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鳳闕,朱柱金瓦,永和宮內笑聲不斷。


    十四阿哥蹣跚學步,和宮人嬉戲玩鬧,竟然搬起了地上的木馬。


    “德姐姐,十四阿哥真是神勇,力大無窮,堪比項羽在世啊。”身著粉嫩之色的密答應曲意逢迎。


    德妃本是笑意盈盈的盯著十四阿哥,聽到項羽二字,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楚霸王還是算了,注定兵敗如山倒,要做啊,便要像唐太宗那般的神武功績。”


    密答應心中震驚,隻能隨聲附和,唐太宗雖然英明一世,那玄武門之變的狠辣卻是人盡皆知,德妃的心思自然明了,密答應暗自揣摩,深藏不露。


    濃妝豔抹的德妃卻是趾高氣揚,神采奕奕,皇貴妃的過世和承乾宮的敗落掃盡了壓在心中多年的愁雲,痛快至極。


    等了多年,盼了多日,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如今自己是紫禁城中擁有子嗣最多的嬪妃,自然尊貴無比,離那高位又近了一步。


    德妃慢條斯理,拉著長音兒,“密妹妹入宮也有段時日,同時入宮的袁貴人生下公主,平嬪也已經有孕在身,密妹妹久承雨露,為何遲遲沒有動靜啊?”


    密答應白皙的臉頰飛起紅暈,“讓德姐姐見笑,是臣妾的肚子不爭氣。”


    德妃抿嘴微笑,“你倒是個實誠的妙人兒。”


    密答應連忙逢迎道,“這皇四城裏,誰不知曉德姐姐是皇上最為疼愛之人,這永和宮更是宮中的福地,放眼望去,咱們這永和宮枝繁葉茂,叫旁人好生羨慕呢。”密答應故意咬中咱們兩字,拉近與德妃的關係,表示著自己歸順的決心。


    “你這張嘴什麽時候也成蜜糖罐兒了。”德妃眉開眼笑。


    “臣妾自然是托了德姐姐的福氣,染了些永和宮的仙氣。”密答應微笑的迴應。


    德妃慈愛的盯著十四阿哥粉嫩的小臉,心滿意足,老天待自己不薄,最後又賜予一位阿哥給自己,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違,自然會順應天意,德妃內心堅定,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


    身邊的宮女宛碧會意的招唿著宮人,“送十四阿哥去安歇吧,莫累壞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和宮人的離去後,屋內冷清了些許。


    “兒臣給額娘請安。”四阿哥洪亮的聲音響起。


    德妃隱藏著內心的厭惡,冷淡的講道,“起來吧,以後請安要輕柔些,你十四弟剛剛睡下,莫要吵醒了。”


    “是,兒臣謹遵額娘教誨。”四阿哥壓低聲音,眼中滿是失落。


    “好了,迴去好生用功讀書,也好給你十四弟做個榜樣。”德妃的口中句句不離十四阿哥,對待兩子的心意,一目了然,天地之差。


    “兒臣告退。”四阿哥恭敬的行禮後,轉身離去。


    密答應對四阿哥的事情略有耳聞,自然不會去多嘴問那無聊之事。


    “別怪額娘心狠,在你眼裏從來隻有皇額娘,哪有額娘的半分影子,如今沒有了皇額娘的庇護,額娘自然也管不了你。”德妃不經意的講道。


    “娘娘所言不假,四阿哥這一聲額娘,叫的太遲了。”宮女宛碧出言勸慰。


    “讓密妹妹見笑了,皇上眷顧,賜本宮德字,本宮自然要處處以身作則,厚德載物,德善德信,本宮向來是幫理不幫親,即使是親子,也不例外。”德妃故意借機敲打。言外之意,親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旁人。


    “臣妾與德姐姐自當同心。”密答應堅定的迴答。


    “好,良貴人的身世,本宮都已經知曉,事關重大,一切還需從長計議。”德妃在知曉真相那一刻,驚愕氣憤和不甘衝蕩腦海,豔麗的指甲嵌到肉裏卻不知疼痛,一直認為,隻要有長春gong在,自己便不是宮中身份最為卑微的嬪妃,卻沒想到長春gong的身世蓋過了所有嬪妃的光華,自己才是實打實的宮女出身。


    “是,臣妾知曉。”密答應受不了宮中的冷落嘲諷,早已倒向了德妃。


    德妃微微點頭,“隻要你與本宮同心,本宮自會將你推到高位,讓你在宮中如魚得水,享盡榮華,無人能及。”


    “臣妾多謝德姐姐恩澤。”密答應欣喜,她可顧不上國仇家恨,她隻知道,在宮中不出人頭地,便隻有死路一條。


    奢華的珠簾下,永和宮中醞釀著驚天的陰謀和陷阱,好似空中密布的烏雲,蓋住了日月星光。


    傍晚過後,陰雲漫布,淅淅瀝瀝的細雨,落在甍宇的琉璃屋脊上,卻好似敲打著兩人失落傷感的心底,嵐音小心翼翼,屏住氣息。


    “嵐兒,我們竟然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嗎?”身著明黃飛龍金絲龍袍的玄燁艱難開口。


    “皇上,臣妾知罪。”嵐音謙恭的俯身跪落在地。


    “嵐兒何罪?”玄燁意味深長的問道,眼中滿是濃情厚意。


    “臣妾對皇貴妃無禮。”嵐音思前想後,隻有放下皇貴妃的影子,皇上與自己之間的芥蒂才能消除,但是疑心猜測卻難以琢磨,不知皇上的心到底為何意?


    “朕在意的不是這些。”玄燁緩緩的閉上雙眸,嵐兒終究不懂自己對她的心。


    嵐音低泣不語,憐態自嬌,並非故意為之,而是情不自禁,自從皇貴妃過世以後,自己的心已經落入冰點低穀,自己和皇上之間的情誼更是蕩然無存,兩隻刺蝟如何能相親相愛?嵐音的心千瘡百孔。


    “起來吧。”玄燁心疼的扶起嵐音,輕輕的講道,“朕在朝堂上指點江山,運籌帷幄,卻獨獨麵對不了你,朕該拿你怎麽辦。”玄燁的心同樣刺痛,於情,嵐兒是自己心愛的女子,於私,嵐兒是溫莊公主唯一的血脈,大清對不住尊貴的溫莊公主,於公,嵐兒身上流著仇敵的血,到底該如何麵對她?


    嵐音此時聽懂了玄燁的弦外之音,自己心中何嚐不是備受折磨,嬌柔的身軀俯在玄燁寬厚的肩膀上嚶嚶啼哭。


    玄燁輕柔的拍打著嵐音後背,“不要哭了,朕的心也很痛。”


    “臣妾也不知如何是好。”嵐音發自內心的講道,柔弱無爭,隨波逐流,刁蠻任性,強橫無禮,到底如何做才是後宮的生存之道,才能既保全自己,又能令皇上滿意,入宮十二載,一個輪迴,仍然看不清、猜不透,紫禁城一眼望不到頭的路。


    “朕要的是性情婉約的嵐兒,與朕同心同德的嵐兒。”玄燁一語道破,心中最為忌諱的是嵐音蒙蔽欺騙了自己。


    “臣妾辜負了皇上的信任。”嵐音抹著眼淚。“臣妾但求一死,臣妾實在受不了皇上對臣妾不聞不問,臣妾生不如死。”


    “朕的心不痛嗎?”玄燁激動的緊緊攥住嵐音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皇上既然疼愛臣妾,為何這一載來沒有看過臣妾一眼?”嵐音逾越的喊道,她的委屈誰懂?


    “嵐兒。”玄燁盯著嵐音,“你要將朕逼瘋嗎?你如何知曉這一載,朕未看過你?”


    屋內靜寂無邊,兩人深情對望,隻聽到窗欞上的風雨聲。


    屋外的梁公公望著連綿的細雨,唉聲歎氣,連連搖頭。


    玄燁苦笑著立在窗前,挺拔的背影傲然偉岸,“這一載,長春gong宮門緊閉,皇貴妃的葬禮過後,你一直臥病在床,每日隻能用些粥食,朕命禦膳房用貢品食材為你熬製鹿肉粥,那鹿是朕去親自獵殺的。從此以後,朕怕你起疑心,便命禦膳房為你做的膳食,一律用貢品食材,卻要做成普通的味道,為此朕還賞賜了費盡心思的禦廚一件黃馬褂。


    太醫院對朕講你的身子柔弱,鬱結於心,體涼宮寒,恐再生病變,朕派人快馬加鞭,千裏送來天山雪蓮為你入藥。


    宮人見你失寵,克扣長春gong的月例,為此朕尋了其他緣由,還殺了內務府的兩名管事太監,自此送進長春gong的物件兒,看似沒有以往光鮮,卻都是陋品貴物。”玄燁欲言又止,自己的內心何嚐放棄過嵐兒一日?這一年自己也在痛苦煎熬中度過。


    嵐音驚慌失措的瞪圓雙眼,僵硬的瞧著玄燁的後背,梨花帶雨的嬌容上,淚痕點點。


    玄燁更加痛心疾首的講道,“朕是心甘情願的對你好,對你之心,天地可鑒,不知不罪,朕也是私下裏為你做的,朕不怪你。但你對朕之心,朕卻是傷心至極,這一載,你不但對朕不聞不問,連隻言片語也沒有。


    朕多可笑,為了試探你對朕的心意,朕竟然在乾清宮外凍了半宿,染盡風寒後臥床不起,各宮嬪妃接踵而至的前來探望朕,關心朕,卻獨獨沒有你的身影和問候,朕寒心啊。”


    玄燁從懷中掏出落霜送過去的並蒂木槿花香囊,深情的講道,“還好,朕等到了,朕終於盼來嵐兒對朕的心思,接到這香囊時,朕再也抑製不住對嵐兒的思念,心急的過來見嵐兒,朕有時也看不清自己,朕已經不再是懵懂少年,卻為何丟不下對嵐兒的這份情誼呢?”


    多少個孤寂的寒夜,孤枕難眠,思念著心愛的嵐兒,卻總是琢磨不透嵐兒為何欺騙自己,為何不向自己低頭認錯,玄燁傷心失落。


    “皇上。”嵐音從後麵抱住玄燁,“臣妾錯了,臣妾不該在後宮中弄權爭鬥,蒙蔽皇上,辜負皇上的聖恩。”


    “朕不怪你爭鬥,後宮自古為隱晦之地,朕隻是傷心你沒有信朕。”玄燁吐盡心中的鬱結。


    嵐音死死抱著玄燁,找尋著錯過和失去的情誼,心中隻有一個信念,不能失去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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