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氣溫卻依然居高不下。


    眼看長假就快結束,我媽特地去超市搭那大減價的最後一班車。中午時分,超市內人不算多,但是要購買海報上的特價雞蛋依然需要排隊。禽蛋類櫃台旁是冷鮮櫃,琳琅滿目的一排排牛奶。


    和我媽說了聲,逛過去挑牛奶。現如今買牛奶不容易,要想全身而退的穿過一整排促銷員組成的火力封鎖網實在是對精神和意誌的雙重考驗。


    在我排除萬難接近冷凍櫃的時候,旁側也伸了隻手出來,與我同時摸到了同款牛奶,這個係列庫存的最後一瓶。


    “呃,不好意思,是……”我轉頭,本想勸說對方成人之美。待看清來人後,臨口的一席勸說隻化為了跌跌撞撞的兩個字,“媛……姐。”


    大熱的天氣,夏夢媛穿的有些多,長袖針織衫,牛仔長褲。臉色略顯蒼白,看到我,眼中也有些微驚愕顯現,“真真,好巧。”


    “嗯!”我看著她徑自取走了貨架上的牛奶,心下貓抓一般難耐。夏夢媛垂眸盯著手中的牛奶好一會,輕道:“你也喜歡這款牛奶嗎?”


    “啊?還好。”我口不對心了。


    “你喜歡的,我讓給你。但是,隻有這個。”她將牛奶輕輕放到我手中,語氣怪異。


    捧著牛奶,我詫然的看著她,“唉?!”


    見多了她抽風的一麵,這樣溫婉的她我實在有些頂不住。再加上她眼裏顯而易見的憂傷,我心下直覺有些膽怯。


    一邊將牛奶放迴貨架,我一邊試探的伸手想觸碰她,“你怎麽了?”


    雖然在這件事裏並沒有我的丁點過錯,但本著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信念,我代替郭雲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心虛歉疚不已。她很明顯的避開了我的親近,伸出一半的手僵在了空中,我有些尷尬的縮迴。


    此時又有人靠近貨架,欣喜的取走了那係列唯一的一瓶牛奶。


    望著被取走的牛奶,她輕道:“推來讓去,卻最終都不屬於我們,真可悲。”


    夏夢媛應該不是不會知道吳均和郭雲的事的,但是不知為何,我覺得她話裏有話。


    “你母親在叫你。”她趕在我開口前出聲打斷,轉而望向我媽的方向。


    她老人家已經稱好雞蛋,正在左顧右盼的找我。因為前麵蕾絲邊的事情沒完,怕她又誤會我和夏夢媛的實際關係,我沒敢介紹,忙不迭往前跑,“唉,是的,我先走了。”


    與我媽接上頭後,我轉頭再迴望鮮奶櫃台。夏夢媛已經不知去向,在人群中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個徹頭徹尾的幻影一樣不見了。


    “看什麽呢?丟魂啦?”在我媽的嘀咕聲中,我迴神過來。


    對於夏夢媛,其實我並不理解。就像我不怎麽理解莫敏一樣,她們的世界與我本不相同,如果不是林嫣的關係,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


    我迴c市的班機在下午,因為延遲,下飛機時已近晚上九點。


    飛機餐這種東西,隻有觀賞性缺乏必要的可食性。所以下飛機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吃的,結果走出航站樓,我第一個找到的居然是羅鵬益。


    “你怎麽會來這裏?”我沒有告訴他任何航班信息,我隻是和他說過今天要迴來。


    他笑望著我,說:“嗯,這地方一天的航班班次少說也幾十班,這樣都能遇到,應該也是緣分的一種吧!”


    “我不信緣分。”我斬釘截鐵的打斷。


    “嗯,那就是巧合。我送我朋友,迴頭看到你們這班班機降落,地點對,日期對,我就想著過來看看。結果,你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車禍後遺症的影響,我覺得視物有瞬間的模糊。握緊了行李車推車把手,我說:“我該信你嗎?”


    “信我者得永生。”羅鵬益一般不開玩笑,那是因為他開的玩笑一般人聽不明白。


    我理解,所以我不和他一般見識。


    出了機場,他幫我拎行李的時候揶揄了一句,“迴去一趟,收貨不少嘛。你帶的不會又都是特產吧?!”


    很明顯,他還在記恨很久前我讓他拎的那一行李袋辣椒醬。所以這次我也沒敢告訴他,裏麵裝的都是我媽在超市給我買的特產,行銷全國各大連鎖超市。


    國慶長假結束後沒多久,公司工會組織了活動。節目內容有市郊的農家樂和臨市的一日遊,因為一日遊要走路運動,四肢不勤的我們選擇了不遠的農家樂。周日上午九點在公司樓下集合上大巴,十點抵達。


    因為剛剛下過雨的關係,天藍的特別澄澈,市郊空氣清新。沿途微風拂麵,我闔眼坐在窗邊,聽著身邊luxia和同年齡的年輕同事說笑打鬧,嘻嘻哈哈的笑鬧聲,勾起了我對於高三出遊的記憶。


    畢業會考前夕,我們班班長明其名曰動靜得宜約了班裏同學外出踏青。平日裏被公式單詞壓昏了頭,這天的自願活動基本上沒人缺席。


    陽光燦爛的五月天,青草幽幽,微風帶著不知名的花香在鼻端縈繞。和相熟的女生勾肩搭背站在小山坡上仰望的那片碧藍天空,是我對於高中時光最後的記憶。


    此時站在千裏之外的c市,天空依然碧藍,但是早已經物是人非。


    下車之後,在農家樂的菜地裏玩鬧一番,采了些時令蔬菜,吃完飯大家夥湊了幾桌打起麻將來。聽著嘩啦啦的麻將聲,我自覺有些頭大,打了聲招唿出門去了。


    走出農家樂,旁邊是一大片油菜花田。天空澄澈,萬裏無雲,映的滿眼金燦煞是喜人。走了一段,我在田壟旁蹲下,看著田埂上一群嘎嘎作響的鴨子。身後,依稀傳來腳步聲。


    沒一會,身邊又蹲下個人。


    “拿著!”眼前隨聲出現了一張用長繩掛著的員工卡。姓名上麵的大頭照是我大學畢業那年照的。齊劉海,馬尾辮,一臉沒心沒肺的笑。


    那個時候當真是無憂無慮,海闊天空。


    “謝謝。”我接過卡,望著逐漸遠去的鴨子突發奇想,“羅鵬益你說,它們會不會失腳滑田裏去?”


    他看了看我,搖頭,“不知道。”


    少頃,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從地上站起來,“走吧,我們去嚇嚇它們。”


    “啊?”看著氣質矜貴的羅鵬益衝進鴨群,我一時有些怔愣。隨著一陣嘎嘎亂叫,半數鴨子滑下了菜田。我還來不及為他的壯行鼓掌,斜刺裏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哪個瓜娃子幹這起缺德事?”


    “你這下慘了。”我吐了吐舌頭,羅鵬益挑眉朝我道:“抓住了你也是從犯。”


    說完,他一把抓了我循著村道往前跑去。聽著身後遙遙傳來老農氣急敗壞的叫罵,我忍不住笑起來。耳邊風聲唿唿,鼻端有花香嫋嫋,我突然覺得就這樣跟著羅鵬益一路跑下去也是不錯的選擇。


    確定老農沒有追上來,我們才在一處小土坡上暫歇。我抬頭朝他道:“剛剛有沒有迴到童年的感覺,打了隔壁李阿婆家的玻璃,一群人兵分幾路的跑。”


    羅鵬益額頭掛著晶瑩的汗珠,微眯了眼朝我道:“我倒是有迴到前世的錯覺,兩情相悅的男女頂著家族壓力私奔而去。”


    “去。”我作勢踢了他一腳,背靠大地仰躺了下來,“那我是小姐你是家裏長工。”


    “怎麽不是我少爺你丫鬟呢?”他居高臨下的俯視我。


    “因為是你拉著我跑的。”我眯著眼斜睨他。


    羅鵬益沒再和我就這個話題糾纏下去,屈膝在我身邊坐下,高大的身子剛好替我遮去頭頂的驕陽。郊外暖陽曬得背部微微有些刺癢,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翻身轉頭,看到羅鵬益和我並排躺在草地上。


    “怎麽了?”在我不算短的凝視中,他臉上透出一抹淡淡的霞色來。


    “沒什麽,想看看清楚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羅鵬益。”


    他將雙手枕在腦後,側眸看我,“那你看了這麽久,現在看出來了嗎?”


    “看出來了,你返老還童了。”我扭頭,當空陽光絢爛,即使閉了眼都能感覺到尖利的陽光在頭頂招搖。


    “嗯,怎麽說?”


    我撇嘴,“跟著我跑,跟著我鬧,年輕氣盛啊。”


    “但是實際上,我真的年輕時卻並不氣盛。那個時候,我身上有太多的壓力,麵對那些條條框框,那些規則,不能行差踏錯,否則就是一種失敗。即使沒有人說我,我也會自己給自己壓力。”


    “這樣活著不是很累?”我挑眉,雖然因為閉著眼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想象出他眉頭微顰的樣子。


    “是很累,所以我才會羨慕你。”


    “羨慕我?”我自嘲的笑了,“羨慕我怎麽這麽倒黴,一天到晚吃癟受痛的?!”


    說著,我眯了眼迎向頭頂的驕陽,感覺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那隻是成長的一種經曆罷了,不是每個人的挫敗和不安都會直麵出來。你見到的那些,並不是全部的真實。”他伸手覆住了我的眼睛。


    “我現在真想找個地方哭一會。”


    話音方落,我被羅鵬益攬進懷裏。


    “你這樣會讓我越來越難過。”我嚐試想推開他。


    羅鵬益隻是攬緊我,“這些隻是來自一個朋友最真誠的關心而已,假如你心懷坦蕩,為什麽要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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