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陸離那次寅時突然的探訪又過了好一段時間了,襲歌記不得清了,隻記得自己每天坐在門邊,從白天到黑夜,數著時間過日子。


    陸離說她是罪人,誰也不得探望,也不能放了她,門外把手森嚴,襲歌就每天靠在門邊,屋子裏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就再無其他,到冬天的晚上格外涼,刺骨的冷。


    她忽然想念她的母妃。


    襲歌照常還是搬了小板凳準備坐在門邊,昨日有個送飯的宮女,於心不忍,終於是給她送了本已經極舊的畫冊,說是撿到的。


    那畫上翩若驚鴻的跳舞女子叫襲歌看醉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跳舞了,從她變成罪犯的那一天開始。


    她的鳳凰舞出了名的優美,都是為陸離練的,不過陸離不知道,因為陸離根本沒有看過。


    襲歌好像想到了什麽,連忙就向著屋內跑著,在櫃子了翻了半晌,一件雪白薄紗的裙子就印入眼簾。


    襲歌將那裙子放在手上,目不轉睛的盯了許久。


    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跳一曲,在這窄仄的院子裏,好像和外麵都已經斷了關係。


    “襲歌姑娘,襲歌姑娘——”一個梳著討喜的垂掛髻,身著淺紅色襦裙的宮女拿著食盒進了屋,麵露喜色的衝進了屋。


    “襲歌姑娘,我方才在外麵聽到,說是您從明日起可以在這東五所走動了,祁王已經下令,明日便就撤了門外的守兵。”


    襲歌唿吸一瞬就滯住了,她僵了許久,才一把放下白裙。


    眼裏沒有半分欣喜,說不出的茫然與絕望,本以為再被放出去時會是怎樣的歡喜,可是此刻,連半分歡喜都沒有,世人當她是妖女,出去了,也是無盡的羞辱吧——


    “襲歌——姑娘?”女婢的手在無神的雙眼前晃了半晌,襲歌才反應過來,低低的應了一聲。


    那女婢放了食盒,打開了蓋子,飯香四溢,不是多精致卻也不粗糙了,四菜一湯,小小的盤子一人食。


    可是和在楚國的那些年比,到底是差遠了,她是萬人敬仰,楚王手上的掌上明珠,如今在這北齊卻是一個要嚴加看管,連四處走動的權利都沒有的階下囚。


    她現在就算是能四處走動又是如何?還不照樣是個戴罪身?當真是要笑死她了。


    襲歌眼睫忽然一片霧氣,氤氳了開,麵前的女婢都看的影影綽綽,雙手揉著眼睛,生怕叫麵前的宮女瞧見,她是蠻橫無理的襲歌,楚國的公主,怎麽會眼睛一眨就是落淚的小女子。


    可是越揉越多,怎麽也止不住,女婢似乎發現了襲歌的心思,不知什麽時候悄悄出了屋,順手掩上了門。


    襲歌再紅著眼眶抬起頭時,眼圈處腫脹發澀,空蕩的屋子,什麽也沒有。


    果然,下午就有一個小公公不客氣的進了屋,麵色嚴肅,聲音尖銳,一板一眼,字正腔圓的念著聖旨,神氣極了,在老公公眼中習以為常的事,在這位年輕氣盛的公公眼中,真是揚威耀楣了。


    襲歌裝的歡喜,雙手虔誠的送著那公公,那年輕的公公將走之際忽然就看著襲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對著襲歌是橫眉冷對,襲歌聽的一頭霧水,看著麵前公公的抱怨,隻能報以哂笑。


    那年輕的公公走時突然聲音尖銳,像碎瓷碴刮著地麵的聲音,猛的來了句:“不受寵的東西,都是苗疆女子,難怪不受寵,和妲妃就是不一樣!”


    襲歌忽然全身一震,不是因為那閹人的冷嘲熱諷,而是,妲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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