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羚正吃的不亦樂乎,顧少清寒著臉走至她麵前,低低開口:“你吃黃瓜的樣子……真犯賤。”確切地說,是和譚子維麵對麵時。


    她驀然一呆,難以置信地瞪著顧少清,她心急如焚等他半天,等來的卻是這樣的一句話。


    “你什麽意思?”深吸一口氣,她盡力保持冷靜。


    “他都不要你了,還和他保持曖昧,你這不是犯賤是什麽。”顧少清的臉色要多冷有多冷,繃緊的胸腔正壓抑著騰騰怒火。


    他明顯說的是譚子維。


    陶羚清粼粼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顧少清,把黃瓜尾巴往後一扔,突然揚起如花笑靨擦過顧少清的肩,走向譚子維。


    “子維哥,你剛剛說有話對我說的呢……”


    纖巧的身影若蝴蝶飛舞自顧少清身旁掠過,他的臉色陡然一冷,身後,是陶羚和譚子維的說話聲。


    大手,緊緊握拳,指關節透出陣陣青白,緊皺的眉心上,青筋隱隱跳動。


    陶羚眼角餘光撇著顧少清,他的脊背有點僵直,臉上佯裝的笑意凍結,垂下眼皮,兀自往石階上走。


    陶柔左看看右看看,而後遞了個眼色給譚子維。


    譚子維搖頭,拉住了她的手,“我想和你一塊走,等下我要護著你。”


    陶柔卻用力推開了他的手,壓低了嗓音急急的說:“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跟著姐姐,我跟著顧少清,我們按計劃行事。”


    譚子維烏黑的俊眉一皺,瞥了眼不知道為什麽生氣的顧少清,“看見你和他一起,我心裏不痛快。”


    陶柔秀眉一蹙,小臉上露出急不可耐,“關鍵時刻,不要掉鏈子啦,快點去,姐姐走遠了。”她推了他一把,自己抽身走向顧少清。


    譚子維看了眼頭也不迴的陶羚,又看看冷冰冰站著的顧少清,猶豫一下,大喊:“羚羚,等等我,我和你一起。”


    ……


    踏上石階的第一步,陶羚心裏就在默數,一,二,三……心裏期待中,強忍著迴頭的衝動,豎起耳朵聽身後的聲音。


    除了遊人的嘈雜聲,風聲,鳥聲,她就是沒聽到顧少清出口喊她的聲音,或者追來的腳步聲。


    腳步,不由自主的放慢,三十聲後,卻突然聽到了譚子維的喊聲。


    她借此迴頭,看到顧少清竟和陶柔一起,陶柔眉飛色舞地比劃著手指,不知道對他說些什麽,他低著頭,迷人的鳳眸眨也不眨,臉龐和緩,聽的很認真。


    沒一會兒,陶柔帶頭走向一旁的地攤,在上麵挑挑揀揀,時不時迴頭看看顧少清,柔美的小臉上盈滿笑意,而顧少清淡淡的,很隨意的說點什麽。


    兩人看起來和諧極了。


    看著,心口莫名的蹭蹭冒出一股火氣,越燒越旺,慢慢的,連雙眼都熱了,還有些辣辣的,有點兒濕熱的疼。


    他第一次罵她,用那樣刻薄的字眼。


    委屈,她覺得天大的委屈,她根本沒和譚子維多說一句話,更沒有什麽糾纏不清的,他憑什麽這樣罵自己?


    憑什麽?


    他自己呢?


    還不是和陶柔卿卿我我的!


    “小羚,我們一起走吧。”譚子維很快追了上來,站在陶羚踩著的同一石階上,偏著頭溫和的對她說。


    陶羚心裏難受,不理他,收迴目光自顧自恨恨地往上爬,她爬的特別快,像是在發泄什麽,一刻鍾後,累的滿頭大汗,雙腿酸軟,一個不注意,踢到了石階,往前一衝,身子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摔倒了。


    “小心!”譚子維眼疾手快扶住她,關切的問:“小羚,你沒事吧?”


    陶羚驚得後背冒出冷汗,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殘,“沒事——”站好身體,甩開譚子維的手,“你別碰我,還有……謝謝你。”


    譚子維苦笑,“小羚,我們之間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見外了?”


    陶羚低頭澀然又譏誚的笑,“從你第一次跟我妹睡上了開始。”說完,她抬腿又要走,卻被譚子維拉住。


    “小羚,你歇一歇,這樣暴走你會吃不消,更何況你剛剛傷到了腳趾。”剛剛那麽重的一踢,她疼的臉都皺在了一起,這會兒卻沒事人似的還要走。


    “我說了你不要碰我,你碰我我覺得髒。”陶羚惡狠狠的推開譚子維的手,哪怕腳趾疼的鑽心,也咬牙往上爬。


    譚子維臉色僵硬地看著她不管不顧的背影,歎了口氣,“小羚,你怎麽這麽強?”


    一陣風吹過,吹散了他的話,走出很遠的陶羚,也未聽見。


    最後,實在是疼的受不了了,也沒了力氣,陶羚沿著一條有踩踏痕跡的小徑往裏走,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下來,脫了鞋子看自己的腳趾頭。


    大拇指指甲裏滿是青紫,裏麵全是淤血,已經腫的老高,稍微一碰,就疼的要命,正感歎自己倒黴,頭頂一隻喜鵲飛過,喳喳叫了兩聲,她腳麵上突覺一熱,低頭一看,一泡鳥屎正落在上麵。


    這真是……欲哭無淚。


    哀歎著幹脆躺到大石頭上,太陽透過樹葉縫隙落在臉上,微風拂麵,既暖又涼,頭頂是湛藍的天空,藍的令人心曠神怡。


    多麽美好的一天啊,可是怎麽就變得這麽糟心了?


    正想著,頭頂忽然一暗,一道陰影籠罩下來,她眯著眼一看,看到顧少清俊美無儔的臉,她疑是自己眼花,哼笑著自言自語:“真是倒黴,都出現幻覺了,顧少清啊顧少清,隻要你敢出現,我見一次揍一次,叫你還敢招蜂引蝶,叫你還敢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叫你還敢罵我…….”


    “你在說誰?”正說的起勁,一道冷沉的聲音驟然響起,隨著陰影的聚攏,顧少清放大的臉赫然懸在了陶羚的上方。


    陶羚眨眼,再眨眼,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正上方,鼻尖飄過熟悉的好聞氣味,她終於確認,眼前的人是顧少清。


    她反應迅速地一口否認,“沒有!”隨即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漂亮的大眼瞪著從天而降的顧少清。


    “你不是和陶柔一起嗎?怎麽來這兒了?”她質問,說完才覺得自己挺自作多情,便咬住唇,梗著脖子看居高臨下的顧少清。


    顧少清麵無表情地在看她的腳,半晌,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活該!”


    陶羚不忿地瞪大眼,“憑什麽?”


    “憑你和譚子維糾纏不清。”


    “我才沒有。”陶羚脫口而出。


    顧少清冷冷地逼視著她,“自欺欺人。”轉身,走至一旁摘了幾片大的樹葉,而後走迴來。


    陶羚雙手撐在石頭上,掌心涼涼的,心裏也涼涼的。


    顧少清說的沒錯,她是有點自欺欺人,當看到譚子維那樣無微不至地關心照顧陶柔時,她心裏確實不高興,甚至說是痛苦的。


    所以她才要把他們遠遠地拋在身後,眼不見心不煩。可是,顧少清一針見血戳破她的痛楚,她幾乎是惱羞成怒。


    顧少清走迴來,手裏捏著幾片綠綠的樹葉,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神色戚戚的陶羚,突然蹲了下去,目光先是定定地看了一眼那隻紫黑的腳趾,而後握住了她的腳。


    “你幹嘛?”陶羚覺得腳上一緊,有淡淡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了過來,她低頭一看,整個人都震住了,傻乎乎地看著腳前的一幕,忘記了唿吸,忘記了心跳。


    ……


    顧少清正在拿樹葉去擦她腳麵上的鳥屎。


    他的動作細致,輕柔,又不失利落。


    他的俊臉微低,眉目低垂,屈居於她的身前,像是一位帝王向帝妃虔誠的示愛。


    他的雙腿微屈,冰冷無情的他突然變得多情起來……


    “你——”唇瓣蠕動,卻不知道說什麽。


    “閉嘴,說你活該你還頂嘴,連鳥都看你不順眼。”他的語氣要多冷有多冷,可是,陶羚屏住唿吸,感覺腦袋暈乎乎的,胸口有一股激流在湧動,衝擊著她的靈魂。


    周遭的一切突然看起來更美了。


    “顧先生……”


    氣氛正好,冷不丁的,響起了陶柔的聲音,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陶柔走在前麵,譚子維跟在後麵。


    “顧先生,你找到姐姐了嗎?”話音落時,他們已經走了過來,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兩人雙雙一呆。


    陶柔撐大了眼,眼底閃著不可思議的光芒,那麽衿貴的男人,就這樣屈尊降貴地握住了姐姐的腳,手上還在拿著樹葉擦著她的腳麵。


    “怎麽迴事?”譚子維驚訝的問。


    陶羚轉過頭,不理他們,這種糗事她更不能讓他們知道。


    但譚子維不傻,看了幾眼就明白了,當即拿了一瓶水遞給顧少清,顧少清冷著臉接過,把水倒在陶羚腳上,認真地洗了一遍,有一次觸到了她的大拇指,她皺著眉看向他。


    陶柔咬唇,如果顧少清能這樣不嫌棄地對待自己,就算是死,也值了。


    “姐姐,我們找了你好一會兒了,你怎麽自己一個人跑了?”她靠了過來,姐姐低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並未答話。


    顧少清清理好站起了身,她自作主張接過他手裏還剩的一點水,“顧先生,我幫你洗洗手。”


    顧少清劍眉一挑,淡淡吐出兩個字:“不用。”


    陶柔拿著礦泉水瓶,站在一旁有些尷尬。


    陶羚迴過頭,掂著一隻腳站起身,“我來幫你。”她幹脆攀著顧少清的肩,湊過去拿陶柔手裏的瓶子,然後去看顧少清。


    顧少清沒有一絲猶豫的伸出了手,陶羚倒水,他洗著。


    陶柔咬牙,眼底湧動著不忿,“柔柔,我帶你到那邊看看。”譚子維忽然靠了過來,拉起她的手走向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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