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如珍寶的嵐兒,如今瘦弱的已經露出柔弱的下頜,黯淡的臉色上毫無光澤。曾經的嫣紅嘴唇,也幹裂的令人疼惜。


    短短一個餘月,恍如隔世。


    玄燁緊緊握著朝思暮想的那雙玉手,輕輕的放在嘴邊,微動著雙唇,“嵐兒,朕來看你了。”


    嵐音微翹的睫毛,好似動了一下,玄燁的心也隨之躍動著。


    都是無情的放手逐愛,將嵐音逼到了絕路。


    床角處還放著染著血跡的衣裙,那一片炎紅映入玄燁的眼底,刺痛著心尖最柔軟的地方。


    玄燁的手輕輕覆在嵐音平坦的小腹上,這裏孕育著她和自己的孩兒,這頑強的幼小生命,注定了天地間最尊貴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便要保住性命,硬氣的撐住,活下去。


    想到那廣袤的草原,玄燁狠心的重複著狠絕的話語。


    “皇上,湯藥熬好了。”落霜麻利的端著紅釉藥碗。


    “朕來吧。”玄燁見落霜猙獰的雙手,眼中透過歉意。


    “皇上,主子已經喂不進去藥了。”落霜含淚的眼神瞄向皇上。


    玄燁凝視著昏睡中的嵐音,許久沒有言語,臉色越發清冷薄涼。


    “嵐兒,朕命你不準死,保住咱們的孩子,堅強的活下去。”話音未落,玄燁決然的端起了藥碗,將湯藥含在口中,俯身而下,撬開了嵐音的皓齒。


    宛如黃連的藥氣,沁入五官味覺,一片苦澀。


    不能相守,便一同受苦吧,同一片夜空下,有一個人在陪著你一同煎熬著,卻不能多言流露,隻能將苦留在心中。


    講不出的苦,該有多苦,隻有嚐過才知道。


    口中的湯藥濾過舌尖,汩汩流入嵐音的喉內。


    輾轉反複,喋喋不休,送下最後一滴湯藥後,玄燁卻流連在嵐音清涼的舌尖上,試圖吞噬所有的哀怨情仇,傾述自己的壓抑內心的情愛。


    落霜閉上雙眸,緩緩的轉身離去,低落、傷感、痛心、還有絲絲心喜。


    祈求老天不要再折磨相愛之人了。


    候在門外的梁公公心疼的問道,“手可好些?這是上好的玉痕膏,效果極佳,收好了。”


    落霜接過黛色的小瓷盒,窩在眼眶的眼淚湧出,“多謝師傅。”


    “哎!皇上心裏的苦絕不會少於良貴人一分,你要照顧好良貴人和自己,也許有一日,都會有轉機的。”梁公公語重心長的講道。


    “謝師傅提點,良主子與小皇子熬過這生死關口,定會不在如同往日那般羸弱,任人欺淩。”落霜恨恨道。


    “好,還記得入宮時,師傅那句話嗎?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梁公公拍著落霜的柳肩。


    落霜似懂非懂的點著頭,師傅的教誨一直存於心頭,隻是宮中誰才是真正的君子呢?落霜腦中冒出了那素雅的身影。


    外麵傳來更夫敲打一慢三快的竹梆聲,玄燁戀戀不舍的離開了嵐音的香唇。


    望著屋內典雅素淨的擺設,玄燁頗為欣慰,此處正是養胎的好地方。


    玄燁來到素琴翠竹的屏風旁,看著書案上行雲飄緲、容與風流的字跡,這是嵐兒寫下的嗎?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這正是初見嵐兒吟念的那句宋詞啊。


    玄燁蹙眉提筆,蒼勁有力、縱橫揮灑的寫下,我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當時自己應下的那句詞躍然紙上。


    人算不如天算,玄燁苦笑著,一切竟如同這詩詞中的意境一樣,想到這詩詞的後半句,玄燁揪著心,難道冥冥中早已注定的無緣無份?


    哎,玄燁歎著長氣,“都進來吧。”


    “皇上萬福金安。”梁公公、落霜和趕來的林太醫匆忙跪拜著。


    “林愛卿,不惜任何代價,務必要保住良貴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落霜也要盡心盡力侍候,特撥長春gong的宮女一名前來侍奉良貴人,宮外一切供應皆以嬪位為準。”玄燁耐心的吩咐道。


    落霜連忙叩謝,滿臉喜氣,她知道皇上定不會如此無情無義的。


    玄燁轉而威嚴十足,“今夜朕來過之事,不要告知良貴人,違令者,斬立決。”


    “是,奴婢(才)遵旨”


    “是,微臣遵旨。”


    三人齊聲應答。感歎皇上的用心良苦,感歎世間的無情。


    玄燁拿起案上的紙張,疊起放入懷中,盯著床上淺顏安睡的嵐音,威嚴正氣道,“迴宮。”


    在皇上萬歲的喊聲中,玄燁早已不見蹤影。


    迴宮的途中,遠沒了臨來時的憂慮和急躁,玄燁撫著柔軟的嘴唇,摩挲著留在齒間淡淡的藥澀,勾唇一笑,黑黝的眼神宛如幽穀,盡是滿足。


    嵐音的淚留在了自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難以抹去。


    黑夜雖漫長,但仍遮擋不住萬丈的光芒。


    當初夏的陽光灑滿院子時,屋內也明亮十分,和煦的暖意驅散了寒意,更掃盡了落霜臉上的愁雲。“主子,可算醒了。”


    嵐音恍惚中醒來,“我還活著?”


    “良貴人已無大礙,這幾日定要連著服用血靈芝,真是國之大幸啊,龍子果然霸氣,如若是旁人早已落胎,但良貴人和皇子依然無恙。”林太醫笑道,真是萬幸啊。


    嵐音卻絲毫提不起一絲氣力,“落霜,我沒有親人了,一個都沒有,是誰,是誰這麽狠心,弟弟還未及冠啊。”


    “主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勿要多想了,您可知,這屋子裏的人,一直守著主子,都已經二天二夜沒有合眼了。主子定要養好身體,坐等著看惡人的下場吧。”嵐音投給滿眼血絲的林太醫萬分感激的眼神。


    又心疼的看著落霜,“對虧了你們,早些去歇息吧,莫要熬壞了身子。”


    “多謝良貴人。”林太醫收起藥箱,“微臣告退。”


    嵐音躺在床上,迴想起雲端高陽的這半年光景,真是毫無順心之日,雖然時刻提防著陷阱毒計,卻是防不勝防啊,屢受陷害。


    如今連家人都保全不住,那可憐的弟弟,到底是誰下的毒手?


    嵐音痛恨的咬著牙根兒,還是古語講的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絕不能在一路隱忍下去。


    撫著小腹,既然如此多舛命運,我們母子依然活著,那就堅強的活下去,孩兒保佑額娘吧,今後定不能受任何人的輕易侮辱和欺負。


    睡夢中不在是滴滴晶瑩的淚珠,而是染血的刀刃,但那劍鞘上卻都飄著金縷鳳簪和玉絡子的絲帶。


    蟄伏吧,沉默的蟄伏著,伺機而發,審時度勢,看似嬌顏的背後,都是淬毒的銀針,嵐音眼前一片金黃的琉璃。


    天越來越熱了,嵐音的身子恢複得很快,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今兒夏至,宮中送來了編好的草麻子葉,還送來了長命菜,主子可要嚐嚐?”落霜拿起毛穗子的草麻子葉,笑盈盈的講道。


    “讓林太醫去瞧瞧,可是用得。”嵐音近日害喜的厲害,總是昏昏欲睡。


    “知道了,林太醫在宗人府大牢裏給人瞧病呢,奴婢看這林太醫真是太過仁慈了。”落霜端著兩端掛環的銅盆。


    “落霜姑姑可是太看得上微臣了。”林太醫踱步走來,貫滿京華的風姿。


    “主子,您看,林大人離遠看哪像個禦醫,分明是個翰林啊。”落霜逗笑著。


    嵐音嘴角上揚,凡病都是從鬱結於氣,滯脹不同,自從身子好轉以來,落霜和林太醫總是不停的變著法子講著喜話,她知道,都是為了自己和腹中的皇子啊。


    自己何其幸運,為了身邊關心自己的人,也定要去爭上一爭。


    “參見良貴人。”林太醫溫潤的講道。


    “快起來。”麵對多次搭救自己的恩人,嵐音對林太醫總是多一分親切。


    “多謝落霜姑姑,過水麵就著鮮藕丁真是人間美味啊。”林太醫拜謝著嵐音。


    “林太醫無需多禮,林太醫絕世才華,幫襯著主子和奴婢,奴婢的一碗過水麵便得了林太醫的謝意,那可真是值得啊。改日再做些綠豆黃來孝敬大人。”落霜講著,把手中的銅盆遞個林太醫。


    “微臣正是為此事而來,這草麻子和長命菜,良貴人都不要食用啊,對胎兒極其不好啊。”林太醫鄭重的講道。


    “那為何敏貴人還要送來呢,想存心害主子嗎?”落霜喚來了宮女虹釀將其銅盆端走。


    “我與敏貴人素來沒有恩怨,她怎能會害我呢?”嵐音沉思道。


    “夏至日,東西六宮都會食用這幾樣應季的小菜,敏貴人應沒有那麽多的心思。”林太醫猜測道。


    “聽聞敏貴人的身子也重了。”落霜緩緩道,


    嵐音想起敏貴人秋千上的笑顏,疑惑的看著落霜。


    “如今長春gong隻有敏貴人一人居住,待主子迴宮後,再去看看。”嵐音拂過滿園的丁香紫花,笑意盈盈。


    嬌顏的容貌襯著鮮妍的花朵,林太醫怦然心動的低下了頭。


    “裕親王有陣子沒來了吧。”嵐音忽然淡淡的問了一句。


    “看來良貴人的安好無恙了。”話音未落,裕親王福全身著親王蟒袍帶著滿臉笑意的太子,意氣風發的走入園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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