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安離開的時候,心事重重,馬場利重看著陳四安的背影,也是有些懷疑,他懷疑陳四安是否聽明白了自己的弦外之音。</p>


    雖然他已經下定決心幫助鄭泰鏟除東方商社,但他也不想放棄壓低生絲價格的好機會。</p>


    而這件事,馬場利重便是著落在了廣東商人的身上,隻要每年有廣東商人攜帶大量生絲來長崎,絲價自然也就壓了下去。</p>


    而且,馬場利重相信,隻要陳四安明白了,他不僅可以解決未來的生絲買賣,還能解決當下的難題——把李肇基引入彀中。</p>


    “你為什麽要與那個陳四安說這些,我是讓你想方設法把李肇基騙來長崎擒拿。”待陳四安走後,鄭泰火急火燎的從屏風之中闖了出來,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怒吼道。</p>


    馬場利重神色淡然,平淡的清洗茶具,享受著鴻雁號帶來的新茶,這茶是雲南茶,對於日本這類以福建、江南茶為主的國家來說,雲南茶是極為罕見的。</p>


    “你為什麽生氣呢,那隻是我的計策罷了。”馬場利重說道。</p>


    鄭泰粗喘著氣,他感覺自己也上了馬場利重的套了,或許這個家夥會協助自己把東方商社給收拾了,但同樣也會真的與粵商合作,就連辦法,鄭泰都能猜到。</p>


    收拾了東方商社的船隊,把粵商放掉,給廣東士紳的貨物一個公平的價格,然後讓陳四安為代表的粵商出麵,解救一批東方商社的水手,交給他們一些東方商社的船隻,憑借這些船隻,粵商年年就可以突破封鎖,把廣東的生絲送到長崎來,打破鄭家的壟斷,長崎奉行所就可以重新掌握生絲的定價權。</p>


    馬場利重將計就計,一石二鳥,可是讓鄭泰落入圈套裏。</p>


    “你這是什麽狗屁計策!”鄭泰怒不可遏,就在他要大吼大叫的時候,一個仆人進來,低聲說道:“大人,那個明國商人又迴來了。”</p>


    馬場利重衝著屏風指了指:“鄭泰大人,請暫避。”</p>


    “你要給我一個解釋,這件事不算完。”鄭泰扔下一句狠話,躲在了屏風後麵。</p>


    陳四安重新出現在了馬場利重的麵前,馬場利重端著茶盞說道:“陳掌櫃,雲南茶很不錯,這叫什麽,普洱,這這樣叫嗎?”</p>


    “是的,奉行大人。”陳四安迴應著,但顯然,他迴來不是和馬場利重探討茶葉的:“奉行大人,在下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p>


    “哦,您說。”</p>


    陳四安說:“您剛才提到,幕府的將軍殿下讓您買入五年的生絲,每年一千五百擔,每擔二百八十兩,對嗎?”</p>


    “我說的是上等的春絲。”馬場利重提醒道。</p>


    陳四安麵色潮紅:“當然,在下說的也是,我想問,這筆生絲買賣,是必須要和東方商社做嗎?”</p>


    </p>


    馬場利重點點頭,讓陳四安無比失落,但他有搖搖頭,讓陳四安重新燃起了希望,馬場利重說道:“陳掌櫃,我要的是確定性,東方商社擁有好船,擁有嫻熟的水手,他們可以把生絲送到長崎來。</p>


    所以我選擇東方商社,要和李掌櫃談。但如果有其他人也可以做到,我也願意和其他人談,您明白嗎?”</p>


    “我明白了,這一點對我很</p>


    重要。”陳四安歡天喜地,然後告退了。</p>


    鄭泰再次衝了出來,他揮舞著拳頭,宛若一頭暴熊,馬場利重說:“看到沒有,那個粵商上當了,他想獨吞我說的那筆生意,不存在的生意。”</p>


    “什麽意思?”</p>


    “他想獨吞,就要消滅自己的競爭對手,對粵商來說,誰是競爭對手呢?當然是東方商社!</p>


    因此,鄭泰大人,我想恭喜你,在我馬場利重之後,你又多了一個盟友,潛伏在那個李肇基身邊,隨時可以把他的腦袋塞進繩套裏的盟友。”馬場利重笑著說道,但顯然鄭泰沒有那個心情。</p>


    隻不過,他別無選擇,隻有在處理了李肇基之後,再想辦法應付來自廣東的商人競爭。</p>


    鴻雁號在當天下午離開了,船員之中少了何斌。</p>


    有船員脫離管控,滯留長崎,是長崎奉行所不能接受的,可各方麵都出麵解決,這件事也就沒有人揪著不放了。</p>


    東方號的艙室裏。</p>


    李肇基認真問道:“你確定,何斌沒有迴來,點驗了自己的手下了嗎?”</p>


    “我確定,敢用腦袋擔保,何斌沒有迴來,而且他主動和我說過,他認為此次貿易是必然失敗的,所以找機會潛伏進入了唐人的社區。”郭旭認真說道。</p>


    李肇基看著眼前的信,被火漆封口,似有些為難,而郭旭上前,直接拆開了。郭旭還嘲笑說道:“鄭泰真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家夥,他以為火漆封口,我就看不到,但信封上什麽都沒有寫,我卻可以看完之後,重新裝一個信封。”</p>


    李肇基打開信,笑著問:“你就不擔心,鄭家人在書信開啟上有什麽約定的秘密?”</p>


    “或許有,但也肯定不會用,那個鄭泰連施琅是誰都不知道。”</p>


    李肇基點頭,看完了書信,遞給了郭旭。</p>


    信中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讓施琅準備好,隻要李肇基坐船前往長崎,施琅就要想辦法帶鄭森逃脫,避入福江島的森林也好,奪船逃離也罷。若是做不到,就安靜等待,不要反抗,等長崎方麵擒住李肇基,進行交換。</p>


    “你說,何斌的四個字換了兩根金條,四個字?”李肇基問。</p>


    “長崎奉行。”郭旭說。</p>


    李肇基從自己的箱子裏拿出兩根金條,說道:“你給我解解四個字,若解不開,我可不給你報銷呀。”</p>


    郭旭知道李肇基在開玩笑,但他也認真解釋起來,他說道:“所謂長崎奉行,應該指的是官匪一家。咱們商社與鄭家有競爭,鄭家對付我們,是理所應當的,但我們與日本長崎奉行沒有利益衝突。</p>


    相反,我們帶去的生絲,可以幫其打壓鄭家壟斷導致的生絲價格。那麽這次貿易是否成功,完全就看馬場利重這位長崎奉行,如果成功,應該是他能接受您不入港,由鴻雁號在泊地與長崎之間接駁貨物。</p>


    而如果長崎奉行要您入港,那便是他與鄭家聯合起來對付您。試想,日本地方政府和鄭家這個海上霸主聯合,我們商社的對長崎貿易還能成功嗎?何先生肯定是據此判斷,此行必敗了。”</p>


    李肇基聞言,欣慰點頭,郭旭說:“大掌櫃,您似乎並不在意會失敗,難不成何先</p>


    生的判斷是錯誤的?”</p>


    “不,我也是這樣判斷的。隻有長崎奉行和鄭家勾結,才能導致我必敗,而陳四安帶來的消息是,讓我去長崎商議貨價。”李肇基說。</p>


    “是啊,那您.......。”</p>


    “對日本貿易於商社來說很重要,因為現在商社把所有的資金都投入到建設中去,實話告訴我,如果九月之前不把錢拿迴淡水,商社資金鏈就會中斷。”李肇基平淡介紹著商社麵臨的困境,郭旭點點頭,卻是更不解了。</p>


    “貿易,為的是金子,銀子,是錢,而想要得到錢,卻也不隻靠貿易。放心吧,郭旭,我有備案,貿易可以失敗,但我有另外的辦法把錢帶迴去。”李肇基說。</p>


    郭旭點頭:“大掌櫃有準備,那我就放心了。另外,陳四安這個人要警惕。”</p>


    “為什麽?”</p>


    “在迴來之前,馬場利重單獨把他叫去,我問他做了什麽,他說是品茶,我們送去的普洱,隻是說了要您去商議貨價的事。但是大掌櫃,您不覺得奇怪嗎,這兩件事,不需要避著我,但他們就是避著我了。”郭旭說。</p>


    李肇基嗬嗬一笑,說:“郭旭,伸出你的手。”</p>


    郭旭伸出去,李肇基把自己的手放在他麵前:“我們的手有什麽不同嗎?”</p>


    “您的手更白,更幹淨,也更細膩。”郭旭說。</p>


    “是的,陳四安與你比也是那樣,或許在他們的眼裏,你是個粗人。”</p>


    郭旭點頭:“一開始我也這麽想,但我試探了一下,還是感覺不對。我問陳四安,他們怎麽品茶。”</p>


    “陳四安怎麽說?”</p>


    “他說了很多,什麽聊了茶經之類的,但說起泡茶的辦法,卻是說咱們大明的那些法子,而據我所知,日本人和我們喝茶不一樣,他們是把茶碾碎了衝泡。”郭旭提醒說道。</p>


    李肇基微微點頭:“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會警惕的,好了,你去休息,我想好之後再行安排。”</p>


    郭旭點頭,轉身離開,不多時,陳六子走了進來,一杯茶遞給了李肇基。</p>


    “六弟,現在你應該在休息,後半夜和唐沐換班啊。”李肇基說。</p>


    陳六子嗬嗬一笑:“是郭旭那個兔崽子把我叫起來的。”</p>


    “哦,他說什麽?”</p>


    “他怕你會冒險去長崎。”陳六子說:“我也不想你去,除非你能說服我。”</p>


    “說服你可是很難的。”李肇基攤開手,說道:“不過我也不用說服你,因為我根本就不想去。現在你我都不是一個人了,我可不想涉險。”</p>


    陳六子打了一個響指:“說的對,既然如此,那我就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睡覺去了。”</p>


    “我不去,總要有人去吧,萬一人家長崎奉行是誠心貿易呢?”</p>


    陳六子嗬嗬一笑,說道:“我也不想去,我去了,萬一死球了,美玉豈不是沒爸爸了。”</p>


    “那誰去?”李肇基會心一笑。</p>


    陳六子說:“得了吧,大哥,其實你早就想好了,讓陳懷玉那個倒黴蛋去。自從船隊出發,你一直在捧他,把他捧的比我還要高,不就是為了讓他頂替你去冒險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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