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的孩兒,可憐的孩兒。”敏貴人額蒼白的臉色,額頭上泛著薄汗,悲痛喊道。


    麵對突如其來的狀況,眾人大驚,宜嬪更是顯出解恨的神情。


    嵐音也驚愕的望著敏貴人,又盯著那身上殷紅的血跡,假意懷孕的她如何能滑胎?難道是另有隱情?


    再次傳來敏貴人放聲痛哭,悲傷、委屈、傾瀉而盡,感染著身邊所有的人。


    “怎麽會發生此事?”太皇太後焦急的喊道。


    嵐音淡淡的看著林太醫,林太醫會意的走向前去,李太醫退到一旁,佟佳貴妃目不轉睛的盯著林太醫。


    林太醫收手後,蹙眉許久,又看著桌上的蟹殼,“敏貴人可是服用了蟹子?”


    “迴大人,主子隻食用了一隻呀。”宮女杜鵑哭著迴道。


    “蟹子雖性寒,但食用一隻不足以滑胎。”李太醫緩緩講道。


    林太醫附和的點著頭,“敏貴人還食用過什麽?”依照脈象來看,的確為滑胎之兆,林太醫向嵐音微點了點頭。


    “今日午後,德嬪娘娘送來了新鮮的香梨,主子食過香梨之後,便覺得腹痛,但小睡過後好了許多,並未食用過其他之物呀。”杜鵑擦拭著敏貴人額頭上的薄汗。


    嵐音心中一驚,難道她要陷害德嬪?隻是這香梨自己已食用過,並無不妥呀。


    “德姐姐,妹妹待你如親姐,你怎能害妹妹。”敏貴人梨花帶淚,虛弱的指著德嬪,卻又慢慢垂下痛哭。


    德嬪詫異,穩著焦灼的性子,輕柔的講道,“那香梨本宮都未舍得食用,都送去給了敏妹妹和良妹妹,良妹妹也是食用過?可有不適?”


    嵐音抿著嘴,搖了搖頭,實在不想看到敏貴人虛偽至極的嘴臉,難道一切都是陰謀,都是假象?曾經的肺腑之言都是欺騙?


    “良妹妹同時有孕在身,卻又無事,敏貴人何來事端?請皇上和太皇太後明察。”德嬪淡淡的笑道。


    “來人,送敏貴人去承乾宮,莫要耽誤了身子。”佟佳貴妃輕盈的站立,“皇上、皇祖母,這兒離承乾宮近些,再則長春gong偏殿陰冷,近日秋涼,敏貴人又是頭次落胎,莫要傷了身子。”


    “準了。”玄燁冰冷的答道,這一幕幕的醜態百出,真難以想象都是自己的枕邊之人,他的嵐兒呢?


    “李太醫、林太醫到底是何原因致使敏貴人滑胎?”太皇太後厲聲問道。


    李太醫瞧著林太醫,拱手迴道,“迴太皇太後,依照敏貴人貼身宮女所述,微臣認為,香梨和蟹子都性子極寒,如若有孕在身,單獨食用無事,但一同食用,恐為不妥,敏貴人身子柔弱,又是初胎,恐是寒性帶下,引起的滑胎啊。”


    林太醫微點著頭,拱手複議。


    “皇上、太皇太後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年幼無知,方才在一旁曾聽德姐姐阻攔良姐姐食用那蟹子,還不以為然,如今看來這都是設計好的一切呀。


    德姐姐送去香梨在先,又刻意阻攔良貴人在後,卻未告知臣妾,定是知曉這兩樣寒食的滑胎之事啊。”敏貴人蒼白的臉色,伴著淚意,虛弱的道出,


    “臣妾也聽到了德妹妹確是阻攔良妹妹食用蟹子的話語,良妹妹還直言相告不喜食用呢?難道良貴人也是知情的?看那良貴人的桌子,連個蟹殼兒都沒有。”德嬪上方的僖嬪煽風點火道。


    嵐音攥著粉拳看著可憐楚楚的敏貴人,而敏貴人卻投來一記無可奈何的眼神,帶著歉意和祈求。


    嵐音漸漸鬆開了手,那繡著百花撲蝶的手帕上兩隻豔麗的蝴蝶,如同掙脫了束縛,抖著斑斕的翅膀,飛躍到百花之上,帶著毒性,迷惑著人的眼睛,蠱惑著人的心靈,令人迷幻其中。


    德嬪怒瞪著遠處盛裝的佟佳貴妃,而佟佳貴妃冷冷笑著,眼裏含著蔑視。


    太皇太後瞄向佟佳貴妃,心中了然,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佟佳氏和章佳氏當年的情誼恐怕沒幾人知曉詳情了,敏貴人果然是承乾宮的人,這是祖輩的恩怨,有恩必講,有怨必報。


    比起佟佳貴妃,溫妃的確稚嫩了些,但誰入宮時不是單純天真呢?這紫禁城如若陳年的染缸一般,年頭越久,越是深沉,越是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最後如同那朱紅的城牆,血紅一片。


    “德嬪,你可有話講?”玄燁怒氣的問道,乖巧的德嬪竟也暗藏了禍心?宮中還有誰是幹淨的?


    “臣妾受太皇太後信任,協助佟姐姐治理後宮,今兒內務府送來了還掛著水珠的香梨到了永和宮,聽小太監講這是從天山運來的貢品香梨,極為珍貴,隻有兩筐,長春gong都未送過。


    臣妾曾蘊育過兩位阿哥,知曉有孕之人必定喜食用酸甜之物,便吩咐宮人原封不動的送往了長春gong,哪裏知曉這寒性的事情,臣妾懷六阿哥時,也食用過旁的梨子啊。


    這宮宴之上,臣妾與良妹妹相鄰而坐,又頗為投緣,便多聊了幾句,臣妾也從不知蟹子寒性一講,再則這禦膳房都是用生薑蒸煮蟹子驅寒的,怎能還有如此大的寒性?”德嬪辯解得井井有條,巧語連珠。


    “那德妹妹的意思是敏貴人是自己害了腹中的皇子,故意栽贓陷害德妹妹了?”嬌豔的榮嬪擺弄著豔麗的手指。


    “皇上。”敏貴人嬌柔的聲音再次哭著喊起,那聲聲低泣,猶如銀針刺入每個人的心中,讓人為之惋歎。


    “依哀家看,德嬪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也定逃不了失職的懲戒,如此魯莽行事,怎能服眾,治理六宮頗為費心,還是先行歇息一陣子吧,隨惠嬪學學規矩後再行輔助佟佳貴妃吧。”太皇太後思前想後,還是順了佟佳貴妃的意吧,畢竟無子的人,依靠的隻有手中的權勢。


    而擁有更大欲望之人,則需要如河蚌成珠一樣的磨練,嘔盡心血,才能成為珍珠。


    “是,臣妾接旨。”德嬪不驕不躁,不氣不惱,“謝太皇太後的成全。”又轉而委身行禮,“請惠姐姐提攜。”


    惠嬪頜首微笑,蟄伏最大的好處便是,總會有意外之喜,太皇太後派給自己貼身教導德嬪的差事,便是拉攏結盟的絕佳機會,即使未果,也定能聯絡親近,畢竟她們有共同的死敵。


    嵐音欲言又止,事到如今,她看不清每個人,更無相信之人。


    連皇上也失去了信字,旁人更是奢望了。


    “今日本是中秋佳節,萬民同慶之日,宮中嬪妃卻個個不安分守己,作亂宮闈。是哀家嚴苛了你們?


    如今皇太後臥病在床,若是知曉爾等的亂事,豈不加重病情?難道讓哀家再為皇上多選幾位嬪妃入宮嗎?”太皇太後用力拄著手中的龍杖,重語痛斥道。


    “臣妾知罪。”各宮的嬪妃花枝亂顫,膽戰心驚。無論皇上如何寵愛自己,太皇太後的一句話,便可令每個人身置冷宮,孤苦終老,那良貴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隻是太皇太後還是手下留情了。


    “知罪?哈哈,你們心中所想,哀家看的透徹,千萬不要在哀家麵前耍那些見不得人的把戲,否則哀家必當按照祖宗家法處置,你們都要為所出的皇子公主著想一番,不要逞一時痛快,而釀成大禍,害人終害己,也斷了皇子公主的好前程。”太皇太後瞄著宮中所有的嬪妃,犀利的眼神穿透著每一個人的靈魂。


    “臣妾謹記太皇太後教誨。”嵐音的聲音柔和清脆,在眾人的喊聲中,顯得尤為突兀。


    玄燁順著聲音,瞄向安顏淺笑的嵐音,敲打著自己心靈的深處,那裏仍是刺痛和苦澀。


    “從今日起,如若再有人暗中生有,休怪哀家不講情麵了。”太皇太後頭上寓意著長壽的蝴蝶簪子,泛著寒光。


    “皇祖母放心,孫兒定當不偏不倚,遵從皇祖母的教誨。”玄燁表明心態。


    “好,都退下吧。迴宮後都為死去的小皇子眷寫些超度之言吧。”太皇太後在蘇麻嬤嬤的攙扶下,緩緩離去。


    “都迴吧。”玄燁輕聲,今日他不想翻任何人的牌子,失去了嵐音,他的生命裏,漆黑一片,與世沉浮。


    佟佳貴妃讚許的望著對麵的榮嬪,沉浸在喜悅之中,今日小小的懲戒,便是給賤蹄子些顏色瞧瞧,曾經為奴,便是一生為仆,即使成為主子,也要記得曾經的主子是誰?佟佳貴妃瞄向略為失落、狼狽的德嬪心生愜意。


    下次定不會輕饒了賤蹄子。


    又轉而瞄向嵐音,真是運氣命大,溫妃也是愚笨至今,竟用如此蹩腳的手段來栽贓陷害,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如今溫妃定在儲秀宮跳腳怒罵,失聲痛哭呢。


    如此心計之人,自己還是可以應付。


    今日自己才是最大的贏家,佟佳貴妃眯著鳳眸,隱忍著光澤的眼神,引來了宜嬪妒忌連連,卻渾然不覺。


    嵐音失神的望著皇上,想起封宮百日之時,皇上隱瞞送藥之事,便輕撫著小腹,臉上浮現堅強執著的笑意,孩兒,是皇阿瑪的細心照料,才有了你,你定要乖巧成長,早日分擔皇阿瑪身上的重擔,成為頂天立地的巴圖魯!


    各宮的嬪妃都已跪拜後相繼離開,嵐音隨著四個抬落霜的宮人,一同慢慢的消失在長長的琉璃宮牆裏。


    迴到長春gong後,更是吩咐宮女虹釀守在落霜床前照料。


    盯著那青翠可口的香梨,想到滿身血汙的敏貴人,嵐音惡心至極,喉嚨間一陣上湧酸氣,傾吐而出。


    “可是難受?”耳邊傳來那熟悉的話語,正是皇上輕拍著自己的後背。


    嵐音急忙漱口,整理過後,淺淺道,“皇上萬福金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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