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擦黑兒,涼風習習,滿月當空,嵐音害喜的愈發重了,蒼白的麵容嬌柔不堪。


    “主子,可是有想食用的膳食,奴婢吩咐禦膳房的廚子去做?”落霜心疼的輕拍著嵐音的後背。


    嵐音擺著手,忍著腹中的翻滾,輕嗅著落霜備好的鮮果,舒緩著情緒。


    還記起額娘懷著弟弟時,也曾這般嘔吐不止,自己便采了山上名為酸響兒的野菜給額娘服用,額娘一邊嚼著酸響兒,一邊誇獎自己懂事,那一幕幕恍如昨日,如今卻已人鬼殊途,而自己也即將做了額娘。


    額娘懷著弟弟時,阿瑪日夜在外麵鬼混,從不顧及額娘。為此曾偷瞧著額娘多次暗中落淚。


    如今自己的境遇真是同出一轍呀。


    嵐音閉上雙眸,弟弟去找額娘了,也定是告知了額娘,自己入宮為貴人的消息,額娘在責怪自己嗎?耳邊想起額娘慈愛的語調,嵐音早已熱淚盈眶。


    “主子。”落霜見嵐音沉思,又要落下眼淚,便試探的問道。“主子,可是又在多想了?”


    “隻是想額娘了。”嵐音徑直的答道,偷擦著眼淚。


    “主子,那對血玉鐲仍有蹊蹺,寧愨妃好似故意隱瞞些什麽?要不然去問問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定是知曉內情之人。”落霜篤定的出著主意。


    “太皇太後本便對我偏愛,我又何必惹那是非,還是算了,終有一日會大白的,又何必急於一時?”嵐音思前想後,終是忍住,她內心總是不安,那對血玉鐲並非是池中之物,定會惹出事端。


    “主子所言極是。”落霜將景泰藍的瓷盆盛滿清水,念叨著,“敏貴人今日好似丟了皇上賞賜的首飾,卻在宮女百合的身上搜到,敏貴人大怒,竟將百合送往慎刑司處置了。”


    “那百合是佟佳貴妃的人,看來敏妹妹真是憤怒了。”嵐音輕輕洗拭著白皙的雙手,她哪裏知曉計中計背後的事情,隻是想起了可憐的玉珠。


    “好人到了慎刑司,不死也要扒成皮,如若佟佳貴妃不救百合,恐是劫難。”落霜歎著氣,紫禁城中奴才的命如同草芥,任人隨意欺淩踐踏。


    “道不同,不相為謀。若謀之,便坦誠相待。既然上了同一條船,便要風雨同舟,一路前行,即使出了事,也是船上的鬼,佟佳貴妃想要服眾,必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嵐音幽幽的迴道。


    “還是主子通透。”落霜愈發讚賞嵐音,小小年紀,卻看透世間喜怒哀怨,身受委屈,也從未抱怨,總是安泰淺然的模樣。


    “不知玉珠在浣衣局如何了,那宮女流香有該如何安置呢?”嵐音幽幽的講道。


    “主子,玉珠心術不正,如今是罪有應得,而那流香心狠手辣,斷不能留在咱們長春gong,依奴婢看,先晾她幾日,待馴服了她,再給她尋個閑差去處為好。”落霜迴道。


    “好,就這麽辦吧,世間最難結交和掌控之人便是小人,拿些銀兩給她,還是莫惹急了她。”嵐音講道。


    “放心,主子,奴婢明日便去親自去辦。”落霜麻利的應道。


    “落霜,我在宗人府內昏迷之時,可有誰來過?”嵐音忽然問起,她隱約覺得有人對自己貼耳柔聲,又好似唇齒相依,那人到底是誰?難道是皇上?既然是皇上,為何落霜和林太醫未曾告知呢?到底發生了什麽?


    落霜慌亂的遞過擦手的棉巾,眼中流動著躲閃的眼神,心虛的答道,“主子得知家中喪事後,悲傷昏迷,隻有裕親王前來探望過,也幸虧裕親王帶來的靈丹妙藥,主子才得以蘇醒。


    裕親王是坐了好陣子才離去的,除此之外,便隻有奴婢和林太醫在主子身邊侍候。”落霜知道嵐音還會追問,想起皇上的口諭,隻能編排著情形敷衍嵐音,真是無心之舉,望嵐音今後不要見怪傷心。


    “桌子上我曾寫下的詩詞,你可收了起來?”嵐音狐疑的追問道。


    “奴婢並未見過什麽詩詞,主子可是記錯了?”落霜真是未見過,皇上拿走的那張詩詞。


    嵐音歎著氣,原來是裕親王,不是皇上,模糊的記憶中,那舌尖纏繞中的淡淡苦澀吞噬著自己渾身所有的氣力,激發著自己求生的欲望,一步步爬上山頂,宛如新生。


    卻為何單單還是裕親王?一次次救自己與危險境地,一次次惋惜錯過。


    便連那夜,難道也是因情不自禁而為之嗎?


    嵐音兩頰微紅,這份情記下了,纏繞之吻,更是終生難忘。但這逾越之罪,怎能連累與他。


    嵐音輕撫著紅唇,柔軟的唇上,仿佛還殘留著那夜的餘香和溫情,寸寸恩情微妙的轉變著。


    落霜哪裏注意到嵐音的內心柔情,自己因謊話而不敢直視嵐音,明日必要和林太醫寒暄,口調一致的講清那晚發生的一切事情。


    隻是為何皇上隱藏這份對嵐音的情意呢?落霜困惑,這十年有餘的相守,皇上從未妥協過任何事情?卻為何獨獨對嵐音失言呢?落霜卻越想越糊塗,空留感歎。


    ******


    同是西路的儲秀宮,所有的窗欞緊閉,屋內黯淡無光,燃著重重的檀香,溫妃一口飲下整碗湯藥。


    “娘娘。”宮女青梅遞過早已備好的蜜餞,溫妃最怕苦,從小便養成習慣,用過湯藥後,必要服用槐花蜂蜜泡過的蜜餞,


    “不必了。本宮早已戒掉了。”瞧著蘸著桂花蜜的蜜餞,溫妃冷笑的迴道,品嚐出苦澀,才能時刻令自己清楚的記住仇恨和恥辱。


    青梅驚訝的抬起額頭,會意的應道,“是,娘娘,奴婢端出去。”


    溫妃閉目養神想著心事,關切的問道:“你身子可好了,不是讓你多安歇幾日嗎?”


    “奴婢謝娘娘恩典,但奴婢最怕閑著。又惦記娘娘。”青梅這段日子想的透徹,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隻要能陪在娘娘身邊,旁人誰敢栽贓嘲弄?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才有報仇的希望。


    溫妃滿意著青梅臉上的堅定,這才是自己多年調教出來的宮人,能聚能伸,堪當大用。


    “哈哈,溫妹妹,今兒的臉色紅暈多了,到底是年少啊。”宜嬪頭頂大紅絹花踏步而進。


    “宜姐姐快坐。”溫妃招唿道,身子早便可以下地行走了,但是怕身子受損,影響日後懷胎,便多養了幾日。


    “過的真快啊,這轉眼都已經一月有餘了。”宜嬪安坐在淺雕紅木雙角椅子,身後的宮女含翠示意微笑。


    “是啊,本宮的小皇子已經走了一個月。”心傷的溫妃自言自語,觸景生情。


    “不要再想傷心之事了,溫妹妹失去的是一灘血水,而宮中哪位嬪妃沒有品嚐到失去皇子的痛苦?溫妹妹若整夜哀怨哭泣,置皇上的臉麵於何地呀?也不會討太皇太後的喜愛,還是一切照舊,一切如初為好。”宜嬪講話簡介,卻句句箴言。


    “多謝宜姐姐提醒。”溫妃淡淡的迴答道。


    “溫妹妹聽到了嗎?慎刑司最近用七層的白棉紙氣斃了敏貴人身邊的宮女百合。”宜嬪貼耳講道,麵帶喜氣。


    “噢,竟有此事?”溫妃疑惑。


    “那百合可是承乾宮的人,這迴好了,看那佟佳貴妃如何處理。”宜嬪扭著豐盈的蠻腰,“昔日的使喚宮女如今都已經和她平起平坐了,她還能坐得穩?”


    “本宮腹中的胎兒,也定是佟佳貴妃的主意,那敏貴人懦弱怕事,怎能有如此的膽子?佟佳貴妃,這宮中,本宮必要和你鬥個你死我活。”溫妃激動的咳嗽,青梅揉按著。


    “這趣事特別的多,臣妾還遇到個巧事。”宜嬪掩口笑道,賣著關子。


    “宜姐姐近日真是喜事不斷,聽聞皇上最近沒少翻宜姐姐的牌子,巧事自然不斷。”溫妃誇獎道。


    “浣衣局有位宮女名為流香,知曉許多內情,臣妾今日帶過來了,溫妹妹看看此人怎麽樣,再決定去留。”宜嬪笑道。


    隻見身著碧色的宮女流香恭敬的跪地叩首。原來私欲滿滿,一心往上爬的無敵小人,怎值得信任?


    “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溫妃挑剔的眼神四處盯著。


    流香抬起那張頗為清秀的小臉,眼底卻隱藏不住的膨脹的欲望。


    “將那驚天的陰謀再講一遍。”宜嬪督促道。


    流香繪聲繪色、八麵玲瓏的講訴著梵華佛堂失火一事。


    溫妃糾結的眉峰漸漸舒展,春意,榮嬪,上天終於開眼,終於讓她們栽倒在自己手中。


    “青梅,如今你的身子差,流香和你,也有個照應。”溫妃耐心囑咐道。“多謝宜姐姐,給妹妹送來如此伶俐的宮女。”


    “哈哈,溫妹妹覺得好便行了。”宜嬪嬌媚風情。


    溫妃轉而眯著丹鳳眼問道。“宗人府大牢可是查到什麽?人證物證都在嗎?”


    “都準備好了,待到中秋佳節那日,定會大白天下,一舉扳倒長春gong的兩位賤人。”宜嬪掛在嘴邊忍不住的笑意。


    “好,新帳舊賬一同算,定要血帳血償。”溫妃執著而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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