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仿佛都開始隨之顫動。</p>
天地之間的靈氣於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p>
在那少年自天穹顯現的瞬間。</p>
這片天地之間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消散。</p>
“他……他成功了？”</p>
姬萇從陰影中顯化出身形。</p>
她的狀態非常不好。</p>
雖說擁有抵禦病疫的力量，但麵對神靈的侵蝕還是顯得乏力。</p>
剛才五瘟神甚至隻是簡單地放出氣息，就已經讓她差點就要失去了自我。</p>
隻差一點，她就會命喪當場。</p>
但是現在，那尊強大的神靈氣息正在迅速消散。</p>
她能感覺到，天地間的瘟氣正從身邊消失。</p>
果然，一切都與那少年猜測的一般無二。</p>
隻要五瘟神消失了，這裏所有的生靈都會得到治愈。</p>
從此再也不會存在病疫。</p>
生靈也不會再受到病痛的折磨。</p>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行進。</p>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p>
她由衷地生出歡喜的神情。</p>
盡管本人對於生靈的苦難或許並沒有多少感觸。</p>
盡管本人對所有人乃至於自己都是如此地厭惡。</p>
但在知曉了五瘟神被擊退的消息之後，少女的心裏還是閃過了那麽些許的溫暖。</p>
「啊啊。</p>
這樣一來。</p>
父王也就高興了吧？」</p>
她是平溪王不能為外人所知悉的秘密。</p>
是作為皇族的恥辱降生到這個世上。</p>
她的出生沒有任何喝彩與祝福。</p>
盡管如此。</p>
若是世上當真存在什麽能讓她真正高興起來的事情的話，那便是現在正在發生的這件事情了吧。</p>
「真是令人羨慕。」</p>
那少年懷中抱著的雪白幼獸令人羨慕。</p>
作為皇族的一員，他正在做的事情無疑是不被允許的‘禁令’。</p>
盡管她知道，這件事情乃是那位帝君起頭。</p>
但就算是帝君，說到底也不過是皇族的一員。</p>
靈王朝並不允許這種關係的建立。</p>
而他們的未來想必也是——</p>
那少年一把拽住小狐狸的脖頸，皺著眉如同訓斥一般說著什麽。</p>
而那隻小狐狸蜷成一團，兩隻耳朵耷拉著，仿佛在嗚咽。</p>
最後，少年將小狐狸重新抱在了懷中。</p>
「啊，或許他們也可以……」</p>
“不，不！”</p>
淒厲的怒吼聲。</p>
將姬萇的思緒拉迴了現實。</p>
映入眼簾的是那老人猙獰得幾近扭曲的麵孔。</p>
老人飛奔到那片已經淪為廢墟的祭台殘骸中。</p>
枯槁的雙手不住地將那些碎石磚塊挪開。</p>
那雙眼睛已經滿是血紅。</p>
“這不可能。</p>
怎麽可能。</p>
怎麽可以！</p>
祂怎麽可以死在這裏。</p>
那可是神靈！</p>
是過去天庭的正神，擁有主宰生靈命運的力量。</p>
該死。</p>
該死！</p>
為什麽就是那麽靠不住！</p>
啊啊。</p>
還沒有結束，我怎麽可以在這裏結束。</p>
對了。</p>
我還有……還有——噫！”</p>
在老人尚於廢墟之中翻找著什麽的時候。</p>
姬萇已經來到老人背後。</p>
不知從哪裏拿出來的長劍就架在他的脖頸。</p>
冰涼的觸感，仿佛天壑一般將他的思緒、動作一齊截斷。</p>
在念頭宕機的瞬間。</p>
隻覺得一股溫熱濕了褲腿。</p>
“殿、殿下，殿下饒命，我……我有錢！</p>
多少錢我都可以給您。</p>
不。</p>
所有，我所積攢的所有錢都可以給你！</p>
放過我，饒我一命。”</p>
“就算到了現在，你還是想著自己的錢嗎？”</p>
“我、對了！</p>
我知道五瘟神留下來的密藏在何處。</p>
隻要您肯放過我，我就帶您過去，那裏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寶，有了那些東西，王爺日後哪怕是稱王稱帝都不在話下！</p>
我知道您想要什麽。</p>
隻要是對王爺有利的東西，您肯定會不計一切代價拿到手的，對嗎？</p>
所以——”</p>
隻是老人的話還沒說完。</p>
少女手中的長劍就已經揮下。</p>
頭顱帶著噴湧而出的鮮血灑下。</p>
那雙蒼老的眼睛裏仍舊帶著幾分迷茫，還有幾分不舍。</p>
「為什麽？</p>
自己為什麽會死在這裏？</p>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眼看著，平溪的一切財富都收到了自己的手裏，但是為什麽，自始至終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滿足感呢？</p>
那明明是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p>
賺更多的錢。</p>
賺比任何人都要多的錢。</p>
因為你看。</p>
隻要有錢，身邊就會有一群人圍著你轉。</p>
隻要足夠富有，就什麽都能得到。</p>
當年的‘家人’們也是這樣的。</p>
當年的同僚們也是這樣的。</p>
那我究竟哪裏做錯了呢？</p>
為什麽會落得這步田地？</p>
為什麽……從未感到滿足？」</p>
逐漸渙散的眼角餘光。</p>
看見的是失去頭顱的自己的身軀。</p>
緩緩地趴下。</p>
緩緩地，伸出逐漸無力的手。</p>
最後的動作，是去刨開早已搬不動的碎石，在那片碎石殘骸之下，埋藏著他五十多年來的所有積蓄。</p>
</p>
「原來是這樣。</p>
是啊。</p>
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p>
歸根結底，也隻是比別人聰明了那麽一點。</p>
但還是不夠聰明。</p>
明明知道自己的這些天性，還是一腳踩了進去。</p>
想要——</p>
想要——</p>
若是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的話。</p>
若是還能有下一次的話，自己或許——」</p>
……</p>
能感覺到小狐狸體內的詭異靈氣已經全部散去。</p>
但姬軒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輕鬆的神情。</p>
他看著下方的姬萇將那個叛將斬了。</p>
並沒有說一句話。</p>
歸根結底，這是平溪王的家事。</p>
盡管這件所謂的家事給整個平溪帶來了難以磨滅的災難，但對於斬殺那位副將的行為，姬軒沒有半分幹預。</p>
他明白。</p>
不論結果如何，接下來平溪王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p>
平溪並不大。</p>
但平溪境內的生靈經過這一次的災厄之後，已經是死傷無數。</p>
“……多謝大人。</p>
如此一來，平溪境內最大的災禍就算解決了。</p>
我代父王先行謝過大人出手相救。</p>
多謝大人祓除五瘟神。”</p>
少女向姬軒欠身行禮。</p>
態度真摯誠懇。</p>
但姬軒卻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喜悅的設色。</p>
他看著倒在地上身首異處的那具屍體。</p>
還沒過去多久，所以這屍體上仍帶著些溫熱。</p>
這個老人將自己幾乎半生都獻給了五瘟神。</p>
最終落得如此的下場。</p>
他搖了搖頭，輕聲歎道。</p>
“五瘟神並沒有消失。”</p>
“誒？可是大人——”</p>
對於姬軒的迴答，少女有些困惑。</p>
方才她是看在眼裏的。</p>
偌大的骸骨之城傾覆。</p>
那些肉眼可見的不詳的灰黑色靈氣衝上雲霄，隨著上空黑白二色的繪卷一同崩潰、瓦解。</p>
再也不會有生靈被疾苦所侵擾。</p>
再也不會有生靈承受那種苦難。</p>
本該是這樣的才對。</p>
“郡公主殿下，那可是神靈。</p>
我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真正地消滅一尊神靈，不是嗎？”</p>
姬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p>
他抬起頭看向再次被迷霧籠罩的高空。</p>
“五瘟神並沒有消失。</p>
祂隻是損失了一具分靈。</p>
一具或許在百年、乃至千年之後就會自動消散的分靈。</p>
至於真正的五瘟神在什麽地方、祂會不會顯現，會不會再次為生靈帶來什麽。</p>
我就不清楚了。</p>
你看。</p>
畢竟過去傳說中的天庭都已經消失了。</p>
連古跡都沒能剩下。”</p>
姬軒平靜地說道。</p>
他沒能夠消滅五瘟神。</p>
如今消散的不過是其一縷分靈。</p>
他能感覺到，在最後的時刻，冥冥之中似乎還有什麽更強大的存在。</p>
那種如同是看待螻蟻一般的目光，似乎正落在他的身上。</p>
但是全都無所謂了。</p>
那個存在的目光並未永遠地落下。</p>
祂隻是傳遞了一個信息。</p>
五瘟神，並未徹底消失。</p>
“那、那我們起碼現在是安全了吧！”</p>
少女眼神中帶著幾分不甘。</p>
撅起嘴憤憤地說道。</p>
“現在叛徒死了，轟天鼎的控製權也迴到了父王的手中。</p>
平溪上空的霧氣很快就會散開。</p>
我們也再也不用帶著麵紗生活。</p>
我們會和靈王朝其他地方的生靈一樣，恢複五十七年前的模樣……了吧？”少女很想繼續說下去。</p>
但她卻發現現在姬軒的臉上仍舊有一絲陰霾沒有散開。</p>
“大人，是……還有什麽事情嗎？”</p>
“的確還有一些事情。</p>
殿下你且站在原地不要動。”</p>
姬軒淡淡地說道。</p>
隨即一步步朝著姬萇的方向走去。</p>
站在她近前的瞬間，便抬起手，手掌落在了少女麵頰。</p>
麵紗之後的少女麵色緋紅。</p>
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少女的心跳都不禁加快了許多。</p>
的確。</p>
這個少年是不同的。</p>
雖然一直在叫著她郡公主，但言語之中沒有一點敬意。</p>
雖然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但態度之中沒有絲毫畏懼。</p>
這是第三個如同普通人一般對待她的人。</p>
更何況……</p>
他幫了平溪那麽多忙。</p>
也救了自己的性命。</p>
若是真的……到那時候也不是不行……</p>
少女的心裏正想著這些。</p>
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p>
耳畔似乎還能聽見一些不合時宜的幼獸嘶鳴。</p>
心裏正得意的時候。</p>
卻覺得麵頰與一陣輕風擦過。</p>
“行了。”</p>
“誒？”</p>
睜眼的瞬間。</p>
就看見少年的手中提著一塊白色的麵紗，那是原本被她戴在臉上的。</p>
而少年懷中的小狐狸正蜷成一團，看樣子是笑得很開心。</p>
“看來你的麵紗是特殊的。</p>
並沒有被動手腳。”</p>
“大人，您這是——”</p>
“你看那邊。”</p>
姬軒指著地麵上，已經滾落到一旁的老人頭顱。</p>
那雙眼睛仍舊不甘心地睜著。</p>
瞳孔中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光輝。</p>
他已經死了。</p>
但姬軒卻沒能揪出他的魂魄。</p>
就仿佛他的體內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魂魄一般。</p>
取而代之的，是自頭顱上戴著的麵紗中，升起一束光。</p>
那束光筆直地朝著某個方向飛去，瞬間就消失在雲霧當中。</p>
“那是……什麽？”</p>
少女詫異地盯著那束光消失的方向。</p>
剛才的那一幕她也看得分明。</p>
“是曾經被稱作魂魄的東西。”</p>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大人您知道嗎？”</p>
“我不知道，不過……抓住我的手。</p>
千萬不要鬆開。”</p>
姬軒伸出一隻手。</p>
將姬萇緊緊地攥著。</p>
正當少女困惑的時候，自遠方突兀地升起一道黑色的光柱。</p>
那道光柱迅速地向外擴張。</p>
僅僅十息！</p>
就已經落到了姬軒的身上。</p>
霎時間，一股駭人的靈壓降下。</p>
他看見了。</p>
草木正在枯萎。</p>
鮮花正在凋零。</p>
天地間的靈氣正朝著某種極端的屬性轉變。</p>
“呀——！”</p>
姬萇皺眉倒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後，整個身軀便化作一條白蛇。</p>
懷中的白狐更是蜷成一團。</p>
根本無法動彈。</p>
“這是——什麽道域！”</p>
姬軒皺眉。</p>
他隻是感覺到有靈壓降下。</p>
除此之外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p>
在他目之所及的一切。</p>
僅僅能看見純粹的轉化——一切的生靈，正迅速朝著非生靈轉化。</p>
嗡——</p>
黑色的神秘長劍飛出。</p>
一道金光化作壁障。</p>
將他附近的範圍籠罩，彼時，白蛇與懷中的小狐狸才算是恢複了一些生機。</p>
……</p>
朝堂之上。</p>
帝君麵前光幕展開，化作靈王朝的疆土。</p>
在這片光幕的南邊。</p>
正逐漸顯化出一團漆黑的光點。</p>
他抬起一根手指就要朝著黑色的光點按下。</p>
卻在下一瞬間，一道微乎其微的電光閃過，將他的手指彈開。</p>
帝君皺了皺眉。</p>
整個朝堂之中，頃刻間被一股肅殺之意籠罩。</p>
“淳正宗何在？”</p>
“臣在。”</p>
一青袍文士模樣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出。</p>
對著前方帝君恭敬拜下。</p>
“帶上你的七十九個門徒去南域。”</p>
“帝君，莫非是——”</p>
“去吧。”</p>
朝堂之中，一片寂靜。</p>
但那股肅殺之意卻久久不曾散開。</p>
仿佛禦座上的那位帝君在下一瞬間，便會出手殺人。</p>
……</p>
天地之間的靈氣於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p>
在那少年自天穹顯現的瞬間。</p>
這片天地之間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消散。</p>
“他……他成功了？”</p>
姬萇從陰影中顯化出身形。</p>
她的狀態非常不好。</p>
雖說擁有抵禦病疫的力量，但麵對神靈的侵蝕還是顯得乏力。</p>
剛才五瘟神甚至隻是簡單地放出氣息，就已經讓她差點就要失去了自我。</p>
隻差一點，她就會命喪當場。</p>
但是現在，那尊強大的神靈氣息正在迅速消散。</p>
她能感覺到，天地間的瘟氣正從身邊消失。</p>
果然，一切都與那少年猜測的一般無二。</p>
隻要五瘟神消失了，這裏所有的生靈都會得到治愈。</p>
從此再也不會存在病疫。</p>
生靈也不會再受到病痛的折磨。</p>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行進。</p>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p>
她由衷地生出歡喜的神情。</p>
盡管本人對於生靈的苦難或許並沒有多少感觸。</p>
盡管本人對所有人乃至於自己都是如此地厭惡。</p>
但在知曉了五瘟神被擊退的消息之後，少女的心裏還是閃過了那麽些許的溫暖。</p>
「啊啊。</p>
這樣一來。</p>
父王也就高興了吧？」</p>
她是平溪王不能為外人所知悉的秘密。</p>
是作為皇族的恥辱降生到這個世上。</p>
她的出生沒有任何喝彩與祝福。</p>
盡管如此。</p>
若是世上當真存在什麽能讓她真正高興起來的事情的話，那便是現在正在發生的這件事情了吧。</p>
「真是令人羨慕。」</p>
那少年懷中抱著的雪白幼獸令人羨慕。</p>
作為皇族的一員，他正在做的事情無疑是不被允許的‘禁令’。</p>
盡管她知道，這件事情乃是那位帝君起頭。</p>
但就算是帝君，說到底也不過是皇族的一員。</p>
靈王朝並不允許這種關係的建立。</p>
而他們的未來想必也是——</p>
那少年一把拽住小狐狸的脖頸，皺著眉如同訓斥一般說著什麽。</p>
而那隻小狐狸蜷成一團，兩隻耳朵耷拉著，仿佛在嗚咽。</p>
最後，少年將小狐狸重新抱在了懷中。</p>
「啊，或許他們也可以……」</p>
“不，不！”</p>
淒厲的怒吼聲。</p>
將姬萇的思緒拉迴了現實。</p>
映入眼簾的是那老人猙獰得幾近扭曲的麵孔。</p>
老人飛奔到那片已經淪為廢墟的祭台殘骸中。</p>
枯槁的雙手不住地將那些碎石磚塊挪開。</p>
那雙眼睛已經滿是血紅。</p>
“這不可能。</p>
怎麽可能。</p>
怎麽可以！</p>
祂怎麽可以死在這裏。</p>
那可是神靈！</p>
是過去天庭的正神，擁有主宰生靈命運的力量。</p>
該死。</p>
該死！</p>
為什麽就是那麽靠不住！</p>
啊啊。</p>
還沒有結束，我怎麽可以在這裏結束。</p>
對了。</p>
我還有……還有——噫！”</p>
在老人尚於廢墟之中翻找著什麽的時候。</p>
姬萇已經來到老人背後。</p>
不知從哪裏拿出來的長劍就架在他的脖頸。</p>
冰涼的觸感，仿佛天壑一般將他的思緒、動作一齊截斷。</p>
在念頭宕機的瞬間。</p>
隻覺得一股溫熱濕了褲腿。</p>
“殿、殿下，殿下饒命，我……我有錢！</p>
多少錢我都可以給您。</p>
不。</p>
所有，我所積攢的所有錢都可以給你！</p>
放過我，饒我一命。”</p>
“就算到了現在，你還是想著自己的錢嗎？”</p>
“我、對了！</p>
我知道五瘟神留下來的密藏在何處。</p>
隻要您肯放過我，我就帶您過去，那裏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寶，有了那些東西，王爺日後哪怕是稱王稱帝都不在話下！</p>
我知道您想要什麽。</p>
隻要是對王爺有利的東西，您肯定會不計一切代價拿到手的，對嗎？</p>
所以——”</p>
隻是老人的話還沒說完。</p>
少女手中的長劍就已經揮下。</p>
頭顱帶著噴湧而出的鮮血灑下。</p>
那雙蒼老的眼睛裏仍舊帶著幾分迷茫，還有幾分不舍。</p>
「為什麽？</p>
自己為什麽會死在這裏？</p>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眼看著，平溪的一切財富都收到了自己的手裏，但是為什麽，自始至終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滿足感呢？</p>
那明明是自己長久以來的願望。</p>
賺更多的錢。</p>
賺比任何人都要多的錢。</p>
因為你看。</p>
隻要有錢，身邊就會有一群人圍著你轉。</p>
隻要足夠富有，就什麽都能得到。</p>
當年的‘家人’們也是這樣的。</p>
當年的同僚們也是這樣的。</p>
那我究竟哪裏做錯了呢？</p>
為什麽會落得這步田地？</p>
為什麽……從未感到滿足？」</p>
逐漸渙散的眼角餘光。</p>
看見的是失去頭顱的自己的身軀。</p>
緩緩地趴下。</p>
緩緩地，伸出逐漸無力的手。</p>
最後的動作，是去刨開早已搬不動的碎石，在那片碎石殘骸之下，埋藏著他五十多年來的所有積蓄。</p>
</p>
「原來是這樣。</p>
是啊。</p>
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p>
歸根結底，也隻是比別人聰明了那麽一點。</p>
但還是不夠聰明。</p>
明明知道自己的這些天性，還是一腳踩了進去。</p>
想要——</p>
想要——</p>
若是再給自己一次機會的話。</p>
若是還能有下一次的話，自己或許——」</p>
……</p>
能感覺到小狐狸體內的詭異靈氣已經全部散去。</p>
但姬軒的臉上卻沒有顯露出絲毫輕鬆的神情。</p>
他看著下方的姬萇將那個叛將斬了。</p>
並沒有說一句話。</p>
歸根結底，這是平溪王的家事。</p>
盡管這件所謂的家事給整個平溪帶來了難以磨滅的災難，但對於斬殺那位副將的行為，姬軒沒有半分幹預。</p>
他明白。</p>
不論結果如何，接下來平溪王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p>
平溪並不大。</p>
但平溪境內的生靈經過這一次的災厄之後，已經是死傷無數。</p>
“……多謝大人。</p>
如此一來，平溪境內最大的災禍就算解決了。</p>
我代父王先行謝過大人出手相救。</p>
多謝大人祓除五瘟神。”</p>
少女向姬軒欠身行禮。</p>
態度真摯誠懇。</p>
但姬軒卻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喜悅的設色。</p>
他看著倒在地上身首異處的那具屍體。</p>
還沒過去多久，所以這屍體上仍帶著些溫熱。</p>
這個老人將自己幾乎半生都獻給了五瘟神。</p>
最終落得如此的下場。</p>
他搖了搖頭，輕聲歎道。</p>
“五瘟神並沒有消失。”</p>
“誒？可是大人——”</p>
對於姬軒的迴答，少女有些困惑。</p>
方才她是看在眼裏的。</p>
偌大的骸骨之城傾覆。</p>
那些肉眼可見的不詳的灰黑色靈氣衝上雲霄，隨著上空黑白二色的繪卷一同崩潰、瓦解。</p>
再也不會有生靈被疾苦所侵擾。</p>
再也不會有生靈承受那種苦難。</p>
本該是這樣的才對。</p>
“郡公主殿下，那可是神靈。</p>
我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真正地消滅一尊神靈，不是嗎？”</p>
姬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p>
他抬起頭看向再次被迷霧籠罩的高空。</p>
“五瘟神並沒有消失。</p>
祂隻是損失了一具分靈。</p>
一具或許在百年、乃至千年之後就會自動消散的分靈。</p>
至於真正的五瘟神在什麽地方、祂會不會顯現，會不會再次為生靈帶來什麽。</p>
我就不清楚了。</p>
你看。</p>
畢竟過去傳說中的天庭都已經消失了。</p>
連古跡都沒能剩下。”</p>
姬軒平靜地說道。</p>
他沒能夠消滅五瘟神。</p>
如今消散的不過是其一縷分靈。</p>
他能感覺到，在最後的時刻，冥冥之中似乎還有什麽更強大的存在。</p>
那種如同是看待螻蟻一般的目光，似乎正落在他的身上。</p>
但是全都無所謂了。</p>
那個存在的目光並未永遠地落下。</p>
祂隻是傳遞了一個信息。</p>
五瘟神，並未徹底消失。</p>
“那、那我們起碼現在是安全了吧！”</p>
少女眼神中帶著幾分不甘。</p>
撅起嘴憤憤地說道。</p>
“現在叛徒死了，轟天鼎的控製權也迴到了父王的手中。</p>
平溪上空的霧氣很快就會散開。</p>
我們也再也不用帶著麵紗生活。</p>
我們會和靈王朝其他地方的生靈一樣，恢複五十七年前的模樣……了吧？”少女很想繼續說下去。</p>
但她卻發現現在姬軒的臉上仍舊有一絲陰霾沒有散開。</p>
“大人，是……還有什麽事情嗎？”</p>
“的確還有一些事情。</p>
殿下你且站在原地不要動。”</p>
姬軒淡淡地說道。</p>
隨即一步步朝著姬萇的方向走去。</p>
站在她近前的瞬間，便抬起手，手掌落在了少女麵頰。</p>
麵紗之後的少女麵色緋紅。</p>
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少女的心跳都不禁加快了許多。</p>
的確。</p>
這個少年是不同的。</p>
雖然一直在叫著她郡公主，但言語之中沒有一點敬意。</p>
雖然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但態度之中沒有絲毫畏懼。</p>
這是第三個如同普通人一般對待她的人。</p>
更何況……</p>
他幫了平溪那麽多忙。</p>
也救了自己的性命。</p>
若是真的……到那時候也不是不行……</p>
少女的心裏正想著這些。</p>
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p>
耳畔似乎還能聽見一些不合時宜的幼獸嘶鳴。</p>
心裏正得意的時候。</p>
卻覺得麵頰與一陣輕風擦過。</p>
“行了。”</p>
“誒？”</p>
睜眼的瞬間。</p>
就看見少年的手中提著一塊白色的麵紗，那是原本被她戴在臉上的。</p>
而少年懷中的小狐狸正蜷成一團，看樣子是笑得很開心。</p>
“看來你的麵紗是特殊的。</p>
並沒有被動手腳。”</p>
“大人，您這是——”</p>
“你看那邊。”</p>
姬軒指著地麵上，已經滾落到一旁的老人頭顱。</p>
那雙眼睛仍舊不甘心地睜著。</p>
瞳孔中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光輝。</p>
他已經死了。</p>
但姬軒卻沒能揪出他的魂魄。</p>
就仿佛他的體內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魂魄一般。</p>
取而代之的，是自頭顱上戴著的麵紗中，升起一束光。</p>
那束光筆直地朝著某個方向飛去，瞬間就消失在雲霧當中。</p>
“那是……什麽？”</p>
少女詫異地盯著那束光消失的方向。</p>
剛才的那一幕她也看得分明。</p>
“是曾經被稱作魂魄的東西。”</p>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大人您知道嗎？”</p>
“我不知道，不過……抓住我的手。</p>
千萬不要鬆開。”</p>
姬軒伸出一隻手。</p>
將姬萇緊緊地攥著。</p>
正當少女困惑的時候，自遠方突兀地升起一道黑色的光柱。</p>
那道光柱迅速地向外擴張。</p>
僅僅十息！</p>
就已經落到了姬軒的身上。</p>
霎時間，一股駭人的靈壓降下。</p>
他看見了。</p>
草木正在枯萎。</p>
鮮花正在凋零。</p>
天地間的靈氣正朝著某種極端的屬性轉變。</p>
“呀——！”</p>
姬萇皺眉倒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後，整個身軀便化作一條白蛇。</p>
懷中的白狐更是蜷成一團。</p>
根本無法動彈。</p>
“這是——什麽道域！”</p>
姬軒皺眉。</p>
他隻是感覺到有靈壓降下。</p>
除此之外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p>
在他目之所及的一切。</p>
僅僅能看見純粹的轉化——一切的生靈，正迅速朝著非生靈轉化。</p>
嗡——</p>
黑色的神秘長劍飛出。</p>
一道金光化作壁障。</p>
將他附近的範圍籠罩，彼時，白蛇與懷中的小狐狸才算是恢複了一些生機。</p>
……</p>
朝堂之上。</p>
帝君麵前光幕展開，化作靈王朝的疆土。</p>
在這片光幕的南邊。</p>
正逐漸顯化出一團漆黑的光點。</p>
他抬起一根手指就要朝著黑色的光點按下。</p>
卻在下一瞬間，一道微乎其微的電光閃過，將他的手指彈開。</p>
帝君皺了皺眉。</p>
整個朝堂之中，頃刻間被一股肅殺之意籠罩。</p>
“淳正宗何在？”</p>
“臣在。”</p>
一青袍文士模樣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出。</p>
對著前方帝君恭敬拜下。</p>
“帶上你的七十九個門徒去南域。”</p>
“帝君，莫非是——”</p>
“去吧。”</p>
朝堂之中，一片寂靜。</p>
但那股肅殺之意卻久久不曾散開。</p>
仿佛禦座上的那位帝君在下一瞬間，便會出手殺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