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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應該說,這是另一塊玉佩,隻是和張良交給劉湧的那塊看上去完全相同。


    因為劉湧明確感覺得到自己右手腕上仍舊懸著那塊玉,把右手舉起,玉佩微微搖晃,與嚴凝手上拿著的這塊幾乎完全一樣。


    劉湧皺眉看著嚴凝。


    嚴凝輕輕唿出口氣,苦笑道:“劉帥不會是以為,我偷了你的那塊寶貝吧?”頓一下哂道,“你竟然不知道這形製的玉佩是不隻一塊的麽……看來真不該一下子就把它拿出來,差點害我喪了性命……”


    劉湧惑然,問:“你的這塊玉,是哪裏來的?”


    嚴凝神態平穩下來,盯著劉湧,緩緩道:“劉帥難道不知,凡有這塊玉佩的人,便意味著,是間入西楚內部的漢臣嗎……”


    劉湧訝然皺起眉頭。


    嚴凝垂眼看看湛盧,咽下口水道,“劉帥,是不是可以把劍放下了……”


    劉湧道:“你是反間?!”


    嚴凝左右看看,眨眨眼睛笑道:“劉帥不是要到城裏去麽?我們路上說怎麽樣?以你的身手,要殺我隨時可殺,何必一定要把劍架在我脖子上呢?而且……”頓了下繼道:“有我幫忙,如果劉帥突然想去找呂將軍了,我可以幫你不驚動任何人潛進去!”接著狡黠一笑,“不要小看潛入這種事哦,呂府規模大得很,侍從惡犬極多,沒我帶路,劉帥就是進了呂府,也很難不被人發現!”


    劉湧聽到“呂府”兩個字,定睛看了看嚴凝,心裏明白,嚴凝至少沒能聽到他白天時候和呂釋之之間的談話,道:“不是呂府,是漢王府……”


    ――――――――――――――――――――――――――――――――


    嚴凝娓娓道:“曆陽侯範增早年在春申君門下時,便是用間的高手,為春申君打造過遍布楚國的暗探人馬。三十年前春申君被李園刺死後,慘遭滅門,門客也盡皆潰散,李園追殺春申君名下有名姓的門客,長達十年之久,不少人牽連被殺。曆陽侯轉而經商為生,很多被殺門客遺留下來的孤兒都被他收納,漸漸養大,放往各地搜羅信息。李園最後被楚王負芻滅門,其中也有曆陽侯的功勞……”


    月光清亮,嚴凝與劉湧各乘一馬,正向沛縣縣城行去。


    劉湧這下倒是第一次聽人說到範增壯年時的經曆,問:“你是否就是曆陽侯收留的那些……”


    本想說孤兒,思忖一下還是換了個詞:“那些間者之一嗎?”


    嚴凝吸了口氣,微點了點頭,顯然不想展開有關自己的話題,繼道:“項王河北之戰大勝之後,曆陽侯的細作隊伍越發壯大,可以說,如今各諸侯王國內,無一例外,或多或少,全都有曆陽侯的眼線。近一年來,曆陽侯更是固執地認為西楚最大的敵人是漢王,故而在漢國以及沛縣,布置下的暗探數量尤其龐大。


    “沛縣這裏,更是早在項王的河北之戰甫一穩定的時候,曆陽侯便已經下令,要求像我這樣潛伏在沛縣的人盡快打入漢王以及呂家府中。也恰逢當時呂家擴建家宅,又加上漢王據有沛縣之後,呂家經營的生意越發好作,家業日大,方方麵麵需要打理的地方很多,我就在那時取得了呂王後的信任,入了漢王府做事。”


    劉湧暗道範增果然沒有放鬆過對劉邦的警惕,問道:“你既然是曆陽侯的人,那麽手上的玉佩,又是怎麽迴事?”


    嚴凝苦笑一下:“沛縣漢王府上雖然隻有呂王後和元公主兩個女子主事,但她們的聰慧精明卻不讓須眉,甚至還要遠超一般男子。元公主更是在我入府四個月後,就已經發現了我的身份!”


    劉湧一訝,魯元嗎?


    嚴凝話鋒一蕩,笑道:“據我所知,曆陽侯差不多是把所有的暗探力量都集中傾瀉到了漢王勢力之中,對漢王方麵用間規模之大,足以令人驚詫。我從元公主那裏聽來,漢王入漢中之後,不得不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下大力氣,極力清剿自己軍中的變節者與暗探。漢王自從在霸上殺了向項王告密的曹無傷之後,變得對軍中暗藏的細作極為敏感……”


    “入漢中後,更是在漢境之內大力清查,處處設置耳目,很多人僅僅因為被懷疑是西楚暗探,就被清洗。我聽說有不少人逃出漢中,大概也跟漢王這種恐怖做法不無關係。但以我對曆陽侯設置暗探之細密,數量之巨大的了解,卻知道漢王這麽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而元公主對暗探一事的處理,卻與乃父完全不同……”


    劉湧聽得明白,戰事未開,卻是情報先行。劉邦如今正在忙活的事情中,有一大塊果然是反特工作。思及韓信在漢中,隻不過因為喝酒時和小夥伴們說了兩句劉邦的壞話,就被人告發,還差點給砍了腦袋,可以想見這時候的劉邦在漢中,定然是一方麵緊密備戰,一方麵也在密設哨探,嚴查隊伍的純潔性問題。


    嚴凝繼道,“沛縣不同於漢中,漢中畢竟遠在西陲,曆陽侯鞭長難及,漢王要堵截消息外流還做得到。而沛縣處於西楚環圍之中,暗探殺不勝殺,街上走過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曆陽侯的耳目,加之諾大個家業要操持,總也是需要人的……曆陽侯手下所有暗探都是單線聯絡,隻知道自己的上級和下級,其他人都不認識,所以,即便我身邊站著一個探子,我也不能保證可以為元公主指認得出。


    “故而元公主心如明鏡,卻對查實出來的諸暗探都不做動作,聽之任之,必要時製造一些假消息讓他們傳迴去,反有障人耳目的效果。嚴某對元公主極為心折。”


    劉湧看了看嚴凝,幽幽道:“心折……?”


    嚴凝自然聽得出劉湧似笑非笑的古怪語氣,沉默片刻,肅然道:“元公主所圖無他,隻是不想作為一個棋子,被無能的父親嫁出去而已!”接著自語道,“正值碧玉年華的女子,有這點求謀,算不得過分吧?!”


    劉湧笑了下,也沒有興趣深挖嚴凝和魯元之間的關係,轉念道:“但你不是常駐在沛縣的麽?又怎麽會迴到彭城,還被遣到我手下的?”


    嚴凝搖搖頭,恢複了他適才微帶戲謔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麽巧。項本和元公主的婚期確定後,元公主需要讓我迴彭城安排些事情做。我就設計讓元公主抓了一個負責與我接頭的線人,然後謊稱自己可能會暴露,曆陽侯準可,讓我迴了彭城。之後軍中有需要,我又趕來軍中,卻沒想到,一來軍中,就入了劉帥麾下……”


    “事情?”劉湧看向嚴凝,“元公主安排你迴彭城做什麽事情?”


    “劉帥,”嚴凝笑道,“為了讓你相信我,我不得不說了些有關元公主的事,但這件事,劉帥就確實沒有必要知道了……”


    劉湧哂笑一聲,又道:“那麽你現在要和我一起去縣城,又是為了什麽?”


    嚴凝訝然看向劉湧:“還能為了什麽?奉命相助劉帥啊!”


    劉湧皺眉道:“奉誰之命?”


    劉湧還記得在漢王府中,劉邦親眷們看到嚴凝時那種驚詫的表情,和呂釋之臉上顯出的憤怒。


    嚴凝撇劉湧一眼,看起來極隨意般道:“呂將軍啊!”


    劉湧盯著嚴凝,點了點頭。


    ―――――――


    漢王府外一條巷裏,劉湧和嚴凝隱於黑暗之中。


    漢王府四圍重又布了軍兵巡衛,看裝束全是項本的親衛。


    劉湧恍然,怪不得他之前提及要分兵拱衛漢王府時,項本拒絕了,原來漢王府這樣的重地,項本是要全部用親衛來守著的。


    劉湧笑笑,饒是對自己,項本仍是有保留的。這些親衛中每一名伍長都有直接向項本匯報的權限和義務,自然是項本最為信任的隊伍。


    再想想自己現下正在做的事,自慚一下,暗讚項本如此安排的確要算是很科學。


    隻是未必有用。


    嚴凝把眼光從漢王府圍牆上收了迴來:“劉帥原本,是打算怎麽進去府中的?”


    劉湧看了嚴凝一眼,未答反問:“你剛才不是說可以幫我潛入進去嗎?如果是你,打算怎麽辦?”


    嚴凝聞言,點了點頭,老實不客氣拍拍身上,道:“嚴某舞劍騎馬的功夫雖然不怎麽樣,偷雞摸狗還是很靈便的。”接著解開外衣,看到幾個奇形怪狀的工具縛在嚴凝腰腹之間。


    劉湧問:“這些是什麽?”


    嚴凝點頭:“我們早年接受曆陽侯訓練的時候,爬高開鎖是必須學會的,這些都是精工製作的奇巧工具,有了這些東西,院牆之類想翻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劉湧笑笑,點了點頭:“有用。”轉頭看看漢王府的院牆,又道:“不過,隻是這個高度的話……”


    劉湧直接邁步出了巷道,覷著左右暫時無人,走向院落,越走越快,縱身一躍,踏在牆邊一棵樹上彈起,身形不滯,又在牆上一撐,兩手已經搭上牆頭,唿一下翻身,就此消失在院內。


    劉湧這些時日苦練騎射,縱高跳低,身手早不是剛穿過來時候的吳下阿蒙。


    嚴凝怔了怔,自語道:“以前真沒教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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