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生的冷漠無情,令皇甫秋雪蒼白了臉色,他當著外人的麵,讓她這樣難堪,心裏,不由生出怨憤。


    “你們父子倆聯合起來欺負我,我要去告訴寶貝。”撂下話,負氣地扭頭就走。


    顧生眉目一動,氣不可遏,卻是沒有追出去。


    “謝謝伯父。”羚站直身子,恭敬地道謝。


    顧生擺了擺手,慈眉善目地看她一眼,眼底掠過歉然,“一家人,不用客氣。”


    羚麵色一僵,目光移向病床上正在輸液的男人,他閉著眼,五官立體而瘦削,烏黑濃密的睫毛合在一起,在他眼窩下形成兩道暗影。


    沉睡的他,既無害又俊朗。


    “不用擔心他,他身體底子好,會好起來的。”顧生開口,語氣裏自有一種篤定。


    羚唇瓣微動,不知道說什麽好。


    顧生沒待一會兒便離開了,邱姐沒過多久也走了,病房裏隻留下她,陪在他的身邊。


    兩個小時後,一直盯著他的羚發現他的眼睫毛動了動,而後他睜開了眼睛,黑漆漆亮堂堂的鳳眼,這會兒像蒙了一層暗光,但當看見她,倏地亮了起來。


    “羚——”他側身麵對著她躺著,見到她,高興地抬臂,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我在這兒,你有什麽需要,跟我說。”羚及時摁住他,不讓他亂動。


    顧少清扯了扯嘴角,他的需要就是要她陪在他身邊,永永遠遠。


    “嗯,我全身都疼,動也動不了,我會不會死?”某男眼珠子動了動,在羚的幫扶下,躺著一動不動,隻皺著俊眉,一臉憂戚。


    羚趕緊說:“不會的,你會沒事,醫生說你已經渡過了危險期,隻要好好休息,等身上的傷好了,就會恢複健康。”


    “哦,那我真是大難不死,不知道……是不是必有大福。”他咬著牙忍著痛,握住了羚的手。


    殷殷期盼的眼神,意有所指的話,令羚目光遊移,一時無法看他。


    幸好醫生過來查房,她趁機抽出手,站到一旁,離顧少清遠遠站著。


    “好好照顧病人,他後背受傷不能躺,翻身時尤其要注意。”醫生把羚當成病人家屬,嚴肅地叮囑了一番。


    醫生走後,病床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羚,羚頭皮發麻,瞪了他一眼,“他們誤會了,你為什麽不解釋一下?”


    “你本來就是我妻子。”他出聲,因為肺部重傷,每說一句話鼓動的胸腔都令他感到疼痛,羚靠過去,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堵在他嘴上,“你別說話了,看著都疼。”


    他眼梢眉角瀉出一絲微笑,仿佛在說:你也知道心疼我……


    羚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見他嘴唇幹裂,便倒了水,拿了棉簽蘸點濕潤濕潤,她仔細地做這些時,他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羚忍著不說話,隻拿眼瞪他,他卻仿佛吃了蜜糖似的,毫不在意,一臉平和。


    “我渴。”羚正要放迴杯子,他卻突然出聲。


    羚倒了水,重新倒了一杯,等到涼的差不多了,端給他,他卻搖頭,“我夠不著。”


    杯口就在他的嘴邊,他說夠不著?


    羚試圖扶起他,他一臉痛意,指著自己的嘴,小聲的說:“你喂我。”


    羚睜大眼,掉頭去找小勺子,沒找著,顧少清眼巴巴地瞅著她,“我是說嘴對嘴喂我。”


    “你怎麽不上天呢?”羚差一點把杯中的水潑到他的臉上,好在忍住了。


    他看了她一眼,無聲地閉上眼,假寐。


    又過了兩個小時,這次薑院長親自來查房,見到病人的嘴唇幹裂的不像話,便轉頭問羚:“少夫人,顧總缺水,您怎麽不喂點他?”


    剛剛顧懂已經交代過,說這位陶羚小姐是他們顧家的少夫人,薑院長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顧總要拚了命的救她。


    羚窘著臉,看著自己的腳尖,又聽薑院長說:“那塊磚頭要是偏一點,砸到顧總的腦袋上,這會兒顧總屍體都涼了,少夫人,他這麽愛您,您也得表示表示,最起碼把重病的他照顧好。”


    語重心長的說了一通之後,薑院長出去了。


    門外,從君也來了。


    薑院長挑眉,從君立刻解釋:“我是來看熱鬧的,薑院長別想歪了。”


    薑院長嗬笑,“你不說,我還以為你看上顧總了。”


    從君渾身一激靈,使勁搖著雙手,“薑院長,您可別亂開玩笑,就顧總那樣霸道固執的個性,我可要不起。”


    薑院長抬腳離開,悠悠丟下一句,“放心,顧總情有獨鍾,你沒可能了。”


    ……


    房內。


    羚還在盯著自己的腳尖看,薑院長說的沒錯,尚若顧總沒有及時救了她,這會兒躺在病床上的一定是自己,有可能英年早逝的也是自己。


    “咳咳……”正天人交戰呢,他輕輕咳了起來,這次,明顯不是裝的,腦海裏閃過他滿嘴血沫子的樣子,渾身一顫,忙走過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含在嘴裏,低頭,一點一點地度進他的嘴裏。


    他先是一愣,反應過來,雙眼灼灼盯著她。她努力不對上他火熱的眸子,隻喝水,喂水,大半杯下去時,他突然不老實起來。


    嘴唇微動,摩擦著她的,水從銜接的口唇間溢出,弄到了他的臉上,她伸手去拭,指腹擦過他的臉頰,下顎。


    “你再這樣,我不喂了。”她直起身子,惱火地瞪著他,此時,俏臉紅彤彤的,似是天邊的朝霞。


    他眨了眨眼,“嗯哼。”


    羚以為他安分了,喝了口水,想要速戰速決,他倒挺配合地張開嘴,她立即全哺進他嘴裏,他竟反客為主,全數弄迴來,長舌探進她嘴裏,一點一滴地再吸迴去。


    她想縮迴來,卻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彎著腰,雙眼睜的大大的,眼前,是他放大的俊臉。


    “很甜。”喝幹水,他的舌舔過她形狀美好的唇瓣,收了迴去。


    “流氓。”她憤憤,轉過身,連耳朵根都紅透了。


    ……


    門外的從君看的一臉通紅,連忙抬手用力拍了拍臉,轉過身,喃喃:“陶小姐這麽美,顧總也真是會玩,難怪愛不釋手。”


    “還要喝。”某人毫不知足,羚卻不幹了,隻把杯子堵到他的嘴邊,傾斜著往他嘴裏倒,兩人正牟足勁對峙時,病房門被人推開,陶柔走了進來。


    看到兩人親親密密的模樣,神色一滯,上前,擔憂的問:“顧總沒事吧?”


    顧少清斂了神色,冷冷地迴:“沒事。”


    羚把杯子放迴去,抽了紙巾擦拭顧少清的嘴角,動作溫柔多情。


    陶柔握拳,覺得眼前的一幕真是刺眼,刺心。


    其實羚並沒多想,她隻是把顧少清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照顧他,是她的責任和義務。


    “你可以走了。”顧少清冷冷地下逐客令,氣氛被破壞,令他惱火。


    陶柔咬著唇,卻是上前對羚說:“你也累了,換我來照顧顧總,好不好?”


    “不好!”不等羚反應,顧少清一口拒絕。


    羚笑笑,“我不累,還是不麻煩你了。”


    陶柔見兩人都不待見自己,神色微沉,望著顧少清猶猶豫豫,好一陣欲言又止,顧少清不耐,“還不快走?”


    陶柔神色一僵,轉身出了病房。


    顧少清眉眼極冷,千鈞一發之際,陶柔明明可以扯過羚,但她沒有,她隻顧著自己往後躲,卻把羚留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他及時衝過去,後果他壓根不敢想!


    “你好像不喜歡她。”羚靜靜開口,有些不明白。


    如果自己是他們過去認識的那個羚,那麽陶柔應該是她的妹妹,危急時刻,她甚至那麽焦急恐懼地喊他姐夫。


    “不是好像,是非常,你也是,以後要隨時提防她,離她遠點。”


    “哦。”羚隨口應了一句,坐到一旁,拿了本雜誌看起來,沒一會兒,有人敲響病房,她過去開門,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手裏提著個食盒。


    “我給少爺少夫人送吃的來了。”金諾走進病房,先跟兩人打了招唿,便有條不紊地擺菜布湯,弄好後,先對羚說:“少夫人,您先吃,少爺暫時隻能吃點清淡的流食,我來喂他。”


    他一口一個少夫人,聽的羚怪不舒服的。


    “爺爺,叫我羚就好。”羚笑笑,這會兒已經到下午了,她早就餓的饑腸轆轆,也不客氣,走過去坐下便吃。


    金諾端著湯走到顧少清邊上,他一臉冷漠地拒絕。


    看著兩人,羚明顯對自家少爺一臉生疏,老臉上,露出慚愧之色。待羚吃過後,他主動把湯遞給她,羚隻得接過,走過去喂顧少清慢慢喝下去。


    等兩人吃過,金諾把碗筷收拾好裝進盒內,提在手中,卻是鄭重其事地問羚:“少夫人,我有幾句話想對您說,您方便出來一下嗎?”


    羚見老人家這麽嚴肅,便好奇地隨他一起走出了病房,誰知剛站到走廊,老人家竟噗通一聲對著她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羚詫異,慌忙上前扶他,“老爺爺,您這是做什麽?”


    金諾老淚縱-橫,一把握住羚的手,顫顫巍巍的懺悔:“我做了顧家一輩子的管家,卻做了天大的錯事,少夫人,我對不起您。”


    羚皺眉,她拉不起金諾,急急的說:“過去的事就別提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不,您現在失憶了,忘了我們家少爺,是我讓少爺產生了誤會,害的你們小夫妻分手,也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找來幾個混混強行逼你打胎,害得你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聞言,羚渾身一震,脫口問道:“我跟他有過孩子?”


    金諾點頭,“我聽信了夫人的話,以為你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夫人說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個孽種,不能留,我……沒有反對,還助紂為虐。”


    羚聽的渾身都冷起來,慢慢縮迴手,抖著聲音問:“你能說的具體些嗎?”


    金諾跪著,把他知道的關於他們之間的事娓娓道來。


    通過這麽多人的敘述,羚的腦海裏逐漸拚湊出過去的羚和顧少清之間的愛恨糾葛,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他們居然有過一個孩子,一個夭折的孩子。


    “後來少夫人重新迴到a市,那時候已經快臨盆,可少夫人卻突然出了車禍,不但失去了孩子,還得了失憶症……”


    “不,不要再說了。”聽到失去孩子這一段,即使不記得,心口也宛如刀攪,扶著牆壁,全身都顫抖起來。


    “金諾,你在跟她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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