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低泣喈喈,嵐音雖然心急,卻也隻能尾隨著皇太後。


    隻見臥床不起的玄燁雙目緊閉,好似沉睡,麵色灰黃,紅唇黯淡。


    阿哥們早已在太子的帶領在跪落一地,哭泣不停,臉色凜然。


    梁公公跪落在地,“奴才給皇太後請安,給各宮娘娘請安。”


    滿屋的太醫們皆不敢多言多語。


    皇太後鳳眸肅立,“皇上的身子到底如何了?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麽侍候的?”


    “迴皇太後,皇上昨兒還是好好的,今兒忽然染病,奴才也不知啊。”梁公公雙目赤紅,聲音沙啞。“奴才願用性命換取皇上的平安啊。”


    嵐音轉而望向跪地的八阿哥,八阿哥低垂著頭,沉默無聲。


    “啟稟皇太後,皇上的還原湯呈深褐色,此乃是大兇之兆啊。”李太醫頭上冒著薄汗,拱手稟告。


    “那皇上到底患了什麽病?”皇太後嗔目而問。


    “微臣們駑鈍,皇上高熱不退,舌苔微白,還不敢妄下定論。”李太醫聲音顫動,皇上的病症好似染了瘴氣,但這後宮之內何來溫熱瘴毒?皇上的安危關係到江山社稷,不敢隨意亂語。


    “庸醫,都是一群庸醫。”鳳眸淩厲的惠妃忍不住出言訓斥,皇上如若真的撒手人寰,太子繼位名正言順,那大阿哥便沒有一絲機會,惠妃自然更加焦慮皇上的身子。


    嵐音心中大驚,難道密貴人對皇上出手了,用了花將軍的那白色粉末?


    斜眼望去,密貴人依舊淚眼婆娑。


    “傳哀家懿旨,昭裕親王、恭親王進宮探望皇上,皇上的病情,不宜遠揚,今日起太子監國,各宮嬪妃輪番侍奉皇上左右。”皇太後沉思片刻,緩緩道出。


    “謹遵皇太後懿旨。”眾人跪地齊聲。


    “命宮中所有的佛堂都為皇阿瑪誦經祈福。”太子妃清脆之意,灼灼清華。


    外麵涼風漸起,吹落一地繁茂的花瓣兒,紫禁城內籠罩著濃鬱的傷感。


    數日後,皇上的病情毫無起色,這日午夜已過,長春gong內依然宮燈閃爍,嵐音夜不能寐。


    “主子。”落霜為嵐音披上衣衫,“主子昨夜整晚侍奉皇上,今夜早些安睡吧。”


    “林太醫可有信傳來嗎?”嵐音焦慮的問道。


    “還沒有。”落霜輕輕搖頭,“皇上此病來得兇險,會不會是密貴人,咱們看走了眼?”


    “我問過她多次,她都是哭哭啼啼,全然不知無辜的模樣。”嵐音苦皺眉宇。“花將軍是想要皇上的命,不會讓皇上獨活,留有喘息反擊之力,估計另有他人?”


    “如今太子監國,太子妃治理後宮,皇太後每日必昭裕親王和恭親王入宮商談國事,後宮的形勢危急啊。”落霜麵帶憂色。


    “但願蒼天有眼,皇上早日康複。”嵐音傷心垂淚,當前的形勢,如若推八阿哥繼位,難上加難。


    “如今皇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難道是中了魔障?”落霜疑惑。


    “哪裏會有魔障,不過是障眼法,自欺欺人罷了。”嵐音苦悶的搖頭,到底是誰呢?


    “如若皇上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八阿哥更沒有任何機會。”落霜低沉的講道。


    “這麽多的磨難,皇上都挺過來了,這次定會安然無恙。”嵐音篤定的迴應,臉上顯露出執著。


    寒夜漫長,嵐音在床上輾轉難眠,眼前浮現的都是額娘、弟弟、還有皇上的身影,抓不住,喊不出,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離自己遠去,消失殫盡,驚得渾身冷汗。


    嵐音的淚無聲的滑落,皇上真的會這般去嗎?那自己呢?這一生苦戀無果,總是期待著田野之樂,舉案齊眉,但皆是在夢中想想而已,哪能盡人心意,嵐音忽然覺得世間萬物都糾纏在一處,如蠶絲將自己緊緊包裹,逃脫不開,而越是掙紮,越是沉淪,無聲的將自己淹沒。


    祈求上蒼,讓自己忘卻仇恨,遠離痛苦吧,嵐音在心底一次次默念,願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一夜無眠。


    星月散去,東方肚白,嵐音早已梳洗妥當,用過早膳後,迎著旭日的陽光,飲過香茶,蜷在軟榻上小憩,長春gong內恬靜而優美。


    “兒臣給額娘請安。”八阿哥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嵐音靜靜的睜開眼睛,“八阿哥可有事?”八阿哥向來仁孝細心,倘若無事,定然不會茫然的打擾自己安歇。


    “兒臣又要事與額娘相商,額娘請看。”八阿哥蹙眉,從袖口拿出一張白紙。


    嵐音看著空無一字的白紙,盯著八阿哥?“這是?”


    宮女落霜端著雙耳石榴花銅盆入內,“八阿哥命奴婢準備的清水。”


    嵐音更加困惑的盯著八阿哥。


    隻見八阿哥麵色憂鬱,靜靜的將白紙放入清水中,白紙上清晰浮現出點點淡藍色的小字。“額娘請看。”


    嵐音疑惑的盯著白紙上的字跡,不解的看向八阿哥,“這是?”


    “額娘,這是太子寫給巫術之人的親筆信。”八阿哥低沉的迴答。


    “太子?”嵐音實在不敢相信,白紙上的內容是太子所寫。


    “雖然太子變換了筆體,但萬變不離其宗,這一定是太子的親筆信。”八阿哥篤定的講道。


    “他到底要做什麽?”嵐音不願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錯綜複雜,但隨後嵐音便心如明鏡。


    “額娘心知肚明,又何必問兒臣?”八阿哥緩緩歎息,“太子一天到晚琢磨的事情,朝堂人盡皆知,恐怕皇阿瑪心裏也很清楚。”


    “這紙有蹊蹺?”嵐音看到慢慢幹涸的白紙上的字跡慢慢消失,驚愕的問道。


    “這是蘸著白礬寫上的。”八阿哥將其慢慢折起,“皇阿瑪的龍體一貫硬朗,這次卻臥床不起多日,便是太子在謀害皇阿瑪。”


    “那密貴人?”嵐音驚訝,密貴人到底想幫襯誰?


    “密貴人並沒有機會出手,皇阿瑪登基多年,疑心極重,暗人來報,密貴人幾次想出手,都沒有得逞,皇阿瑪的確隻有在額娘這長春gong才最為放鬆警惕。”八阿哥淡淡的迴應。


    “那皇上的重病?”嵐音傷心失落,皇上對自己最為信任,因為皇上知道自己的軟肋,不夠狠心,根本不能痛下殺手,注定與其一生糾纏不清。


    “太子與巫術之人互相勾結,並養其於赫舍裏氏的府邸中,皇阿瑪便是被其溫熱之毒所傷,患的是瘴氣,已經確認無疑,此病兇險,會危及性命。”八阿哥神情凝重。


    “可有解毒的良方?”嵐音焦慮的問道。


    八阿哥淡淡的搖頭,長春gong內陷入死寂。


    “林太醫呢?”嵐音一貫依賴林太醫。


    “林太醫也是束手無策,正在翻看醫書。”八阿哥低著頭。


    嵐音淚眼婆娑,“你皇阿瑪是個好皇帝。”


    八阿哥微笑,“皇阿瑪的豐功偉績,婦孺皆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所以額娘希望你,忘卻仇恨,順其自然。”這是嵐音第一次與八阿哥談及此事。


    “額娘放心,兒臣心中有數。”八阿哥漠然迴應。


    嵐音欣慰的微笑相望。


    “額娘可知這信函是誰交給兒臣的?”八阿哥卓然的問道。


    嵐音冥思苦想,卻渾然不知。


    “額娘一定沒有想到。”八阿哥艱難的吐出,“太子與密貴人之間的醜事,四哥也早已知曉,這信就是四哥交給兒臣的。”


    “四阿哥?”嵐音與落霜同時瞪圓了雙眼。


    “四哥表裏依附太子,暗地裏的心思,絕非如此簡單,此番將其交給兒臣,便是要與兒臣示好,意思也明朗,他要與兒臣明裏暗裏,一同協力扳倒太子。”八阿哥義正言辭。


    “四阿哥是皇貴妃一手調教出來的,四阿哥內斂沉穩,周旋在永和宮德妃的眼皮子底下,心思極重。”嵐音深深歎息。


    看似平靜的紫禁城,實則波濤洶湧,從未停止過明爭暗鬥。


    “四哥還並不知曉額娘的身世,但也看透了額娘和兒臣的苦心。”八阿哥的雙眼如一汪碧泉。


    “這便是春秋戰國時的謀略,而你們齊力扳倒太子之後,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風。”嵐音心底苦澀。


    “兒臣早已看透,皇阿瑪對太子才是父子情深,無論太子做過什麽,皇阿瑪都會諒解,即使到了那日,皇阿瑪也不會取其性命。”八阿哥一副淡然,心中卻難忍悲痛。


    “走一步看一步吧。”嵐音牽起八阿哥的手,“將這白紙收好,如今的當務之急是皇上的身子。”


    八阿哥輕輕拍著嵐音的手,“額娘放心。四哥在宮外找了好多方子,雖然都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也可一試。”八阿哥收起白紙,“兒臣也在想法子,皇阿瑪的病越來越重,如此拖下去,怕是撐不了幾日。”


    “沒想到皇上費盡苦心、栽培多年的太子,卻是狼子野心。”嵐音怒氣斥責。


    “額娘,兒臣想把這封信函,交給王叔處置。”八阿哥試探的問道。


    嵐音沉思片刻,微微點頭,“這樣也好,皇上與裕親王向來親近,裕親王剛正不阿,定會守護皇上,守護大清的江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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