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晚裏,我感覺到一切過得太漫長了,好像是比我之前花費八九個晝夜裏不停地走出的道路,還要長。但是,那天終歸還是要天明的。在東方的天空裏又開始泛亮的時候,我懶洋洋地眯了一會兒小覺,我就餓得睡不著了。


    雖然那個清早的時候很困,但是我那時候越發強烈地意識到,我再遇不到下一個村落,再找不到口糧和水的話,我就可能很快會饑渴而死,在那片又是許久荒涼而無人煙的地方。


    所以那個清晨裏,我努力地鼓舞著自己,又開始支撐著自己,而緩慢無力地站起。


    我記得,那天的天氣大好,天色大朗。而且那個地方裏異常地安靜,隻是偶爾會有一些鳥鳴出現。


    我隨後在不知去向的時候,可能是由於孤單寂寞吧,我就大約繼續朝東行走著,而事實上更多地是朝著偶爾聽到的鳥叫聲音方向追趕著。


    我那個時候饑渴難耐,我就想假如追著鳥叫,我能找到一些鳥窩,能起碼堅持著上樹掏得兩顆鳥蛋,也能解了我的燃眉饑渴。


    我越想,越有氣力了。我那個時候,也是自己實在無可奈何了,才會突生出那種怪異的想法吧。


    但是,讓我那個時候感覺有點奇怪的是,我在一連走過了幾天的不見人煙的荒郊野外之後,我在那日裏追趕著鳥叫的聲音又走過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我還是隻聽得見鳥鳴,卻不能看到鳥影。


    在那天中午的時候,我累得一身坐倒在地,坐倒在呈現出一些灰白細沙狀地貌的地麵上,我放眼向著周圍的地方裏環望,我能望見的周圍情景還是滿眼不見人跡,沒有人煙,隻是附近高低起伏的地表上,生長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的高大樹木。


    看到那裏的時候,我就心情比較愉悅了。因為我想附近的樹木多起來,那麽不遠的地方會不會有河流?有河流的地方,會不會有人家?我便嚐試著,努力地再一次起身,朝著樹林茂密的地方行走。


    就在那個時候,我聽到仿佛是更多的鳥鳴,其聲音還越發地混雜起來。我變得更加高興。


    隻是我那個時候口幹舌燥得厲害,我使勁兒咽一咽嗓子,咽一咽罕有的唾液,我感覺到自己的嗓子裏麵跟著了火一樣,又如同當時腳下的半土、半沙地麵,火辣辣地熱,幹熱,幹燙。尤其在我忽而抬頭注意地望向那當空裏火熱刺眼的驕陽時候。


    於是,緊接下去,我盡可能地避開驕陽的照曬,我盡可能地順著大樹的底下綠蔭,或者說是順著樹木密集的叢林,而行。


    而當時奇巧的是,我越往樹林密集的叢林中走,我的前方出現的鳥鳴叫聲也越是密集,密集得就如,那叢林。


    接下去,我開始更多地,注意那些鳥叫,注意它們的聲音,注意它們叫出的方向,我一邊竭力夠著眼睛,而找,而望。


    後來,我越來越發覺,我越是想方設法靠近鳥聲密集的地方,那裏的鳥鳴就越聲遠了。我著急地再一次追趕。我當時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我可以追趕著鳥鳴,而找到一些鳥窩,我還想著掏出兩顆鳥蛋,解了難忍的饑渴。


    而後,我就漸漸地追趕起鳥鳴,而且是越發認真地追趕起鳥聲。我那時候仿佛是從沽園城離開許多天,走過不知多遠的路之後,第一次開始有追求。


    我的步子忽快忽慢,忽停忽趕。我記得自己當時追得樹林密了又稀,稀了又遠,在我追趕著鳥鳴不肯鬆懈之末,我終於在追趕著鳥聲一直響亮著,我追出了一片樹林,而望見前方空曠很遠的野草地。我當時迴想一下,那些鳥鳴之所以讓我追趕,不光光是由於我希望追著它們找到鳥窩,掏得鳥蛋,更是因為我那時候追趕的過程裏越發地發覺,它們的聲音異常地婉轉好聽,可以發出千變萬化的聲音來。而就在我追出了那片樹林,看到一片空闊的野草地的時候,我終於見到幾隻我一直追趕著的飛鳥的身影!它們的個體都不大,翅膀著急地揮舞著,飛翔在低空,向著野草地的大約還是東方,奮力地遠行。當時最讓我記憶深刻的是,它們的身影!它們的外貌!它們在出現於我的視野裏的時候,就是每隻一身五顏六色的美麗羽毛,極其罕找。


    也正是因為那些,雖然當時我已經追趕得筋疲力盡了,嗓子裏麵幹渴得劇疼不已了,我還是努力一番,鼓舞起氣力朝著幾隻五顏六色、可以叫出千變萬化好聽聲音的飛鳥追遠。


    在腳下沙地、土地混雜的地麵上,野草叢一小片、一小片生長著,我不顧一切地將其踩在腳底,踩過,而繼續追行。但是,當我緊接下去再努力地追趕了不是很遠的道路之後,我眼望著那幾隻五顏六色的飛鳥身影又一次鑽入了一片由樹木稀疏,到漸漸密集的高樹林中。我便開始放緩腳步,而抬頭一直望著那樹林的方向,望著那幾隻鑽入樹林頂頭濃密的枝葉裏麵五顏六色鳥兒落身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趕步過去,一邊更加盡情而喜愛至極地聽著它們千變萬化的好聽叫聲。


    當我再一次趕近了樹林之中的時候,我還是一臉貪婪地抬頭滿樹頂找,我找尋它們那些飛鳥的身影,我同時也希望從頭頂的樹林濃密枝葉裏,找到它們的鳥窩,或者是從某根大樹的樹幹上,可以找到鳥洞!隻是,當時的時候,那樹林之中的情景並沒有如我所願。我發現我進入那片樹林之中以後,林中的鳥兒隻是停在樹梢之上,不飛不跑了,但是我轉著頭部,轉著眼睛在樹木底下,好一會兒的工夫既沒有找到鳥窩,更是沒有發現鳥洞,在樹頂。我當時就感覺到失落了。


    我接下去,緩慢地,更是一身疲軟如泥地坐倒下身子,一邊開始無可奈何地轉移視野,而低頭,想要歇息片久。


    隻是,就在我那時候追鳥追得疲軟如泥還毫無所得時候,也在我於最後那片樹林底下坐倒身子下去的時候,我猛然間聽到自己前方又是一連成群的鳥叫,同樣也是發出千變萬化好聽聲音的鳥叫傳出。


    我那時候剛剛低垂下去的頭部,就猛然之間抬起了,朝著不遠處前方的樹林裏麵細望,我在望見稍遠處地方裏的一大片五顏六色、千姿百態的奇鳥時候,我最最興奮的是,我當時望見了比那些飛鳥更近的一些距離之處,一塊粗糙普通的大圓石頭上,被刻著染了綠草顏色的——


    趙爺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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