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夜裏,長春gong和乾清宮的宮燈都亮了整晚未熄,玄燁的腦中都是對嵐音的深情糾纏,待到雞鳴之時,腦中仍是混沌,這份情愛還能走多遠?玄燁心中極度的慌亂。


    長春gong內毫不知情的嵐音一直守在孤燈旁,心疼著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勞,而自己能為之做的,隻有這般默默相伴,體會著皇上的辛勞。


    孤燈下的兩人卻被命運無情的捉弄,令人悲傷。


    一連數日,皇上獨自在乾清宮安寢,但賞賜卻源源不斷的送到了長春gong,嵐音望不到皇上的身影,總是坐立不安。


    冬日的旭陽高照,卻更添冷意,連金鑾殿上高高的龍吻都結上了白霜。


    過了元旦節便是康熙二十年,雙十之年,國泰民安,彰顯著大清盛世。


    宮中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喜色。


    長春gong內暖意無邊,愜意的嵐音耳邊傳來甜美溫順的聲音,


    “妹妹給良姐姐請安。”敏貴人彎下婀娜的身姿。


    “敏妹妹真是客套。”嵐音柔聲道,自從太皇太後和佟佳貴妃前腳走後,敏貴人便搬迴到長春gong。


    之前淡薄的情誼早已灰飛煙滅,嵐音不動聲色的望著敏貴人,那純真笑容的背後暗藏著染血的刀鋒。


    “良姐姐豐韻的樣子,更加嬌媚動人。”敏貴人奉承的誇獎道。


    “敏妹妹養好身子,日後定會為皇上生下皇子。”嵐音應道,之前敏貴人假懷孕一事險些蒙騙了自己,斷不能再受其利用,遭其陷害。


    “良姐姐可是勿要怪罪妹妹,這宮中,誰不是身不由己呢?”敏貴人毫無羞赧之氣,意味深長的講道。


    “那便要祝願敏妹妹心想事成。”道不同,不相為謀,嵐音淺淺的迴應道。


    敏貴人假懷孕一事,不但利用野貓害溫妃落胎,又奪取了德嬪治理六宮之權,還險些拖自己下水,隻是一舉多得。


    佟佳貴妃的妙計安得後宮。


    “妹妹在長春gong打擾多日,承蒙了良姐姐照料,此等大恩,妹妹定當銘記。”敏貴人掩口而笑,虛偽的笑痕又一次爬滿如花的容顏上。


    嵐音頜首微笑,不願與之有太多交集。


    望著燒紅的雙耳飛雲銅爐,敏貴人豎眉,聊起了家常,“良姐姐知曉嗎?德嬪的母舅收授賄賂,犯了事兒,被當地的官員投入大牢,聽聞德嬪整日抹著眼淚,她平日人微言輕,這宮中恐怕沒人能幫襯她。”


    嵐音微微一笑,“我與德嬪交往不多,不知其中的糾結緣由,但皇上可是剛正不阿之人,如若外戚犯法,亦與百姓同罪,豈有求情之理?”


    “良姐姐果然是天真之人,俗語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哪個官員不都得給足麵子?德嬪母族貧寒,但德嬪一舉生下二位皇子,身居嬪妃之位,一宮之主,這份榮寵可是真真兒的。”敏貴人貼耳道,


    “但德嬪的母舅偏偏落到了直隸總督於成龍的手裏,於成龍是出了名的兩袖清風,堪比前朝海瑞,德嬪的母舅恐是不妙啊。”


    嵐音狐疑,為何敏貴人會如此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暗暗驚訝,看來定是佟佳氏在時時注視著德嬪母族的動靜。


    嵐音甚為震撼,後宮嬪妃的爭鬥摻雜著太多的利益紛爭,便如這永和宮的德嬪,在宮中不僅被佟佳貴妃布下的眾多耳目盯著,連宮外的母族亦有人時刻關注,時而抓住過錯痛腳而抓住不放,令其整個家族都陷入危急恐慌之中,真是防不勝防,更是陰險至極。


    敏貴人見嵐音未語,不屑的嘲弄道,“哎,良姐姐真是雙耳不聞窗外事呀。今兒一早,德嬪便梳洗妥當,去乾清宮前跪著了。這都已經晌午,不知皇上是否召見呢,這天寒地凍的,連神鳥都不愛出去呢。”


    嵐音心中緊了一分,敏貴人兜了半天的圈子,這才是要緊之事。


    明知道於成龍執法嚴明,皇上痛恨貪腐,德嬪仍去求情請罪,恐惹龍顏大怒。


    永和宮與承乾宮的隔閡向來深遠,此番可能又是布下的陷阱。


    隻聽敏貴人又微笑道,“皇上待良姐姐可是不同的,如若是良姐姐的家事,斷然不會讓良姐姐跪這麽久啊。”


    嵐音母族被滅門一事,傳遍了紫禁城的各個角落,敏貴人的陰腔陽調甚為刺耳,落霜麵帶怒氣的看著敏貴人。


    嵐音安撫的眼神飄去,隨聲附和道,“我如今身懷六甲,皇上才待我不同,如若今後敏妹妹有了身子,皇上也定會舍不得敏妹妹跪的。”


    敏貴人譏笑的臉色變得蒼白,沒料到從不逞口舌之快的嵐音會出言反擊,一時間無了聲響。


    年老的曹嬤嬤則是高聲喊道,“主子,這個時辰該休息了。”


    敏貴人知趣的欠身而起,“妹妹不打擾良姐姐安歇,明日再來請安。”


    嵐音笑意盈盈的目送敏貴人離去。


    “主子,敏貴人真是欺人太甚。”落霜吐著心中的怒火。


    嵐音搖著頭,“都是可憐之人,卻看不清事實,隨她去吧。”


    嵐音即將臨盆,卻困意無邊,強挺著精神,緩緩走向床榻。


    傍晚時分,嵐音醒來時,卻聽到了乾清宮傳來的消息。


    落霜細細的講道,“德嬪娘娘暈倒在乾清宮的台階上,皇上憐惜,將其抱入東暖閣,德嬪娘娘蘇醒過,拽著皇上的衣袖,痛哭流涕,原來她並不是去懇求皇上為母舅開脫的,而是以身謝罪,還希望皇上重罰其母舅,以儆效尤。”


    德嬪真是大智之人,嵐音聽後,挑著柳葉彎眉,忙問道,“皇上怎麽講?”


    落霜歎著氣,“這就是德嬪娘娘的聰明之處,皇上聽聞後龍心大悅,誇獎德嬪娘娘深明大義,又見德嬪娘娘楚楚動人,便留德嬪娘娘在東暖閣侍寢了。”


    嵐音的心仿佛被揪起般疼痛著,這些時日早已習慣皇上的夜夜陪伴,更填滿著皇上的濃情蜜意。


    雖然明明知道皇上不會隻屬於自己,卻仍妄想著皇上能在自己生下皇子前,多些盛寵。


    但事與願違,佟佳貴妃出手謀害德嬪,卻反被德嬪鑽了空子,因禍得福,皇上亦是男子,如何能敵得過嬌柔懂事的德嬪?


    德嬪侍寢後,後宮嬪妃定會掀起爭寵之風。


    嵐音哪裏知道,玄燁此時心煩意亂,緊繃的心弦,滿腔惆悵,隻想發泄內心的私欲和痛苦。


    “關宮門吧。”嵐音抿著嘴唇,淡淡一語。


    落霜見嵐音傷感,又無能為力,隻能默默離去。


    嵐音蓋著彩繡雙鳳呈祥的錦被,暈暈欲睡,寒冷的黑夜中,又迴到了那溫暖的懷抱。


    嵐音眼角流下一滴清淚,嘴角上揚,寸寸相思留在夢中。


    耳邊模糊的響起熟悉的喊聲,“嵐兒。”


    嵐音睜開雙眼,皇上將自己緊緊抱在懷中,原來一切都不是夢境。


    “皇上,臣妾?”嵐音恐驚了聖駕,想起自己今日還未沐浴更衣。


    “嵐兒。”玄燁絲毫沒有在意繁瑣小事,溫柔的指肚輕輕撫過嵐音滑嫩的肌膚。


    嵐音渾身麻感,不敢亂動,床上散發著旖旎情思。


    “皇上怎麽來了?這幾日朝堂上可是繁忙?”嵐音隨意的問起,打破著寂靜。


    玄燁玩味的應道,“嵐兒很是關心朝堂之事。”


    嵐音心頭閃過一絲不解,“臣妾哪敢談論朝政,隻是心疼皇上罷了。”


    玄燁默不作聲,卻仍擁抱著嵐音。


    嵐音覺得今日的皇上有所不同,卻道不出其中的緣由,好似多了分陌生。


    嵐音側耳傾聽著皇上的心跳,聞著沁鼻的龍誕香氣,一切都那麽令自己沉迷,自從有孕在身後,自己愈加多愁善感,嵐音安慰著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漫漫長夜孤燈,兩人四目相對,相互依偎,各懷心思。


    嵐音眨動著長長的睫毛,無意中與皇上的睫毛相向而動,聆聽著彼此的微微細喘,唇瓣兒摩挲。


    嵐音隱隱察覺到皇上的溫唇,少了往日的炙熱,多了幾分清冷,定是這幾日,繁忙的朝政勞累了身子,皇上又深夜而來,必是沾染寒氣。


    嵐音試探著貼了上去,卻被玄燁禁錮在懷中,動彈不得。


    兩人緊貼雙唇,順著彼此的氣息。


    玄燁幽幽的問道,“朕是個好皇帝嗎?”


    嵐音羞紅的雙頰掩在夜色中,“皇上勤政愛民,當然是好皇帝。”


    玄燁卻苦笑而語,“大清的江山是從旁人的手中奪來,那龍椅是萬千的鮮血和白骨堆積而成。朕殺戮太重,怎能是好個皇帝?”


    嵐音隱約感受到玄燁內心的苦悶,安慰道,“朝堂更替,都是為了天下百姓,皇上也是在為萬千百姓謀求安寧的日子啊。”


    緊貼著嵐音的紅唇,玄燁徐徐講道,“大清的江山承載著太多的血腥,朕夜裏不敢熟睡,朕害怕睡熟了,會有歹人找朕報仇雪恨。”玄燁暗自在心中問著,嵐兒也會找朕報仇嗎?


    嵐音終是掉落窩在眼眶中的熱淚,高處不勝寒,帝王的心境苦不堪言,成也霸業之時,也是夢碎淒涼之日。


    滴滴熱淚流入兩人的唇間,濕潤著幹涸的唇瓣。


    “嵐兒的淚好苦。”玄燁舔舐著滴滴淚珠,“如若身後下得黃泉,嵐兒會陪著朕嗎?”玄燁心碎的問道。


    “刀山火海,上窮碧落,嵐兒都會陪著皇上。”嵐音話音未落。


    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玄燁深情的熱吻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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