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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堯諮見趙璿這小亭之上,迎著這五彩豔陽,看著遠處天際,神色沉醉,似是心有所思,不覺笑道:“這隱士雖瀟灑,可歎陶淵明一番苦心。”


    趙璿見他如此之說,不覺奇道:“嘉謨為何有這一番話,這閑情趣致的隱士風範不好麽?”


    陳堯諮搖了搖頭,微微笑道:“子璿你看,這豔陽四散,彩雲如仙霞浸染,可是美景當前啊。”


    趙璿看了看,這雲彩卻是漂亮至極,五光十色,色彩斑斕,乃是難得一見,不覺嘴邊微微笑意,道:“這景致確實難得,那是豔陽之天美了。”


    陳堯諮嗬嗬一笑,看著他含笑道:“豈不聞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碎。白樂天一言道此玄機,這美好之事,便如這彩雲一般,雖是動輒蒼天,卻也是免不了如曇花一現的命運罷了。”


    趙璿聽聞此語,不由得點頭,歎了歎氣,道:“世間美好無常物,流光易逝容顏老。到了白發滿頭時,有誰記得當年妝成每被秋娘妒。”


    陳堯諮見他心思如此消極,不禁心暗自後悔起來,不得不再次的開導他,旋即笑道:“子璿此言,未免也太過傷感。”


    範?見他說著其楊雄,不覺來了興致,笑道:“這楊雄,雖是儒學大家,漢賦駢儷,可也免不了有些軟弱了,要不然怎麽會有《劇秦美》之言。”


    陳堯諮搖了搖頭,笑道:“範大哥此言未免差矣。但看這楊雄一篇《逐貧賦》,心有所懷,願得辭,三省吾身,謂予無?。怎能一概而論呢。”


    範?奇道:“嘉謨如此說來,這楊雄似是另類個性。”


    陳堯諮輕收折扇,這小亭坐了下來,指了指這小亭,道:“就說揚子雲這《逐貧賦》吧,這賦便是如此,人皆是安於此身,也是人生之樂趣。往往這家貧之人,仕途不順之人,每每吟詩作賦,帶月荷鋤歸,有此生活,也是愜意之極。”


    趙璿奇道:“嘉謨不是說,這彩雲雖美,也容易消散,難不曾這閑適的生活也是如此麽?”


    陳堯諮含指了指天邊彩雲,笑道:“你看著彩雲,雖是五光十色,斑斕琉璃,可人看其美便是美,人聞其醜便是醜陋,其自若旁人,還是如此。”


    範?幾人搖了搖頭,一臉的不解之色,便是趙璿也疑惑道:“嘉謨此言,太過高論,我等卻是難以明了,這其可有何玄機。”


    “毫無玄機,”陳堯諮接過話題,笑道:“這彩雲隻是一個舉例罷了。人皆是每日的隱士閑情,可胸懷大誌之人,如諸葛孔明,此些人每日的忙碌著,而如粱鴻、陶潛之流,便是真正閑情之極。可這些人世上稀少,誰能安於身著貧衣,誰能安於粗茶淡飯,誰能安於默默無聞?”


    趙璿點了點頭,笑道:“嘉謨此言,倒是有些意思。依你之見,這其有何學問不曾。”


    陳堯諮笑了笑,道:“這並非如何高見,你們且看,諸葛孔明隱居隆,後為蜀漢丞相,陶弘景隱居句曲山華陽洞,人言山宰相,這些人隱不過以待時機罷了。而粱鴻居於海曲,乃是得罪權貴;淵明常伴五柳,乃是不肯為五鬥米而折腰。這好為隱士之人,頗多無奈罷了。”


    賀山笑道:“依少爺之言,這隱士之人,還真不是出於這閑情之誌趣了。”


    陳堯諮笑道:”這倒不可一概而論,其前人多有如此罷了。真正以隱士之人殊為不多,孔子治魯國,三月二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如這般情形,無論身這魯國何處,也是隱士遺風。可想而知,如果咱們大宋一朝生活閑情,何處不是隱士家,何處不為桃花源。”


    趙璿笑道:“嘉謨說的倒是有些深理,古人雲:小隱隱於野,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嘉謨這一番論,也是暗含此理。”


    陳堯諮點了點頭,笑道:“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碎。這隱士便如這彩雲一般,雖色彩飄逸,流光十色,卻是可望而不可及;隱士之情,人人向往,可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得真隱士風態。”


    趙璿嗬嗬笑道:“原來,嘉謨感歎至深,卻是為了此事,我還以為是感悟這時光易逝,流水無情呢。”


    陳堯諮不禁搖了搖頭,道:“那是那些無所事事之人,為賦詞強說愁罷了。好歹我也是一科解元,怎能有如此愚蠢之舉。”


    範?也是嗬嗬笑道:“嘉謨此言有理。哪有春日付斜陽,我等雖是俗人一個,也沒那消逝傷感之閑心,還是這山水之情,山間之意好。”


    陳堯諮微微一笑,未曾言語。


    趙璿似是若有所思,道:“依嘉謨之言,這何謂隱士,誰能為真正的隱士之人。”


    陳堯諮也難知曉這個疑問,不覺也是笑了笑,道:“就說這楊雄楊子雲,這是真隱士嗎,我等又有誰能得知。隻是憑著自己心思細看,憑著體悟自省,盲人摸象而已。”


    範?笑道:“嘉謨說的理,咱們這些人,還真俗人一個,隻是自身逍遙,心裏愜意,哪管他誰人真隱士,哪個假風雅。”


    陳堯諮聞此言,笑了笑,道:“範大哥說的有理。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囂喧。不如作隱,隱留司官。似出複似處,非忙亦非閑。唯此隱士,致身吉且安。”


    趙璿不覺微露笑意,俊臉上細紅的映出淺淺的酒窩,見他如此的賣弄,捂著嘴笑道:“你這人,倒是把白樂天的《隱》之情,看的透徹。”


    陳堯諮搖頭道:“並非我看的透徹,白樂天選這隱,又何嚐透徹。隻是身世上,哪能擺脫的了這世俗紅塵,就是山間菩薩,還要幾分香火呢。”


    趙璿疑惑道:“依你之言,這世間都是俗人一個了,哪有什麽隱士?”


    陳堯諮又是含笑,看了看他,道:“子璿此言差矣。就我朝而言,這隱士便是不少。”


    趙璿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遠的不說,這林和靖先生,便是隱士之典範。”


    陳堯諮見他還是不甚明了,笑道:“敢問子璿,你為何有隱士之誌向?”


    趙璿笑道:“這身紅塵,塵埃太多,人心叵測,常感心勞累匱乏。看得多了這世間爭權鬥爭,誰能不生疲憊之心。”


    陳堯諮點了點頭,道:“心思疲勞,自是願尋得避世之所,求心情舒暢,返璞自然。可這心情自然愜意之人,不是隱士,那是何人?”


    趙璿笑道:“這倒是隱士之人”


    陳堯諮折扇一揮,一抖長袖,笑道:“心有隱風則隱士,心無隱意則無處。隻要心閑情,隨處皆是何必尋求避世之所,如孔子治國,其國人不是有隱士之風麽。心能隱,則生事隱士;心本無意,豈能強求?”


    趙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嘉謨說的倒是有些道理,可這世事如棋,人生之不如意者,十有八。世上能有如此之人?”


    陳堯諮深手指了指遠處依稀的田間,幾位埋頭耕種之人,笑道:“子璿可曾見這遠處田間耕讀之人。”


    趙璿笑道:“嘉謨莫不是以為,他便是隱士?”


    陳堯諮俊眉一揚,朗聲道:“誰說不是如此,這便是真隱士。”


    趙璿奇道:“這些耕夫百姓,哪個不是為腹饑、身上衣而忙碌,這算隱士,那我可是大隱士了。”


    陳堯諮搖了搖頭,道:“他們雖是不如我等幾人衣著華貴,可有一樣,卻是我等再活一世也難以比肩。”


    範?疑惑道:“哪一處不能相比?”


    趙璿似是沉思一下,笑道:“這事,我可知曉了。我等雖是無衣食之憂,卻無心閑舒適之感;這些百姓走卒,雖是粗布素食,可也是安步當車,閑適之極,真逍遙之人,我等哪能相比。隱士之人,不是如此麽?”


    陳堯諮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笑道:“子璿聰慧,一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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