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哭喊聲被峽穀中強勁的狂風吞噬,一如他的消失,隻是在瞬間,卻痛得足矣死亡。


    “爹地……你騙人……你說過要帶媽咪迴來見我的,你騙我……不玩了,小恩不玩了,你快出來啊,小恩好害怕,不玩了……爹地,你快迴來……你答應過我,要陪我過生日的,你說話不算話,你騙小恩……我討厭,討厭你騙我!!!”


    洛恩嘶吼的哭聲夾帶著斷斷續續的話,他哭的停不下來,反而是關心瞳突然安靜了下來,淚水一滴滴無聲的落,她如同被奪去了靈魂,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唿吸,去心跳。


    絕望到了一個極點,她反正是如此冷的反應。


    “心瞳……小恩……”


    顧衍風猛得迴過神,剛想要走過去的時候,眉眼冰寒的沐野突然舉起槍對準了他,湖藍色的眸子一點點墜入無解的冰寒之中,他的聲音更是冷到了一個極點,“別靠近她!”


    “沐野,她恨你!”


    顧衍風淡至無波的目光掃過他,雙手握拳,在舉起槍的同時,站在一旁的暗夜弟子們紛紛將槍口對準了他。


    “嗬……”沐野無力的笑了笑,輕顫的目光落在關心瞳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痛被隱藏了下來,“心瞳……你恨我嗎?”


    關心瞳已然給不上他任何的反應,身體上的傷依然痛得劇烈,鮮血翻湧,將懷中洛恩的衣服浸濕得徹底。眼前的一切變得虛幻,她的視線一直定格在季澤佑最後看她的那一眼溫柔,耳邊,斷斷續續是洛恩的哭聲滲雜在風中。


    哭到已經幹涸的雙眼,通紅卻不再有淚水流出來,濕潤的睫毛輕輕的顫了一下,燒得隻剩下灰燼的瞳孔如透明的鏡子折射出洛恩灼燙的淚水痕跡。


    哭聲漸漸變得沙啞,洛恩趴在地上,小小的身體不停的顫抖。


    “小恩……別哭了!”


    那一聲嘶吼嗓子用力過度,現在每說一個字都是那麽的痛。


    關心瞳輕輕的抱起洛恩,不顧自己身上遍布的傷口,她移動了兩步,遠離了危險的峽穀邊緣,將洛恩緊緊的護在懷中。沾滿鮮血的雙手顫抖著撫上他的小臉,關心瞳揚唇一笑,淒美而驚豔的弧度中,一分虛幻,一分透明,一分悲涼。


    “媽咪……你……”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洛恩驚愕的瞪大眼睛,抽咽了幾聲,他突然害怕摟住她。


    關心瞳虛弱的抬起手,輕輕揉著他的頭發,透明的笑容虛幻的掛在唇邊,“小恩,不要哭了……爹地他……別哭!”想要安慰兒子,可話一到嘴邊,卻怎麽也沒有勇氣說出來。這種謊言,想要騙到別人,卻連自己也騙不了。


    有些話,如果永遠不可能實現,她便不會說。


    洛恩抬起長長的睫毛,蒙著一層薄霧的漆黑眼珠輝映出關心瞳沉澱到幾乎化為透明的神色,他慌了,立即忍著淚點頭,沙啞的聲音故作堅強的說,“嗯,小恩一定聽話,不會哭了……媽咪……你,你不能丟下小恩……”


    “傻瓜,你永遠都是媽咪的最重要的人。”


    關心瞳抱著他輕輕的拍著他的背,漸漸褪去血色的雙唇,顫抖幾下,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她緊咬著牙關,維持著最後一絲清醒。


    這一幕,讓看在眼中的顧衍風心疼到無法言喻。


    而一直站在她的身後,問了一句話,卻遲遲沒有聽到答案的沐野仿佛在時間的消磨中,得到了他不想聽卻是她給的答案。


    空氣仿佛已經凝結,彌留的隻有揮不去的血腥味。


    與此同時,藏在暗處看完了這一出好戲的無心,有些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活動了一下握槍的手。一秒,兩秒,三秒,他的目光的冷漸漸會成了一個極點。


    緩緩的舉起的槍口,似乎尋找了片刻,最後停下,對準著關心瞳。


    手指輕輕的扣動扳機,毫無聲響的子彈劃破空氣,極速的朝著關心瞳射過去。


    或許是對子彈天生的敏感,在任何人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沐野突然迴過頭,瞳孔之中那枚子彈極速放大。他霍然一震,沒有任何遲疑,潛意識的側過身子,輕輕的抱著關心瞳。


    在那一瞬間的同時,那枚子彈打進了他的胸膛。


    “誰?”


    顧衍風冷斥一聲,立即衝向晃動的蘆葦叢,看到那抹快速離開的身影,他開了兩槍,卻沒有打中他。不過片刻,平靜下來的草叢失去了他的身影。


    關心瞳猛得迴頭,從沐野胸口噴出來的溫熱鮮血灑在她的臉上,她渾身僵硬,不可置信的抬起頭看著他中槍的地方,鮮血止不住的奔流。


    “沐野哥……”


    她失神的低喃的他的名字,驚震的瞳孔倒映出腥紅的液體,她如遭電擊一般,猛的用雙手按住他的胸口。她試圖想要製止,可奔騰的血泉卻從她的指縫間滲了出來,沒一會,將沐野整個身子都染紅了。


    沐野半跪在地上,雙手還保持著環抱她的姿勢,他沒有看自己一眼,目光一直鎖定著她。


    顧衍風走了迴來,立即吩咐十幾名弟子沿途去追查那個神秘人的下落,看著胸口正中一槍的沐野,他的心情十分的複雜。終究他也還是那麽的深愛著心瞳,可以毫不猶豫的選擇為她付出自己的生命。


    “小風叔叔……”


    洛恩從地上撐著一雙小手爬了起來,顧衍風立即上前抱著他退到一旁。剩下的那一點點時間和空間,他退讓給沐野。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關心瞳遭遇了兩次生離死別,情緒已經達到了崩潰的邊緣。


    鮮血和生命在一點點的流逝,沐野覺得唿吸越來越困難,身體失去支撐力倒向關心瞳。他顫抖著抬起手,輕輕的抱著她。艱難而費力的在她耳邊,急喘著說,“心,心瞳……”


    “我在這裏……”


    關心瞳緊緊的抱著他脫力的身體,模糊的視線隻倒映出一片彌漫的腥紅,她慌亂的點頭,強迫自己笑得那麽勉強,“沐野哥……我,我在這裏……”


    烈日照耀著這一片寧靜的土地,空氣中浮散著血的味道。


    沐野吃力的抬起頭,湖藍色的瞳孔漸漸的開始渙散,視線中漸漸變成一片白芒芒的,他胡亂的摩挲著她的手。關心瞳一怔,立即伸出手握著他,被鮮血染透的十指緊緊的扣在一起。溫暖的感覺透過掌心,漸漸傳遞上他的心。


    “心瞳,對不起……”


    沐野恍然一笑,身體不受控製的開始輕微的抽搐起來。


    關心瞳拚命的搖頭,哭得無聲卻是撕吼著,“沒有……沐野哥,你沒有,沒有對不起我……你一直,一直就是從小疼愛我的沐野哥……”


    “是,是嗎?”沐野虛弱的笑了笑,漸漸的有鮮血從他的嘴裏流了出來,他說話越來越吃力,聲音漸漸變得孱弱,“可是……可是我做錯了很多事情,如…如果可以再讓我選一次,我一定不會離開你……心…心瞳……別,別恨…恨我……”


    “嗯……不會,永遠都不會恨你,沐野哥……”


    關心瞳哭得傷心欲絕,不同於剛才的沉默的反應,麵對沐野她卻是放縱自己大聲的哭出來。是心裏的後悔和痛苦,需要這樣一個方式來發泄。


    “別哭……不好看!”


    沐野緩緩的抬起眼,顫抖地大手輕輕的抬起來,他想要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那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他最終還是沒有完成,僵在半空中的時候,他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蔓延開來的鮮血像一朵盛開的彼岸花,妖嬈綻放著舒展的花瓣,決絕而淒美。


    蜂擁而至的痛覺掩埋了她的意識,在沐野停止唿吸的一刻,關心瞳緩緩閉上了眼睛,如同一隻翩然的蝴蝶,驀然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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