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揚低下了頭,眼淚滴在自己的手背上,抬手,惡狠狠地揉了揉眼睛,製止自己突然而來的脆弱。


    羚幹脆跪到了他的身邊,探臂擁住他,問他怎麽了,他又不說,他好像生氣了,生自己的氣。


    他在笨拙地阻止自己流淚,用他特有的方法想要堅強。


    看著,令人揪心。


    “揚揚,有時候流淚也是一件好事,流淚可以減輕心中的痛苦,讓你覺得不那麽難過,是緩解負麵情緒的一種方法,所以流淚,沒什麽大不了的,就算是男孩子,也沒關係。”


    羚抱著他,反複地試圖讓揚揚抬起頭,最終,在她溫柔耐心的勸說下,他慢慢地抬起了臉,認真地盯著她,不確定的問:“真的嗎?”


    “真的。”羚心裏酸澀至極,用力抱住他。


    他乖巧地窩在她懷裏,一動不動,她鼓勵他哭,然而,他不哭了,反而低聲對她說:“揚揚現在很幸福,揚揚不哭。”


    羚鼻子酸酸的,對揚揚,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勁兒,不管顧媽怎麽說,她都要留下他,好好照顧他。


    待到揚揚的情緒恢複後,羚拉著他參觀起居室,查看臥室,而後對揚揚說:“你就安心的住在這兒,如果在家覺得無聊,你可以和莫莫一起去上學,還到她的班級裏。”


    揚揚卻搖了搖頭,“我不想上學。”好不容易來到這兒,他隻想留在她的身邊,哪兒也不想去。


    羚不在意的笑笑,“不去也行,你可以在家學習,我有時間就教你,好不好?”


    揚揚黑漆漆的眼睛亮起來,高興的直點頭,這時候,才像個六歲孩子的模樣。


    兩人在起居室說話,聊天,多數時候都是羚一個人在侃侃而談,揚揚偶爾才會說出一句話,還是在羚的追問之下才說的。


    羚反複要求他一定要抬頭挺胸,尤其是別人對他說話時,不可以低頭,這樣是不禮貌的。


    揚揚聽著,麵色有點發白。


    羚看出他的為難,沒有急於求成,打算徐徐圖之,慢慢讓揚揚變得快樂,開朗。


    金諾來請他們去吃晚飯,羚帶著揚揚去餐廳。


    他們到時,其他人都落座了,莫莫的眼睛紅紅的,坐在她固定的位置,邊上空著的,是羚的位置。


    為了能照顧到揚揚,羚幹脆坐到了最後麵,好讓揚揚緊挨著自己。


    莫莫見了,扁著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顧寶貝拉著皇覺起身,移了移位置,讓羚和揚揚坐過去,這樣既能挨著莫莫,還能照顧到揚揚。


    莫莫不哭了。


    隻是,仍然不高興。


    整個用餐過程中,她的媽媽都在關切地問揚揚吃哪個哪個,問揚揚的次數明顯多過自己。


    “我吃飽了。”她撂下筷子,滑下了椅子,氣鼓鼓地跑到客廳,背對著大家,坐著。


    顧媽忍不住奚落,“羚,你怎麽照顧孩子的?怎麽能這樣厚此薄彼?更何況……”她又想說揚揚是外人了。


    卻被羚及時開口阻止了,“媽,這些菜莫莫早就吃習慣了,哪些喜歡哪些不喜歡,她清楚得很,用不著我問她,可揚揚剛來,他不清楚啊。”


    又因為他,讓她和莫莫奶奶吵架了。


    揚揚忍不住低頭扒飯,一口菜都不肯再吃了。


    這樣嚴肅緊繃的用餐環境,讓本就敏感的揚揚沒法靜下心來慢慢吃。


    羚明了之後,也就不勉強了。


    隻按照營養要素的原則挑了幾樣菜留在邊上,等到晚飯過後,特意送到了揚揚的起居室。


    揚揚起初不肯吃,可她堅持,坐在一旁硬是看著他,他便拿起筷子默默地吃,居然全部吃完了。


    看著空盤子空碗,他不好意思地想要低頭,卻突然聽到羚說:“不要低頭,你做的很好。”


    他努力控製住自己,不低頭。


    等到揚揚睡下,羚才上樓,迴到臥室一看,莫莫不在,去顧爸顧媽那兒敲門,莫莫果然在裏麵,正在遊戲角一個人玩著。


    顧媽見到她,沒啥好臉色。


    “莫莫說了,晚上就睡這兒。”


    羚抿唇,看樣子莫莫是和她對上了,跟她暗暗較勁呢。


    如果她妥協了,揚揚留在這兒的日子肯定不好過,當即沒什麽表情地哦了一聲,說:“那好,讓她就留在這兒吧,我省的伺候她。”


    說完,轉身迴自己房間。


    顧媽不由生氣,迴頭看看自家可愛漂亮的孫女,不知比那個老是低著頭看起來唯唯諾諾的騰揚要好多少倍。


    “羚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簡直不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裏,一定是我最近太忙,疏於管教,搞得整個家裏都烏煙瘴氣的。”


    顧媽忍不住抱怨,嘀咕,想著等顧爸的身體稍微好點了,一定要好好整治這個家,收拾收拾羚。


    ……


    迴到臥室,張嫂過來幫羚好好地洗了個澡,剛躺下時,手機鈴聲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宋洛打來的。


    “喂,宋洛,這麽晚了,還沒睡?”羚輕輕靠在床頭,覺得有些累,眼皮開始打架了。


    宋洛有些吞吞吐吐的,在她催促下,才問:“陶小姐今天是不是和虞先生吵架了?”


    羚一愣,“沒有啊。”


    “這就奇怪了,我看今天虞先生的情緒有點低落,居然要我陪他去酒吧喝酒,你也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不太好,酒吧那種地方魚龍混雜,空氣又不好,說不定到處都是病毒細菌,他居然還要去,而且就他的身體,也不適合喝酒啊。”


    聞言,羚一骨碌坐起了身,緊張地問:“那你陪他去了嗎?”


    “嗯,現在就在酒吧,他非要來,說我不陪他,他自己一個人來,我隻好陪著了。”


    羚起身,打開衣櫥找衣服換。


    “你怎麽不帶他去皇爵俱樂部?”那裏環境空氣都相對好些,人也都是上流圈子的,沒那麽複雜。


    “我也想啊,可他偏要去不出名的小酒吧。”宋洛懊惱。


    “瘋了,他不要命了嗎。”羚急的要命,“你把酒吧地址發給我,我這就過去。”


    越急越亂,左手沒法動,連衣服都穿不好,隻好叫張嫂上來,在她的幫忙下,這才穿戴整齊下樓。


    金諾見她要出門,立即過來要陪著她。


    羚沒法開車,隻好讓金諾陪著。


    車子出了大院,往山下開,金諾問去哪兒,羚低頭打開手機信息,“藍魅酒吧,順風路528號。”


    金諾點了下導航,朝著藍魅酒吧開去。


    離得不是很遠。


    半個小時後,到了。


    羚跳下車,金諾不放心地跟上,說:“少夫人,您的手臂不能被人撞到,我跟著,你方便些。”


    羚嗯了一聲,和他一起進了酒吧。


    大概沒到熱鬧的時間段,酒吧裏人不是很多,看顧客的裝束,形形色色的,有街頭流氓打扮的,也有上層精英打扮的,參差不齊。


    羚稍微瞄了一眼,就在吧台處看到了惹人注目的虞修白。


    他穿著一身白,以一種安靜頹然的姿態坐在高腳凳上,眼波迷離地盯著調酒師調酒,他好像處於神遊狀態,時不時端起酒杯喝一口,全然不顧周圍年輕女孩們如狼似虎的目光。


    金諾開路,護著羚直奔虞修白。


    羚走近他,劈手奪過他手中的杯子,他愕然轉頭,見到是她,皺了眉頭,“你有傷在身,不在家好好養著,出來做什麽?”


    “你呢?你的身體還不如我,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麽要來這種複雜的地方?”羚忍不住質問,想到他發燒時的恐怖情形,語氣不免又急又衝。


    虞修白站起了身,轉過身,直勾勾地看著羚。


    他的目光,深邃暗沉,裏麵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什麽都不說,忽然走進了舞池,扭起了身子。


    中間的舞池原本空無一人,酒吧裏響著的也是淡淡懷舊的輕音樂,可是他一扭起了頎長的身段,忽然就引起了一眾女孩的熱烈尖叫。


    她們激動熱情地衝了上去,圍在了他的身邊,扭著細腰,擺著臀,每個人都使出渾身解數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他用一種很邪魅很風流的眼神看著她們,勾的她們愈發瘋狂起來。


    氣氛,一瞬間高漲起來。


    羚目瞪口呆地看著舞池中央,那個風華絕代的白衣男人,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渾然天成地撩人。


    明明是輕佻的,在他做來卻那麽的理所當然,那麽的令人心馳神往。


    他身上有一種力量,讓人想要追求自由,追求享受的力量,這種力量,足以讓年輕的男女們瘋狂,失控。


    有人開始不小心撞到了羚。


    羚覺得左臂痛起來,金諾幹脆站到了她的左邊,宋洛也走過來護著她。


    他們三個人,呆呆地看著高台上那個風情萬種的男人。


    那個男人,不是顧少清。


    可能,是真正的虞修白。


    宋洛看向羚,羚咬著唇,突然明白虞修白為什麽心情不好了。


    因為自己。


    因為今天他們見麵時,她不自覺流露出的不自在。


    無疑,他能迴來,她是高興,慶幸的,她對自己說過,什麽樣的他,她都能接受。


    可是,她一時之間,沒能做好,讓他感到難過了。


    他用這樣的方式,放縱自己,也似乎在提醒著她: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顧少清了,他擁有了另一張臉,另一個身份。


    你能接受嗎?


    你還愛我嗎?


    你的愛,還純粹嗎?還跟以前一樣嗎?


    這些問題,紛至遝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宋洛,你去把他叫下來。”轉身,跟宋洛比劃著手勢,宋洛做出一臉苦惱狀,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羚皺著眉,想了一下,剛好有個女孩經過她麵前,她微微錯了錯身子,造成個視覺假象,而後自己向下倒去。


    金諾和宋洛措手不及,伸出手去扶她,她卻沒拉,硬是讓自己趴到了一旁的高腳蹬上,神色,看起來異常痛苦。


    宋洛反應過來這是苦肉計。


    一迴頭,果真看到虞修白跳下了高台,快步朝羚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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