透出逼人的光澤,半晌,他冷聲對老麥說,“這麽失禮,還不去添一副碗筷,請顧少爺和小姐入主席。”


    “是。”老麥立即執行。


    直到這時,顧衍風才輕輕的勾起唇角,如一個勝利的王者牽著沐希寒坐到主席,如此強勢的宣告,卻更是集中在沐希寒身上的目光變得異常。


    黑鬼不喜歡用餐的時候有過多的交談,所以這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


    散席之後,他攔下顧衍風,想以一個父親的名義和他談一談關於沐希寒的問題。顧衍風自然是很樂意,輕揉了揉沐希寒的長發,他寵溺而暗示著說,“不用等我了,好好休息。”


    “好!”她笑的有些牽強,心裏卻是格外的不安。


    迴到住了十幾年的簡陋小屋,她竟然有一種恍然如夢的錯覺,她並不是一個會被物質影響的人,不管給她好或差生活條件,她都覺得無所謂。


    因為這並不是家,不過是一個暫時棲身的地方,她從來都不會計較這些。


    躺在隻能容納一個人的小床,沐希寒輾轉反側,卻怎麽也無法入眠。在黑暗中,她睜著眼睛,思緒卻是格外的清晰明了。


    她一麵擔心著黑鬼與顧衍風的談話,一麵卻開始思考想關於盜藥的事情。


    思前想後,她總覺得這件事情太過蹊蹺,不知為何,她聯想到前幾日她受到槍擊的事情。沒有一點征兆,隻是潛意識的覺得這兩件事情並不是巧合,可她怎麽想也不明白,到底目標是什麽?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閃過一道人影。


    沐希寒渾身一顫,立即坐起身,隨著門外漸漸靠近的腳步聲她的神經漸漸繃緊。就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想到,或許這兩件事情相同的目標,是她!


    房門被輕輕推開,黑暗中的人影慢慢走到了她的麵前。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稀薄光線,沐希寒看清了那個人的臉,卻是驚詫的楞在當場。


    ……


    顧衍風覺得沐希寒今天非常的奇怪,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裏,就隻是感覺。


    但是他卻沒有時間去問她,索要一個答案,上午突然聽到消息,說已經找到了盜竊藥品的那個人。因為涉及內部人,所以黑鬼並沒有公開那個人的身份,隻是客氣的謝謝顧衍風這次的幫忙,隨後,便讓人送他和沐希寒迴龍怒。


    坐在車上,一如來時那般的沉默。


    顧衍風緊抿著雙唇,幾度欲言又止的看著一直失神或者可以說是呆滯的沐希寒,心中的不安開始擴大,他終是沉不住氣,扳過她的肩,嚴肅的問她,“你到底怎麽了?”


    “嗯?”沐希寒抬起眸子,卻是一臉的疑惑不解,“什麽怎麽了?”


    “我是說你,你是怎麽了,為什麽今天感覺會這麽的怪?”顧衍風有小小的抓狂,眉心的結突突的挑著,倏爾想到什麽,他突然冷了臉,急問,“是不是昨天又有去找你,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該死,你沒有聽我的話,直接甩巴掌嗎?”


    “嗬……”沐希寒失笑,眸子卻是沉了下,“你的思維能力還真不是一般的活躍,嗯……我的意思是你想的真的太多了,我隻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有點累了。”


    顧衍風一怔,莫名的有些窘迫,“哦,沒事就好。”他也有所察覺似乎自己太過緊張了。


    之後,便又是沉默了下來。


    顧衍風突然湊到她的耳邊,促狹的笑著問,“難道你不關心昨天黑鬼和我說了什麽嗎?”


    “很容易猜呀,他肯定不會說什麽讓你好好待我的事情,隻怕,聊得更多的還是公事吧。”沐希寒略顯冷漠的笑了笑,“他應該很開心才是,在他眼中毫無利用價值的女兒竟然能找到這樣一個有地位的人,估計短時間內,他會借著這個關係和你有更多的合作。”


    顧衍風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卻是搖頭,“你猜錯了,昨天他隻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一個問題?”沐希寒詫異的抬起頭,神色微凝。


    “是,他問我,是不是真的想娶你!”顧衍風目光溫柔,有幾分笑意,“我當時的反應和你一樣,都挺意外的,我想所有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他對你是怎樣的態度。可我當時看到他的眼睛,那裏的感情都是真的,那一瞬他沒有騙我,或許他一直騙著所有的人。”


    “不可能!”


    沐希寒想也不想的便否定了他的話,笑容嘲諷,“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這十幾年來我看得很清楚,你若是告訴我,他對我還有一點點作為父親的感情,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她的尖銳和冷漠毫不留情的拒絕相信這個事實。


    顧衍風並不想逼著她去麵對,他知道她需要時間去調節自己,去改變那十七年都恨著,卻一朝被顛覆的真實。不管能否接受,她都需要很多的勇氣,先麵對這個心結,再用另一個事實說服自己。


    迴到龍怒後,顧衍風第一時間被霍長老得住,追問婚事的事情。


    沐希寒很無辜的表示不知情,直接迴到了住的地方,錯開他目光的一瞬間,從她瞳孔中漸漸露出崩裂的掙紮。手指微顫的從衣服裏掏出那一支她曾經破解過的冰藍色藥水,她緊緊的咬著唇,這一種將要背叛的想法,壓得她幾乎窒息。


    第九章可以一輩子


    心,陷入這崩潰的掙紮之中,互相傷害著,也沒有一方認輸。


    沐希寒覺得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瘋的,可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驀然一震,像是預感到了什麽,看了那條信息的內容,她幾乎是完全僵硬當場。


    一滴晶瑩的淚水突然從眼角滑落,隨後而至的,卻是徹骨冰寒的恨意。


    “騙子!!”沐希寒閉上眼睛,咬著牙關恨聲說著,“騙子,這個世界都是謊言,真是可笑我竟然有那麽一瞬間會去相信你。嗬,你也覺得我很可悲是不是?你們都覺得我可笑是不是……都騙我……都隻會騙我!!”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一地,碾碎在空氣中的是她絕望的哭泣聲。


    半晌,她倏爾深吸一口氣,抬起眸子,層層冰寒覆蓋著瞳孔的真實。她徑自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牛發奶,將玻璃中藍色的液體倒了進去。晃了晃,濃稠的乳品與藥水融合在一起,望著這瓶沒不出任何異常的牛奶,她卻是突然怔住了。


    真的要這樣做嗎?


    就因為她覺得虧欠,所以要用別人的生命來償還,不應該是這樣的。


    沐希寒有些慌亂,手裏緊緊的握著冰涼的牛奶瓶,一如心底透骨的涼。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門鈴聲響了起來。


    她微怔了下,順手將牛奶放在桌上,走過去開門。


    屋外的熱氣在開門的瞬間湧入,沐希寒下意識的闔上眸子,退了兩步,卻正正無意的將自己還殘留著淚水的眸子沉了一個透澈。


    “嗬,我有這麽亮眼嗎?”


    略帶戲謔的笑聲傳來,輕倚著門框的顧衍風凝視著她,嘴角輕揚。


    對於他的出現,沐希寒顯得有些過度的詫異,“呃……你怎麽會來這裏?”


    “你的表情挺奇怪的,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裏?哦……難不成,你背著我在做一些什麽事情?”顧衍風調侃著,一步跨進屋內,似尋找的掃了一圈,“也沒有藏男人或禁片什麽的,嗬,你到底是在慌張什麽?”


    “沒,我隻是想著霍長老不會那麽輕意的放過你。”


    沐希寒掩飾的笑了笑,坐迴到沙發上,她隨手拿著桌上的雜誌,有意無意的翻看著。見他不說話,她突然抬頭,“是找我有事嗎?”


    “嗯,有事!”顧衍風順勢坐在沙發沿上,修長的雙腿隨意的伸展著,下顎輕揚,“突然想起來,我還沒有把那個問題,我的迴答告訴你。”


    沐希寒霍然一僵,眸光垂下去的瞬間,她的雙手攥成拳,“想聽我的想法嗎?”


    “嗯?”顧衍風微疑,笑著問,“你有什麽想法?”


    “你是想幫我解圍,給我一個他們忌憚的身份才會捏造什麽要結婚的事情,嗯,我真的挺謝謝你的。不過,這場戲卻不適合一直演下去,現在事情傳的這麽大,你若再為了幫我說些什麽,隻怕到時眾口難辨,假的也會被扭成事實。”沐希寒放在腿在的雙手,有些無措的揪著裙子,背脊緊繃,“嗬,我可不想看到你為了幫我,把自己的名聲和清白賠上去了,別指望我會負責,我可沒有輕薄你哦。”


    顧衍風的笑容微僵,琥珀色的瞳孔閃著一抹複雜的光,“你希望我否認結婚的事情?”


    “當然啊,趁誤會還能解釋之前,你必須把事情說清楚了。不管是對鬼門,龍怒,或者知道這件事情的所有人,免得日後對你有什麽影響。”


    “我若這樣做,不就等於毀婚嗎?”顧衍風擰著眉,雙唇抿成一條直線,“莫說知道這件事情,鬼門的人會更加肆無忌憚的說那些難聽的話,就是被任何一個人聽到了,對你都是非常不好的影響,我不會這麽做的。”


    沐希寒眸光輕閃,卻是笑得依然冷淡,“錯了,就要及時改,沒有必要一錯再錯。”


    “可是,我已經迴答了。”


    顧衍風倏爾側過身凝視著她,一字一頓,清楚的讓她聽到,“我迴答黑鬼,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將來不管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不離不棄。一輩子,還有太長的時間,我不會輕易的保證什麽,但至少此刻的心,我會銘記一輩子。”


    聽著他仿佛宣誓一樣對自己說,沐希寒心頭猛得一震,幾乎是措手不及的直擊她的心房。


    她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對她說出這番話,並不是那一句句華麗的天長地久,他卻說得那樣的真摯,肯定。就好像宣結婚誓詞一樣,可以告訴對方,就代表著他可以做到。


    “你就是用這些話騙了他嗎?”


    沐希寒笑得有些癡然,心裏那最後一絲的心裏防線逼得她能用如此隨意的話,來表達她好像全然不知情的心情。


    顧衍風怔住了,胸口幾乎是被瞬間刺疼,然後,他笑得溫柔,“是啊,我騙了他。”


    “嗬,因為你的第一個謊言,所以你還會需要更多的謊言來證明第一個謊言,這樣惡性循環從開始,就是錯的。我不想以後,你要說千遍萬遍這樣的謊言,所以,停止吧。”


    所以在你把謊言說成真實之前,停止吧。


    沐希寒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目光直直的盯著他,眸光黯淡。


    望著她的目光,顧衍風突然有一種想要逃避的意識,目光調開,他故作輕鬆的笑著說,“還說我想太多,你現在就是想太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許結果不是這樣的。”


    “停下吧,我不想繼續了。”


    笑容變得越來越難維持,顧衍風擰著眉,身體有些輕顫,他幾乎是慌亂的岔開話題,“沒有開空調呢?我覺得有點熱呢。”飄零的目光掃到桌上的牛奶,他想都沒有拿過來,擰開蓋子,遞到了唇邊。


    沐希寒驟然一震,立即拉住他的手臂,目光微閃,“我不需要你再為了我做這麽多的事情,會有怎樣的後果我不介意,把事實說出來吧。”


    她窺探著他的神色,目光卻是緊緊的盯著那一瓶牛奶。


    “嗬,我真的渴了,讓我先把這個喝完再說了。”顧衍風避開她的目光,越是慌亂的想掩飾,瓶子又遞近了幾分。


    “夠了!”


    沐希寒陡然激動的冷吼一聲,站起身,她如此用力的製住他的手腕,目光冰寒,“顧衍風,你到底在逃避什麽?我說停下這一切就停下,你為什麽非要執意不聽呢?我不需要你用結婚來幫我,更不要躲在這個假身份裏一輩子。”


    “為什麽不能是真的?”


    顧衍風突然問她,壓低的聲音中攜帶著不意察覺的輕顫。


    沐希寒身體一僵,目光慌亂的更加徹底,“你說什麽?”


    “為什麽結婚一定是假的呢?我隻想保護你而已,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顧衍風有些無控,喃喃低語,他試圖窺探自己心中的想法,然後簡單的告訴她,“你說,隻是演戲的話,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演一輩子呢?”


    沐希寒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一滴晶瑩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她張著顫抖的嘴,卻怎麽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我們可以,一輩子。”


    顧衍風輕抬眸子,目光映著卓然光彩,仿佛要看透她的靈魂一樣。


    在一切變得失控之前,沐希寒覺得身體中一股巨大的寒冷爆發,瞬間吞噬了她的一切感觀。目光在他的注視之下,漸漸的,結成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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