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裏仿佛有什麽在消失。</p>
這是顯而易見的。</p>
因為這就是答案，也是目前能知道的唯一的方法。</p>
這道道域對他的作用並非是沒有。</p>
甚至那種壓製的靈壓，讓他無法靠近那尊神靈。</p>
強大。</p>
不可戰勝。</p>
越是靠近祂，就越是能發自內心地體會到那種感覺。</p>
但就在剛才，連那種感覺也都消失了。</p>
幽藍色的火焰在燃燒，將體內當前不需要的東西燃盡。</p>
「那麽，究竟從那個可悲的女人身上尋到了什麽答案呢？</p>
是放棄一切生的渴望。</p>
舍棄一切死的願望。</p>
將自己的內心閉鎖。</p>
讓自己徹底歸於‘無’的狀態。</p>
有如行屍走肉那般，將情感作為不需要之物焚燒。</p>
失去了承受道域之力的條件，那麽自然也就——」</p>
浩瀚的靈壓降下。</p>
那道鑲嵌在巨大身影胸前的人形麵露猙獰。</p>
神靈的手並沒有想象當中的笨重。</p>
巨大的影子在虛空中揮舞，探出五指朝著姬軒抓去。</p>
隻是頃刻間，姬軒便被抓在神靈的掌心，就如同是一隻螞蟻一般攥緊。</p>
但僅僅數息。</p>
那隻黑色巨手上便開始出現一道道幽藍色的裂隙。</p>
於裂隙之中，姬軒踏空走出。</p>
而其身後的神靈之手也隨著烈烈罡風崩潰。</p>
吼——</p>
腦海中響起一陣尖嘯。</p>
漆黑軀體上無數張人臉同一時刻張開了嘴。</p>
白色的光屬從其身周齊射。</p>
這些光束每一道都具有神韻境的力量。</p>
但凡被擦到一下就會受到重傷。</p>
光束落到地麵上的時候甚至將大地都要崩碎了一般。</p>
卷起浩蕩的塵土，將一大片的區域都覆沒在沙塵之中。</p>
「但這僅僅是徒有其表的力量罷了。</p>
這並非是真正神韻境的力量。</p>
既然是煉製出來的神靈。</p>
那麽支撐起神韻境未能的就是作為其核心‘器物’上的陣法。</p>
所以消滅蠱卜的方法就隻有消滅其核心。」</p>
他靈巧地穿行於每一道光束之間。</p>
有一些光束擦過了他的身體，帶走了他身體的一部分。</p>
但他從未停下自己的動作。</p>
缺失的部分，就用藍色的火焰去彌補。</p>
損失的力量，就靠著附近的靈氣去填充。</p>
四周充斥著陰氣，那是被祝戊稱為‘不必要存在的東西’，乃是其認定的美好之外的醜惡。</p>
</p>
「但是在那之前。</p>
我需要解決操縱神靈的人。</p>
要將他從神靈之中剝離出來，唯有如此，才能——」</p>
近了。</p>
越來越近了。</p>
姬軒舉起手中的三尺青鋒。</p>
在頭頂劃出一個圈。</p>
旋即一道道玄妙的符文飛出，環繞著巨大的神靈軀體，構成一個圓環。</p>
圓環之內的虛空中突兀地浮現出一道猙獰如眼眸的圖案。</p>
下一瞬間，白色的劍雨落下。</p>
宛若雷霆轟鳴，將一切都染成了純白。</p>
「旭天劍陣，雷殛式！」</p>
那自然無法消滅神靈。</p>
但姬軒的目的已經達到了。</p>
當他站在這個人麵前、流露出一如既往平靜的笑容、看著對方不甘的神情的那一刻。</p>
他的心中湧現出一瞬間的喜悅。</p>
然後。</p>
就連那種喜悅，也被火焰焚燒掉了。</p>
……</p>
擁有如此強大實力的代價，是常人所無法承受的。</p>
他心裏很清楚。</p>
當他的身軀從神靈身上被強行剝離出來的那一刻。</p>
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注定了。</p>
神靈的確非常強大。</p>
但卻不代表他的力量也是如此強大。</p>
他不知道這少年究竟是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能直接攻擊到他的身軀，甚至將他從神靈體內剝離出來。</p>
神道術的強弱與否，除了神靈本身強度之外，還得看自身與神靈之間的‘意誌’是否一致。他知道。</p>
自己與蠱卜之間的意誌其實並不一致。</p>
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不是為了讓所有生靈都能獲得美好的結局。</p>
那或許是劍陣？</p>
但又不僅僅如此，他能從方才的劍陣之中感受到某種熟悉的氣息。</p>
但是。</p>
於他而言，一切都已經結束了。</p>
當少年的劍橫在他脖頸上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下一次了。</p>
……</p>
“拂塵術？”</p>
姬軒驚詫於眼前出現的景象。</p>
旭天劍陣的力量可以精準地打擊某一特定之物。</p>
這其實與現在靈王朝的‘天道’陣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p>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已經變成怪異的祝戊。</p>
此人已經幾乎沒有一點人形。</p>
雖然擁有四肢，但雙手已經被無限地伸長，甚至超過了整個身軀的長度。</p>
手臂上長滿了黑色的倒勾。</p>
兩腿卻已經萎靡得隻剩了尋常人的一半左右。</p>
唯有那張臉，還保持著他原本的模樣。</p>
此刻祝戊體內靈氣駁雜，各種靈氣都互相交織著，開始破壞其內在。</p>
方才那一擊，已經將他的生機截斷。</p>
“就是拂塵術。”祝戊仿佛自嘲一般地幹笑了兩聲，已經顯得有些空洞的雙眸之中，竟淌出一點淚水，“很可笑是吧，很意外是吧？沒想到以術入道的藏雪宗宗主，他的道域竟是如此，他所掌握的術法，竟然隻是尋常可見的拂塵術。”</p>
“很厲害。”</p>
姬軒麵無表情地說道。</p>
他將長劍收迴。</p>
此時已經沒有必要由自己動手，對方早晚都會死。</p>
而且眼前的祝戊雖然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但歸根結底還是生靈。</p>
“少騙人了，你以為在下何以來到南域，更何況你還是中域的殿下，高高在上什麽資源沒有！</p>
少用那種冠冕堂皇的話來搪塞我。</p>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p>
祝戊臉上帶著幾分猙獰。</p>
或許，還有些可悲。</p>
但是姬軒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p>
“我不會說謊。</p>
拂塵術入道，的確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p>
隻是……你的道走錯了。”</p>
“你說什麽——”</p>
“所謂拂塵，又豈止是表麵上的塵土。</p>
你看。</p>
就像現在的你一樣。</p>
你的心裏，也已經不幹淨了啊。”</p>
祝戊先是一愣。</p>
隨即便流露出那種哭笑不得的表情。</p>
數息後放聲大笑起來。</p>
“嗬嗬……</p>
啊哈哈哈。</p>
原來如此。</p>
原來如此！</p>
殿下……</p>
您的確是中域的天才，而我……</p>
或許並沒有自己想象當中的那麽聰明。</p>
他們沒有說錯，我的確是一個廢物。</p>
我這樣的人根本就無法窺得大道。</p>
但就算如此，殿下！</p>
我也要向你們，向所有人證明——”</p>
“這是你師尊的願望嗎？”</p>
“不錯。”</p>
祝戊閉上了眼睛。</p>
他的氣息相較於方才，已經變得有些虛弱。</p>
在他的體內有屬於方才姬軒使用的劍陣的力量，有一股狂躁的陰氣，還有一股別的不屬於陰氣的力量。</p>
“我的師尊風燁子。</p>
或許你們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了。</p>
但他是我在世上最敬愛的人，他教會了我所有。</p>
他畢生希望我們一族的術法能夠掙脫過去的束縛，可以有新的可能。</p>
但是他卻被靈王朝毀了，被天道毀了！</p>
就在我的麵前！</p>
殿下。</p>
您可曾想過。</p>
我們不需要頭頂上那個東西。</p>
那是囚禁我們生靈的束縛，是封閉一切美好的囚籠。</p>
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啊！”</p>
“是嘛，或許……確實是這樣吧。”</p>
“所以說殿下您認同我了？”</p>
“不，我不會認同任何人。”姬軒隻是搖了搖頭，他現在隻是知道了動機，理解了對方這麽做的理由，但不會去認同，“天道隻會抹去威脅靈王朝的存在，它不存在屬於自己的意誌，隻是一道陣法，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心意所改變。而最重要的是，我並不知道你的師尊究竟是否觸碰了底線。”</p>
祝戊的身軀不由得一顫。</p>
那雙原本就已經變得渙散的眼眸中，越發地無神。</p>
他的喉嚨裏開始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就像是笑，又如同是哭泣。</p>
“……你不會懂的。</p>
你永遠都不會懂的。</p>
殿下。</p>
您無法阻止這一切，您的力量可以傷到我，將我從神靈軀體之中剝離出來，但您無法毀滅神靈。</p>
祂是人心。</p>
是平溪所有生靈的集合。</p>
您的意誌，已經無法左右現在的場麵了。”</p>
他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塊斑駁的麵紗，戴在了自己的臉上。</p>
藏在麵紗之後的那張臉上帶著笑容。</p>
如同譏諷。</p>
又有些淒涼。</p>
“哪怕隻是那麽一點也好。</p>
去破開它吧。</p>
天道。</p>
天道！</p>
那是我們的敵人。</p>
是囚籠，困住生靈的枷鎖……為了……美好的……”</p>
扭曲的身軀倒下。</p>
無力地從虛空中墜落，陷入下方的黑暗之中。</p>
早已破敗不堪的元神，化作純粹的陰氣。</p>
融入空殼一般的神靈軀體內。</p>
這尊巨大的神靈重新抬起頭，麵龐裂開一道巨大的豁口。</p>
從豁口中，姬軒看見了一抹白光。</p>
“那個就是……”</p>
……</p>
意識在消散。</p>
自身的存在逐漸分崩離解。</p>
沒有一點痛苦。</p>
快樂。</p>
愉悅。</p>
滿足。</p>
冥冥之中仿佛能看見前方有一道亮光，在光的盡頭，師尊在朝著自己招手。</p>
然後。</p>
美好的願望逐漸轉化成偏執。</p>
渴望變成了執念。</p>
深深地紮根在最後的意誌裏。</p>
「那位殿下說得沒錯。</p>
我的內心早就堆積了無法祛除的塵垢。</p>
那並非是能用拂塵術就能清掃幹淨的。」</p>
這就是那些生靈們的末路嗎？</p>
結果歸根結底。</p>
‘他們’給與我的東西究竟能否引導生靈走向幸福？</p>
我們究竟能否——</p>
「我要向所有族人證明。</p>
我們傳承了千萬年的神道術並非無法入道。</p>
恰恰相反。</p>
這或許才是我們應該修煉的正確的方向。</p>
神靈終究隻存在於古老的過去。</p>
祂們的力量早已無法成為當下的我們的力量。</p>
創造神靈？</p>
不。</p>
創造的神靈終究是虛假之物，沒有一點作用。</p>
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讓神靈的力量成為我們本身的力量——我們本身，又何嚐無法成為真正的神靈？</p>
不假借於外物。</p>
完全依靠我們自身。</p>
這才是神道術應該成為的模樣。</p>
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所以哪怕就隻有你——哪怕從你開始。</p>
一定要讓族人刮目相看。</p>
要讓他們都明白——我們已經不再是古老神靈的代行者。</p>
我們是人族修士！」</p>
眼淚早已經流幹了。</p>
光潔的深坑裏已經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p>
他倒在坑洞裏邊。</p>
雙手不停地挖掘。</p>
泥土沁入他的指甲縫。</p>
碎石將他的手指割破，鮮血染紅了地麵。</p>
他用拂塵術將身上的汙垢散去。</p>
然後繼續剛才的動作。</p>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p>
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p>
就在他迴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修為已經步入了神韻境。</p>
「啊啊。</p>
真是的。</p>
怎麽就……突破了呢？</p>
這樣子還怎麽完成您的願望啊。</p>
師尊。</p>
我該怎麽辦才好……」</p>
仿佛，聽見了什麽落地的聲音。</p>
……</p>
這是顯而易見的。</p>
因為這就是答案，也是目前能知道的唯一的方法。</p>
這道道域對他的作用並非是沒有。</p>
甚至那種壓製的靈壓，讓他無法靠近那尊神靈。</p>
強大。</p>
不可戰勝。</p>
越是靠近祂，就越是能發自內心地體會到那種感覺。</p>
但就在剛才，連那種感覺也都消失了。</p>
幽藍色的火焰在燃燒，將體內當前不需要的東西燃盡。</p>
「那麽，究竟從那個可悲的女人身上尋到了什麽答案呢？</p>
是放棄一切生的渴望。</p>
舍棄一切死的願望。</p>
將自己的內心閉鎖。</p>
讓自己徹底歸於‘無’的狀態。</p>
有如行屍走肉那般，將情感作為不需要之物焚燒。</p>
失去了承受道域之力的條件，那麽自然也就——」</p>
浩瀚的靈壓降下。</p>
那道鑲嵌在巨大身影胸前的人形麵露猙獰。</p>
神靈的手並沒有想象當中的笨重。</p>
巨大的影子在虛空中揮舞，探出五指朝著姬軒抓去。</p>
隻是頃刻間，姬軒便被抓在神靈的掌心，就如同是一隻螞蟻一般攥緊。</p>
但僅僅數息。</p>
那隻黑色巨手上便開始出現一道道幽藍色的裂隙。</p>
於裂隙之中，姬軒踏空走出。</p>
而其身後的神靈之手也隨著烈烈罡風崩潰。</p>
吼——</p>
腦海中響起一陣尖嘯。</p>
漆黑軀體上無數張人臉同一時刻張開了嘴。</p>
白色的光屬從其身周齊射。</p>
這些光束每一道都具有神韻境的力量。</p>
但凡被擦到一下就會受到重傷。</p>
光束落到地麵上的時候甚至將大地都要崩碎了一般。</p>
卷起浩蕩的塵土，將一大片的區域都覆沒在沙塵之中。</p>
「但這僅僅是徒有其表的力量罷了。</p>
這並非是真正神韻境的力量。</p>
既然是煉製出來的神靈。</p>
那麽支撐起神韻境未能的就是作為其核心‘器物’上的陣法。</p>
所以消滅蠱卜的方法就隻有消滅其核心。」</p>
他靈巧地穿行於每一道光束之間。</p>
有一些光束擦過了他的身體，帶走了他身體的一部分。</p>
但他從未停下自己的動作。</p>
缺失的部分，就用藍色的火焰去彌補。</p>
損失的力量，就靠著附近的靈氣去填充。</p>
四周充斥著陰氣，那是被祝戊稱為‘不必要存在的東西’，乃是其認定的美好之外的醜惡。</p>
</p>
「但是在那之前。</p>
我需要解決操縱神靈的人。</p>
要將他從神靈之中剝離出來，唯有如此，才能——」</p>
近了。</p>
越來越近了。</p>
姬軒舉起手中的三尺青鋒。</p>
在頭頂劃出一個圈。</p>
旋即一道道玄妙的符文飛出，環繞著巨大的神靈軀體，構成一個圓環。</p>
圓環之內的虛空中突兀地浮現出一道猙獰如眼眸的圖案。</p>
下一瞬間，白色的劍雨落下。</p>
宛若雷霆轟鳴，將一切都染成了純白。</p>
「旭天劍陣，雷殛式！」</p>
那自然無法消滅神靈。</p>
但姬軒的目的已經達到了。</p>
當他站在這個人麵前、流露出一如既往平靜的笑容、看著對方不甘的神情的那一刻。</p>
他的心中湧現出一瞬間的喜悅。</p>
然後。</p>
就連那種喜悅，也被火焰焚燒掉了。</p>
……</p>
擁有如此強大實力的代價，是常人所無法承受的。</p>
他心裏很清楚。</p>
當他的身軀從神靈身上被強行剝離出來的那一刻。</p>
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注定了。</p>
神靈的確非常強大。</p>
但卻不代表他的力量也是如此強大。</p>
他不知道這少年究竟是用了什麽方法，竟然能直接攻擊到他的身軀，甚至將他從神靈體內剝離出來。</p>
神道術的強弱與否，除了神靈本身強度之外，還得看自身與神靈之間的‘意誌’是否一致。他知道。</p>
自己與蠱卜之間的意誌其實並不一致。</p>
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不是為了讓所有生靈都能獲得美好的結局。</p>
那或許是劍陣？</p>
但又不僅僅如此，他能從方才的劍陣之中感受到某種熟悉的氣息。</p>
但是。</p>
於他而言，一切都已經結束了。</p>
當少年的劍橫在他脖頸上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下一次了。</p>
……</p>
“拂塵術？”</p>
姬軒驚詫於眼前出現的景象。</p>
旭天劍陣的力量可以精準地打擊某一特定之物。</p>
這其實與現在靈王朝的‘天道’陣法有著異曲同工之妙。</p>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已經變成怪異的祝戊。</p>
此人已經幾乎沒有一點人形。</p>
雖然擁有四肢，但雙手已經被無限地伸長，甚至超過了整個身軀的長度。</p>
手臂上長滿了黑色的倒勾。</p>
兩腿卻已經萎靡得隻剩了尋常人的一半左右。</p>
唯有那張臉，還保持著他原本的模樣。</p>
此刻祝戊體內靈氣駁雜，各種靈氣都互相交織著，開始破壞其內在。</p>
方才那一擊，已經將他的生機截斷。</p>
“就是拂塵術。”祝戊仿佛自嘲一般地幹笑了兩聲，已經顯得有些空洞的雙眸之中，竟淌出一點淚水，“很可笑是吧，很意外是吧？沒想到以術入道的藏雪宗宗主，他的道域竟是如此，他所掌握的術法，竟然隻是尋常可見的拂塵術。”</p>
“很厲害。”</p>
姬軒麵無表情地說道。</p>
他將長劍收迴。</p>
此時已經沒有必要由自己動手，對方早晚都會死。</p>
而且眼前的祝戊雖然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但歸根結底還是生靈。</p>
“少騙人了，你以為在下何以來到南域，更何況你還是中域的殿下，高高在上什麽資源沒有！</p>
少用那種冠冕堂皇的話來搪塞我。</p>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p>
祝戊臉上帶著幾分猙獰。</p>
或許，還有些可悲。</p>
但是姬軒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p>
“我不會說謊。</p>
拂塵術入道，的確是一件很厲害的事情。</p>
隻是……你的道走錯了。”</p>
“你說什麽——”</p>
“所謂拂塵，又豈止是表麵上的塵土。</p>
你看。</p>
就像現在的你一樣。</p>
你的心裏，也已經不幹淨了啊。”</p>
祝戊先是一愣。</p>
隨即便流露出那種哭笑不得的表情。</p>
數息後放聲大笑起來。</p>
“嗬嗬……</p>
啊哈哈哈。</p>
原來如此。</p>
原來如此！</p>
殿下……</p>
您的確是中域的天才，而我……</p>
或許並沒有自己想象當中的那麽聰明。</p>
他們沒有說錯，我的確是一個廢物。</p>
我這樣的人根本就無法窺得大道。</p>
但就算如此，殿下！</p>
我也要向你們，向所有人證明——”</p>
“這是你師尊的願望嗎？”</p>
“不錯。”</p>
祝戊閉上了眼睛。</p>
他的氣息相較於方才，已經變得有些虛弱。</p>
在他的體內有屬於方才姬軒使用的劍陣的力量，有一股狂躁的陰氣，還有一股別的不屬於陰氣的力量。</p>
“我的師尊風燁子。</p>
或許你們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了。</p>
但他是我在世上最敬愛的人，他教會了我所有。</p>
他畢生希望我們一族的術法能夠掙脫過去的束縛，可以有新的可能。</p>
但是他卻被靈王朝毀了，被天道毀了！</p>
就在我的麵前！</p>
殿下。</p>
您可曾想過。</p>
我們不需要頭頂上那個東西。</p>
那是囚禁我們生靈的束縛，是封閉一切美好的囚籠。</p>
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不需要啊！”</p>
“是嘛，或許……確實是這樣吧。”</p>
“所以說殿下您認同我了？”</p>
“不，我不會認同任何人。”姬軒隻是搖了搖頭，他現在隻是知道了動機，理解了對方這麽做的理由，但不會去認同，“天道隻會抹去威脅靈王朝的存在，它不存在屬於自己的意誌，隻是一道陣法，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心意所改變。而最重要的是，我並不知道你的師尊究竟是否觸碰了底線。”</p>
祝戊的身軀不由得一顫。</p>
那雙原本就已經變得渙散的眼眸中，越發地無神。</p>
他的喉嚨裏開始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就像是笑，又如同是哭泣。</p>
“……你不會懂的。</p>
你永遠都不會懂的。</p>
殿下。</p>
您無法阻止這一切，您的力量可以傷到我，將我從神靈軀體之中剝離出來，但您無法毀滅神靈。</p>
祂是人心。</p>
是平溪所有生靈的集合。</p>
您的意誌，已經無法左右現在的場麵了。”</p>
他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塊斑駁的麵紗，戴在了自己的臉上。</p>
藏在麵紗之後的那張臉上帶著笑容。</p>
如同譏諷。</p>
又有些淒涼。</p>
“哪怕隻是那麽一點也好。</p>
去破開它吧。</p>
天道。</p>
天道！</p>
那是我們的敵人。</p>
是囚籠，困住生靈的枷鎖……為了……美好的……”</p>
扭曲的身軀倒下。</p>
無力地從虛空中墜落，陷入下方的黑暗之中。</p>
早已破敗不堪的元神，化作純粹的陰氣。</p>
融入空殼一般的神靈軀體內。</p>
這尊巨大的神靈重新抬起頭，麵龐裂開一道巨大的豁口。</p>
從豁口中，姬軒看見了一抹白光。</p>
“那個就是……”</p>
……</p>
意識在消散。</p>
自身的存在逐漸分崩離解。</p>
沒有一點痛苦。</p>
快樂。</p>
愉悅。</p>
滿足。</p>
冥冥之中仿佛能看見前方有一道亮光，在光的盡頭，師尊在朝著自己招手。</p>
然後。</p>
美好的願望逐漸轉化成偏執。</p>
渴望變成了執念。</p>
深深地紮根在最後的意誌裏。</p>
「那位殿下說得沒錯。</p>
我的內心早就堆積了無法祛除的塵垢。</p>
那並非是能用拂塵術就能清掃幹淨的。」</p>
這就是那些生靈們的末路嗎？</p>
結果歸根結底。</p>
‘他們’給與我的東西究竟能否引導生靈走向幸福？</p>
我們究竟能否——</p>
「我要向所有族人證明。</p>
我們傳承了千萬年的神道術並非無法入道。</p>
恰恰相反。</p>
這或許才是我們應該修煉的正確的方向。</p>
神靈終究隻存在於古老的過去。</p>
祂們的力量早已無法成為當下的我們的力量。</p>
創造神靈？</p>
不。</p>
創造的神靈終究是虛假之物，沒有一點作用。</p>
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讓神靈的力量成為我們本身的力量——我們本身，又何嚐無法成為真正的神靈？</p>
不假借於外物。</p>
完全依靠我們自身。</p>
這才是神道術應該成為的模樣。</p>
我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所以哪怕就隻有你——哪怕從你開始。</p>
一定要讓族人刮目相看。</p>
要讓他們都明白——我們已經不再是古老神靈的代行者。</p>
我們是人族修士！」</p>
眼淚早已經流幹了。</p>
光潔的深坑裏已經沒有了那個人的身影。</p>
他倒在坑洞裏邊。</p>
雙手不停地挖掘。</p>
泥土沁入他的指甲縫。</p>
碎石將他的手指割破，鮮血染紅了地麵。</p>
他用拂塵術將身上的汙垢散去。</p>
然後繼續剛才的動作。</p>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p>
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p>
就在他迴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修為已經步入了神韻境。</p>
「啊啊。</p>
真是的。</p>
怎麽就……突破了呢？</p>
這樣子還怎麽完成您的願望啊。</p>
師尊。</p>
我該怎麽辦才好……」</p>
仿佛，聽見了什麽落地的聲音。</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