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春暖花開,散去陰冷,含著暖色,宮中處處泛著綠意的嫩芽,因皇上和太子平安迴宮,紫禁城內喜氣一片。


    “良貴人,”林太醫放下肩上的藥箱,眼中帶著絲絲愛戀。


    嵐音身著花色宮裝,黛色的妝容,嬌媚可人,“八阿哥可好?”


    “八阿哥已經嚶嚶學語,大阿哥也甚為喜愛。”林太醫微笑道。


    嵐音欣慰的微點著頭,苦笑道,“如今八阿哥與鍾粹宮上下打成一片,卻偏偏與我生疏。”


    林太醫勾唇一笑,“血濃於水,八阿哥還小,早晚會與良貴人同心。”


    嵐音苦悶,“但願如此。”


    “良貴人可知,如今天下紛紛傳聞,先帝未亡,剃度為僧,修行於五台山,為大清祈福,以來償還入關後八旗鐵騎的血腥屠殺。”林太醫緩緩道。


    嵐音挑眉,五台山一事並未告知任何人,畢竟花將軍對睿親王恨之入骨,如若知曉睿親王的遺骨藏與五台山,必定再次鞭骨焚屍,而傷害太皇太後的心。


    “那些市井流言從未絕過,如今也是隻不過借著皇上與太子去五台山祭拜之勢,又再行燃起罷了。”嵐音淡淡迴應,“皇上可是告知我,親眼見先帝駕崩的。”


    林太醫沉思片刻,“話雖如此,不過五台山的確神秘,聽聞皇上和太子踏遍了所有的寺院祈福,而這流言是在一月間風起雲湧,定是有人刻意散布,滿蒙入關近四十載,滿漢紛爭從未杜絕,此次皇上決心要收複台灣,更是使出滿漢一家的懷柔手段,此時流言漫天,倒是為朝廷做足麵子,真是好計謀。”


    嵐音從未想過當日的寥寥數語,能起到如此大的作用,故意驚歎道,“朝廷中能人輩出,都是賢良之才。”


    林太醫點頭迴應,不得不承認,皇上是聖主明君,而百年大計卻是意淫之想,這是在絕境中想出最妙的法子,老汗王,泉下有知,庇護後輩,從送嵐音入宮,到在宮人的安排下,與皇上相逢而見,進而成為一宮之主,生下皇子,一步步雖然驚心動魄,卻更為順暢。


    隻是這場駭世的陰謀中,嵐音知曉的隻是冰山一角,林太醫不敢直視嵐音真誠的雙眸。


    “最近東西六宮,寂靜得很,有孕在身的娘娘可都安穩?”嵐音徑直的問道。


    “迴良貴人,一切都好,隻不過?”林太醫麵帶憂色。


    “什麽?”嵐音驚訝的問道。


    “微臣無意中看到幾次,專為皇貴妃診脈的李太醫總是憂心忡忡,像是有心事。”林太醫為人細膩。


    “竟有此事?”嵐音眯著雙眸,玉絡子斜搭在柳肩上,好奇不已。


    “微臣曾經為皇貴妃診過幾次脈絡,皇貴妃初入宮時曾經滑胎,宮寒不穩,極難受孕,佟佳氏在宮外花重金為之四處求醫,才有今日腹中的皇子,得來不易,想必是十分小心謹慎。”林太醫蹙眉而答。


    “難道是胎位不穩?”嵐音推測。


    “保胎最為艱難,即使醫術高明,也難留住腹中的胎兒,還要多靠母體養之。”林太醫想到當年嵐音孕育八阿哥時,的確困苦。


    “皇上為防止外戚專權,絕不可能讓皇貴妃誕下皇子。”嵐音想起落霜曾經受皇上重托而害孝昭皇後接連滑胎,內心震撼,虎毒而不食子,皇上為了江山社稷而痛下殺手,真是可怕、可畏。


    今日皇貴妃如此,難道是同出一轍?


    林太醫溫潤聰慧,深知其中奧秘,“皇上是孤家寡人,一孤一寡,足以講明一切。”


    “皇貴妃心氣兒最高,佟佳氏滿門親貴,曆朝曆代都難以接受皇子出生。”嵐音溫婉迴應,“我可是要離之遠遠的,不去觸那個黴頭。”


    林太醫眼中閃過疼惜,後宮之中,步步驚心,比的便是心狠手辣,爭的便是無上榮耀,如若敗了,隻能死無葬身之地。


    “那木炭之事,沒有動靜嗎?”嵐音追問道。


    林太醫迴應道,“雖然有太皇太後的警示,但皇貴妃依然震懾眾人,如今永和宮誰也進不去,皇貴妃以六阿哥體弱多病,恐染德妃娘娘汙穢,已經抱到阿哥所養育。六阿哥深受炭毒,又不似四阿哥和八阿哥那般身強體健,雖保住一命,卻已經形同癡兒,臥床不起,極為可憐,而那心狠的德妃娘娘如今都是自身難保,無人顧及可憐的皇子。”林太醫心疼,


    “後宮嬪妃之爭,多涉及到皇子,六阿哥真是無辜啊,親生額娘尚且對之如此,更何況他人?如若這般,倒不如托生到尋常百姓之家,布衣喝粥,倒也輕鬆自在。”


    “成大事者,哪一個不是雙手染血,後宮之中,最容不得好心。”嵐音望著滿臉茫然的林太醫,艱難的吐出。


    “你也會嗎?”林太醫深情的問道。


    “為了百年大計,為了給額娘報仇,我也是不得不如此。”嵐音慘笑,眼中一片渾濁。


    林太醫低垂著微翹的濃睫,內心泛起層層漣漪,多年前海邊拾貝的身影漸漸模糊,隻留下一方紅牆內孤寂淒美的金簪。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林太醫想起百年大計的一幕幕,為何心如刀割?


    “你會一直陪在我和八阿哥身邊嗎?”嵐音見林太醫眉峰幽冷。


    林太醫迎著痛楚而決絕的眼神,“上窮碧落,海角天涯,此生相伴。”


    嵐音破涕為笑,一生得一知己足矣,裕親王的身影早已淡去,好似年少時的一場蠕動的夢境,愛新覺羅家的男子個個薄情誼,重社稷。


    還有那一抹明黃,沁人的龍誕香氣,一切的一切都已散去,劃過心田,了碎無痕。


    “六阿哥還有多少日子?”嵐音心酸的問道。


    “最多一載。”林太醫輕柔的迴道,“六阿哥平日傻笑不已,食臥在床,宮人們見永和宮失寵,對六阿哥也是照顧不周,天越來越熱,恐生褥瘡。”


    “年前探望六阿哥時,六阿哥雖然臥床,但在宮人的攙扶下扔能行走,更是知禮儀耐聰慧,清秀靈動,怎麽就變得如此了?”嵐音驚訝道,


    “炭毒傷腦,四阿哥和八阿哥無事,已經是萬幸,六阿哥身子羸弱,便落下病根兒。”林太醫歎息,論起心狠,德妃娘娘自然是首位。


    “傷人終傷己,沒想到德妃此計如此狠毒,想是要破釜沉舟嗎?”嵐音凝神後又搖頭道,“看來她勢必會將六阿哥利用到底。”


    “良貴人避之吧。”林太醫無奈的迴應,道亦道,哪能隨心而欲?


    “不能就這般算了,皇貴妃既然無心顧及,那我便要出手了。”嵐音微笑道。


    林太醫疑惑?難道還要謀害六阿哥?


    “聽聞褥瘡極為難愈,染之水者,必定患之,三阿哥也在阿哥所居住,如若染之,榮妃又該如何與德妃同心呢?”嵐音挑眉道。


    “三阿哥已經是榮妃娘娘的全部念想兒,如若這般,兩人必定反目。”林太醫答道,“褥瘡之毒尚淺可愈,微臣再行治愈好三阿哥。”


    “對,拉攏收買人心,最為重要,紫禁城中不是仇敵便是姐妹,哪裏有隔夜之恨。”嵐音風淡雲輕的講道。榮妃盛寵多年,勢力仍在,皇上又極為念舊情,永壽宮的榮耀可是百年之蟲,死而不僵。


    收入囊下豈不是如虎添翼,成全一樁美事。


    “良貴人,儲秀宮和翊坤宮今日平靜,並無大礙。”林太醫轉而講道。


    “天下間最聰明之人便是郭絡羅家的格格,但願八阿哥日後也能受益匪淺。”嵐音望著窗外朱紅牆根兒下的綠苔,語重心長的講道。


    “定會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日。”林太醫堅定的迴應。


    “主子,主子。”落霜端著藥膳而入。


    嵐音和林太醫驚訝的望去。


    “主子,四阿哥和八阿哥在禦花園玩鬧,八阿哥不小心撞了皇貴妃的肚子,皇貴妃出紅,穩婆都在承乾宮候著呢。”落霜焦慮。“皇上懲戒四阿哥和八阿哥奉先殿思過,惠妃娘娘接連求情,被皇上痛斥,還險些連累了大阿哥。”落霜低泣的講述。


    嵐音焦急的站立,自己千算萬算,躲了多日,竟然獨獨漏掉八阿哥,八阿哥年幼,不足三歲,即使撞到皇貴妃的小腹,又能有多大的氣力,想來皇貴妃實在是等不及,才想出如此拙劣的法子。


    “去承乾宮。”嵐音靜靜的佇立。


    “主子,不可呀,主子去承乾宮探望,如若皇貴妃和腹中皇子微恙,主子豈不是代子受過?”落霜勸慰。“依奴婢看,還是靜等。”


    “都什麽人在承乾宮內?”嵐音追問道。


    “皇上和太皇太後都到了,如今治理後宮的惠妃娘娘、榮妃娘娘和僖嬪娘娘皆在。”落霜細細稟告。


    “良貴人還是要去。”林太醫淡淡的微笑,“皇上不會降罪良貴人的,良貴人如若不去,反而落人口實。”


    “著曹嬤嬤去奉先殿守著八阿哥。”嵐音細心的吩咐。


    “是,主子。”落霜麻利的迴應。


    “皇貴妃生子是宮中的大事,我自然要去探望。”嵐音昂首而視,如若皇貴妃一舉生下小阿哥,恐是後宮中又要大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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