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兩天,青梅憂心忡忡,特別擔心天燈節那晚的亮相。


    她一介民女,從沒出席過那種大場合,生怕自己表現不好,丟了自己的臉,更丟了沈複的臉。


    這兩天她飯都沒吃,希望給自己餓瘦一點點,穿衣服能好看,結果反而顯得十分憔悴。


    沈複見她如此,也明白女兒家的愛美之心,但不吃飯也不行,更不可日日擔憂。


    於是沈複心生一計,在天燈節前一天中午,說要帶青梅出去一趟。


    沈複是客人,來去自由,青梅按理說得當班,客棧這兩天還挺忙碌的,不過竹丫頭這鬼馬精靈看穿了一切,真是個聰明的小女孩。


    她對青梅說:“青梅姐姐,你放心跟沈叔叔出去吧,你都多久沒休假了,今天理應歇一天的。”


    青梅還有點猶豫,但愣是被竹丫頭給推出了門。


    相比之下,六皇子就顯得笨了點,他見老師出門,也想跟著出去學習學習。


    “老師您去哪兒?讓學生跟您學學吧!”


    結果是周軍把他攔了下來:“六少,此事可大大不便。”


    六皇子還一臉懵呢,竹丫頭也跑過來,把他給推進了裏屋。


    然後沈複就帶著青梅出門了,六皇子仍是不解,竹丫頭埋冤道:“瞧你,沒看見那兩人勢頭正好呢,何必出去當那礙事之人?”


    六皇子這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哎呦!莫不是我要有個師母了,青梅姑娘好像比我小吧,這個輩分可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其實客棧眾人的猜想不無道理,青梅對沈複男女之愛未必,但一定懷有傾慕之情。


    沈複呢,說討厭青梅這麽漂亮又單純,而且性格認真的姑娘,那也絕不可能。


    隻見兩人出了上雲客棧,青梅一路低著頭,略有些含胸駝背,很不自信的樣子,問沈複咱們現在去哪兒。


    沈複看了看她憔悴的樣子,便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拍直了她的背,說道:“先去吃飯,你整日水米不進,瘦是瘦了,隻怕身體也垮了。”


    青梅道:“可是明日天燈節……”


    沈複道:“你已經很有姿色了,何須再折磨自己?相信沈大哥吧,沈大哥什麽時候錯過?”


    青梅點點頭,這才答應了下來。


    但她萬萬沒想到,沈複說的吃飯並不是隨便找個街邊攤,或者找個小館子,沈複竟然把她帶到了醉仙樓的門口。


    這裏從昨日開始就一直有人排隊,都是富豪權貴家裏的下人,他們領了命,整日整夜排在這裏,一天三班倒,一班兩個人,方便其中有人去吃喝拉撒,也是為了見沈複一麵拚上老命了。


    這光景把青梅給嚇壞了,她一把扯住沈複胳膊,問沈複:“沈大哥,咱們就在這裏吃飯?”


    這個沈字一說出口,那群排隊的家丁耳朵全都豎了起來,齊刷刷地都看向了這邊。


    隻見是兩個粗布麻衣之人,其中一個兩鬢的老頭,另一個十七八的少女,看來隻是姓沈,不是真的沈複。


    青梅更怕了,知道沈這個字可不能隨便亂說,然後低下頭就要離開,卻被沈複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兒啊?”


    “走……”


    “吃了飯再走吧,醉仙樓可是羽城第一酒樓,醉仙釀更是號稱大景朝第一美酒,你不想嚐一嚐,跟你自釀的梅子酒比一比?”


    青梅搖搖頭,感覺都快哭了,說自己不想,也不敢。


    沈複卻道:“相信我,你如此懼怕這所謂的富貴之地,明日如何才能助我一臂之力?明日你若還是這個樣子,幹脆我也不去了,讓全城人都罵我好了。”


    青梅忙道:“那可不行……”


    沈複微微一笑,他知道青梅這姑娘心地善良,寧願自己受點委屈,也不肯傷了別人,最後就答應了跟他進醉仙樓。


    但青梅是好不容易答應了,醉仙樓的看門人卻不放他們倆進去。


    “去去去,排隊上後麵去!”


    原來這看門人不認識沈複,隻覺得沈複和青梅一身窮人衣服,肯定也是個窮人。


    窮人哪有來醉仙樓的道理?花一年的工錢吃頓飯?那不可能,窮人沒這個本事,醉仙樓也從來不招待粗布麻衣之人,開業近百年從無此先例!


    沈複笑道:“兄台說笑了,我們可不是要買明日門票的,我們是現在就來吃飯。”


    那看門人滿臉不屑,都不正眼瞧沈複,那日六皇子來辦事就說此人狗眼看人低,如今沈複一來,果真是如此。


    見他不迴話,沈複就又道:“怎麽?我們不能進去吃飯?你們醉仙樓不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


    那看門人道:“瞧你這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們醉仙樓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醉仙樓是開門做生意,但你有錢來光顧嗎?”


    這時候排隊排在前頭的幾個人也看不下去了,他們都是下人,卻因為是富豪權貴家裏的下人,自覺要高人一等。


    最瞧不起底層人的,往往就是混得好一點點的底層人,這些人不去想到底是誰壓迫了他們,反而去維護主人們的利益,主人讓他們咬人,他們就不遺餘力,就好比這個看門人。


    隻見有人道:“哎哎,你這廝真是糊塗!竟然來醉仙樓找事情!”


    沈複道:“我來吃飯,怎麽就成了找事情?”


    那人道:“醉仙樓什麽地方?光是一壺醉仙釀就抵你一年工錢了,你來這裏吃飯?窮人就該去窮人的地方!你看我混得比你好多了,我也沒不自量力說敢來醉仙樓撒野,你就不怕人家大老爺怪罪下來,你主子迴頭把你給開除咯?”


    沈複笑道:“怎麽,你有主子?”


    那人道:“多新鮮啊,這世上出了當主子的,那不人人都有主子?”


    沈複道:“我就沒有。”


    那人道:“怎麽?你不做工?哦,家裏種田種地,那你也得交官糧,朝廷就是你的主子。”


    沈複笑道:“是嗎?我也不種地,也不交什麽官糧,朝廷也管不著我。”


    那人道:“你這人還嘴硬呢,怎麽你還是王公貴族不成?”


    這是旁邊另一人道:“你別管這廝了,瞧他這樣兒,還沒主子,我看八成是個傻子!”


    眾人哄然大笑,看門人也笑了,然後自以為地位比其他下人高一些的他,就開始發號施令了,給其他下人包括沈複上嘴臉:“行啦行啦!你們可別想著鬧事,這裏是醉仙樓,都給我肅靜著!”


    其他下人也懂,大家同為下人,我們有求於你,自然是你地位高,你說話我們得聽啊。


    但沈複哪裏管這麽多?依然是要進醉仙樓。那看門人怒了:“別給臉不要臉啊!”


    說著他就要動手趕人了,這時隻見沈複不慌不忙,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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