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內清新一片,四處是潔淨的紅牆琉璃,傲立百載的神獸曆經風雨,依舊佇立不倒更增添了皇家的天威。


    慈寧宮內,炭火暖融。


    “格格,林太醫的婚事已經定下,入了春兒便操辦,張大人謝恩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看來對這位乘龍快婿甚為滿意。”蘇麻嬤嬤細細得剪著百合花蕊兒。


    “不是亂點鴛鴦譜便好,那張家的女子,年紀大了,不好嫁人,林太醫雖官職偏低,確實是一表人才,家中世代行醫,與書香世家的張家也算作門當戶對。”太皇太後憂心忡忡。


    “最重要的是,如此做來也是斷了林太醫的心思兒。”


    “奴婢看良貴人性情婉約,定不會知曉林太醫的心思。”蘇麻嬤嬤也極為喜愛嵐音。


    “但願如此吧,她與皇上之間相隔太多情仇愛恨,保不齊那日便做了出格兒的事情,還是斷絕後患吧。”太皇太後語重心長。


    “真是孽緣啊。”蘇麻嬤嬤低著頭,幹枯的手心滿是金色的花粉。


    “裕親王還未迴嗎?”太皇太後緩緩問道。


    “如今台灣已定,皇上又瞄向了西邊兒,裕親王一時半會還迴不了宮。”蘇麻嬤嬤靜靜的迴應。


    “那便能拖一日是一日吧。”太皇太後閉上渾濁的雙眸,慶幸的是皇考寧愨太妃還是知道輕重的。


    “格格,惠妃娘娘為大阿哥挑選了幾位通房婢女,是不是?”蘇麻嬤嬤試探的問道。


    “皇上怎麽講?”太皇太後睜開雙眸。


    “皇上沒講,隻是點頭默認。”蘇麻嬤嬤迴答。


    “皇上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太皇太後鄭重的一字一語。


    “是,奴婢這便去告知惠妃娘娘。”蘇麻嬤嬤麵色深重,久居後宮,如何能不知曉兩位主子的話語。


    “福臨在五台山的流言可是良貴人的主意?”太皇太後猛然問道。


    “迴格格,梁公公是這般講的。”蘇麻嬤嬤停頓了一下。


    “好啊,不枉費哀家的一片苦心。”太皇太後緊盯著怒發的潔白雅致百合花兒,欣慰的誇獎。


    “閑暇時以哀家的名義多去承乾宮走走,可憐了那孩子,皇上能如此做,哀家閉眼也心安了。”太皇太後囑托,皇上的心事,怎能不懂?


    “是,格格。”蘇麻嬤嬤轉身而去。


    如今的承乾宮早已失去往日的高傲,宮門緊閉,佟佳皇貴妃倚在彩繡金絲福壽的長枕上,宮女玉鐲悄悄的端著補湯來到床前,輕柔的喚道,


    “娘娘?”


    佟佳皇貴妃突兀著雙眼,淡淡的問道,“外麵的雪停了嗎?”


    “娘娘,雪早便停了,四阿哥還在院子裏與宮人們玩耍呢。”玉鐲靈秀的應道。


    “天寒地凍,別凍壞了四阿哥的身子,還是早迴吧。”佟佳皇貴妃麵帶不悅,如今唯一的寄托隻有四阿哥,如何能不珍惜在懷。


    “是,娘娘。”玉鐲心疼的迴答,自從小公主早殤後,娘娘的身子愈加不好,對四阿哥愈發上心,臉上從未出現過一絲笑意。


    “娘娘,方才在禦膳房聽人講,良貴人為林太醫賜婚了,還是太皇太後從中做媒呢。”玉鐲恨恨的講道。


    “嬤嬤已經告知本宮,真是便宜了那個賤人。”佟佳皇貴妃眼中透過陰險。


    “聽聞張大人也亦喜愛這位乘龍快婿。”玉鐲輕輕吹著碗中的熱湯。


    “賤人竟然也謀劃起權術來,先是八阿哥的婚事,又是林太醫婚事,心中存得那點鬼心思,旁人不知,本宮卻看得透徹,早晚有一日,本宮會將其碎屍萬段。”佟佳皇貴妃眼底滿是殺氣,如今的自己還有什麽放不下嗎?


    如若不爭不搶,唯恐落得個淒慘下場。


    “難不成良貴人有何過人之處?皇上寵愛良貴人也許是情有可原,那太皇太後卻又為何處處袒護良貴人,奴婢真是駑鈍,難道良貴人在宮中設下了血蠱,迷惑後宮?”玉鐲咬牙切齒,近日太皇太後為林太醫撮合的婚事,紅了多少人的眼睛。


    “本宮總覺得事有蹊蹺,對了,林太醫的意中人找尋如何?”佟佳皇貴妃挑眉問道。


    “迴娘娘,國舅爺派人巡查,發覺林太醫並未在一直找人,卻發覺林太醫身份又疑,原來林太醫是被人收養,並非林家親子,可是想來也怪?”玉鐲停頓了一下。


    佟佳皇貴妃疑惑的望去,養子?


    “怪就怪在林家是在林太醫已經開蒙之後才收養的,這世間的養子過繼不都是在繈褓之時?開蒙收養,前所未聞,因那時已經記事,為收養忌諱呀。”玉鐲想起如今宮內的四阿哥也是過繼而來,便點到為止,玲瓏而答。


    “還真有些意思。”佟佳皇貴妃輕柔的接過湯碗,“繼續查下去,是狐狸終究會露出尾巴,到時候再告知張大人,看看他何去何從?”


    “娘娘英明。”玉鐲彎腰而行。


    “還有,良貴人母族一夜斃命,至今無果,隻剿滅了幾個不知名的小嘍囉,此事也一定另有隱情,讓國舅爺務必細細查下去。”佟佳皇貴妃已經接近狂妄,如今無事一身輕,不能放過任何一絲報複的機會。


    “娘娘放心,奴婢會一字不漏的轉告國舅爺。”玉鐲瞄著佟佳皇貴妃蒼白消瘦的麵容,“那今年的選秀,不知月格格。”


    “改日本宮去趟慈寧宮去探探皇祖母的口氣,如今四角妃位已滿,如若進宮為嬪,再等三載也不遲。”佟佳皇貴妃眼角上揚,三載時間足以為其掃清障礙。


    佟佳氏家的格格絕對不能敗給別人。


    “月格格論出身、才情、樣貌都是極好,封為貴妃,也是當得的。”玉鐲奉承逢迎,“那儲秀宮算什麽?”


    “如今她們正得聖寵,自然得意。”佟佳皇貴妃話中帶著悲傷。“老天何等不公,人算不如天算。本宮最後還是輸得一敗塗地,幸好還有月兒,本宮會扶植月兒,傲立六宮。”


    “娘娘,她們隻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再則,如今都是些奶娃子,長大後,不知能不能成氣候,哪裏及咱們的四阿哥呀。”玉鐲洋洋自得的講道。


    “本宮不甘心啊。”佟佳皇貴妃眼中冒著怒火,“本宮自幼便得額娘真傳,又是府中的嫡親長女,處處風光無限,入宮後卻飽受其辱。


    更是在這子嗣上將本宮擊倒,那賤人卻憑借皇上的憐惜而重獲寵愛,本宮不甘心,不甘心,憑什麽本宮無子。”佟佳皇貴妃赤紅的雙眸,怒火的將湯碗重摔在地。


    失子、難孕,擊倒了這位高傲的女子。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玉鐲跪倒在地,這種情形幾乎每天都在重複,佟佳皇貴妃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承乾宮內靜寂無聲,鏤空銀香爐內散發著濃鬱的熏香,令貪婪之人愈加清醒,激發著頹廢之人無窮的鬥誌。


    “起來吧。”連聲的歎息之後,佟佳皇貴妃吐出胸中的濁氣。“讓嬤嬤再做一碗補湯來,本宮近來迷惑了心智,苦了你們。”


    “娘娘?”玉鐲低泣著仰望,娘娘才是受苦了。


    “本宮定要好好籌劃,即使沒有親子,也要完成心願。”佟佳皇貴妃堅定而語。


    “奴婢會追隨娘娘身邊,肝膽塗地,生死相隨。”玉鐲表著心意。


    “如今鍾粹宮和毓慶宮行事都謹小慎微,本宮卻偏要大張旗鼓,為四阿哥尋一樁好親事。”佟佳皇貴妃思緒敏捷,此時自己剛好借助皇上的憐惜,促成四阿哥的好事。


    “四阿哥的婚事?”玉鐲遲疑的問道,“大阿哥過了年已經成人,雖然親事未定,但惠妃娘娘為其選好了通房婢女,皇上也默許了。”


    “惠妃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妄想大阿哥為皇上誕下皇長孫,永保鍾粹宮的榮耀。”佟佳皇貴妃冷笑道,


    “咱們滿人喜早婚立子,當年皇上大婚便極早,太皇太後更是在皇上聰靈時選了榮妃娘娘為之通房,那如今惠妃娘娘為大阿哥的謀劃不也是情理之中,娘娘怎麽不著急呢?”玉鐲心中不解。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可不是當年的情形,皇上正值盛年,未到而立之時便有千古一帝的豐功偉績,既然皇上默許大阿哥年僅十二歲便有通房婢女,隻能證明,皇上永遠不會立大阿哥為東宮儲君。”佟佳皇貴妃一語道破。


    玉鐲捂住紅唇,驚恐萬分,隨後穩定著心神,“娘娘英明,皇上早已看出納蘭一族的狼子野心,隻是他們卻看不透,心存妄圖,如今那大清第一才子,納蘭侍衛重病在床,便是老天示警。”


    “如今天下太平,江山社稷重在守成,皇上遲遲沒有為太子定下太子妃,便是要太子多學、多磨,方成大器。而滿門親貴的納蘭一族早晚會被皇上收拾。”佟佳皇貴妃冰雪聰明,“既然如此,本宮便安心的為四阿哥尋門好親事。”


    “娘娘可有人選?”玉鐲試探的問道。


    “必要是世代握有軍權的八旗顯貴。”佟佳皇貴妃笑意盈盈,“去將所有的名冊找來,本宮要一個一個的篩選。”


    “是,娘娘。”玉鐲破涕為笑,那個充滿鬥誌的娘娘又迴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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