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憐惜==


    夜色漸濃,外麵飄起了簌簌的雪花,溫度也是一降再降。


    陸宴翻身上馬,夾緊馬腹,揚長而去。


    看管馬廄的小廝躬身問楊宗,“外麵不是要宵禁了嗎?世子爺為何這時候出門?”


    楊宗長歎了一口氣道:“世子爺公務繁忙,也是別無他法。”


    ******


    寒風唿嘯,鑽入袖中,等他到澄苑的時候,長安城已是應了那句——六街鼓歇行人絕,九衢茫茫空有月。


    片片的雪花層層疊疊地摞在了青石板路上,陸宴的步伐急促,碾過地麵時,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此時墨月正好用竹掃帚清掃著積雪,見陸宴來了,連忙直起身子道:“奴婢見過世子爺。”


    陸宴將藥遞給墨月,道:“用溫火煎,盡快。”隨即便大步流星地進了瀾月閣。


    屋內燭火輕輕搖擺,屋外雪花肆意紛飛。


    他推開內室的門,入眼的便是蜷在床裏頭的沈甄,那樣嬌小纖細的背影,確實可憐至極。


    他坐到床邊,傾身去撈她的身子。


    陸宴將她散落下來的頭發,一縷一縷別在耳後,順著火光看她,她的額間掛著虛虛的汗,小臉煞白,唯獨身子是滾燙滾燙的。


    她的嘴唇微張,好像在說些什麽,可惜太啞太低,陸宴隻好把頭低下去。


    “冷。”


    她輕聲呢喃。


    陸宴環顧四下,發現這屋裏頭已是燒了四個炭盆了,即便是再加兩個,隻怕她也還是冷。


    他垂眸凝著她,用拇指撫了撫她的小臉。


    病弱的沈甄,就像是嬌滴滴的一朵西府海棠,不堪風,不堪雨,亦不堪折。


    陸宴給她蓋了蓋被子,然後對一旁守著的棠月說,“她一直都燒的這樣厲害?”


    “昨兒的時候還沒,沈姑娘隻說頭暈,想睡一下。但等奴婢把晚膳端上的時候,已經開始說胡話了。”這會兒,已經燒昏過去了。


    陸宴低頭算一算,都燒上一天一夜了。不能再挺著了。


    “去端盆熱水來。”陸宴道。


    聞言,棠月抬頭看了看病入膏肓的沈甄,想到了什麽,連忙道:“是。”


    今夜的天兒霧沉沉的,透過支摘窗看外頭,月色都不免變得朦朦朧朧。就如同某些被遮住的情愫。


    須臾之後,棠月端著盆水迴來了,她浸了個帕子,對著陸宴道,“世子爺,奴婢來吧。”


    陸宴起身,給她讓了個位置。


    棠月將被褥掀開,用手去解沈甄的衣裳。褪下中衣後,就隻剩下一個素白色的肚兜。


    迎麵撲來的一股沁人芬芳,不禁讓棠月倒吸了一口氣。她伺候過不少人,但卻沒伺候過這樣的天香國色。


    她的身子是那樣的白,說是欺霜賽雪也不為過。


    棠月小心翼翼地用熱帕子碰了碰她的手臂,溫度舒適,沈甄忍不住哼唧了一聲。


    這嬌聲一出,陸宴的嘴角瞬間便平了,他本以為沈甄隻對他如此,沒成想,她跟誰都是如此。


    接下的畫麵,就不由得有些香-豔了。棠月一點一點擦拭她的身子,從玉-足開始,由下至上。由於身上還發著熱,肌膚也比平時紅上了幾分。


    期間碰著了哪裏地方,不免要發出些聲音。


    站在一旁的陸宴,眸色越來越深,身子僵硬,泛起了一股燥熱。


    他舔了舔嘴角,嗤笑出聲。


    行,真行。


    睜開眼的時候,比誰都純,眸色裏蕩漾的水珠都猶如山間清泉一般,可閉上眼睛,她就不是她了,這股白日裏尋不見的嬌媚,到底是藏不住了。?


    這邊棠月正要去解沈甄的肚兜,他喉結微動,手臂上的青筋隱隱突起,似是再也忍不住一般,啞著嗓子道:“你出去吧。”


    棠月怔住,連忙把帕子再放入熱水中,躬身退下。


    出去的時候,她吹了好一會兒風,才冷靜下來。生平頭一次,她居然會覺得女子的身子,竟是那樣讓人移不開眼,勾魂攝魄一般。


    陸宴坐到她身邊,狠狠地擰了擰水中的帕子,繼而細致地拭了每一處,每一處他不肯讓人碰的,她的地方。


    也許是力道有些重,沈甄又抗拒地哼唧了一聲。


    再後來,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手掌,比手裏的帕子,都要更熱一些,更燙一些。


    當他的理智占據上風,替她穿戴好,蓋上被的時候,外頭的藥也煎好了。


    他單手拖著她的脖頸,另一隻手去舀藥汁,緩緩送入她口中。


    可陸宴哪裏會伺候人喝藥,他一勺接著一勺的喂,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沈甄自然是被嗆到了。


    連連咳嗽,不一會兒,眼睛跟著慢慢睜開。


    恍惚間,她看清了他的臉。


    “大人?”


    沈甄美眸瞪圓,喚了他一聲。


    人剛醒的時候,也正是心不設防的時候。


    陸宴看著她眼中的抗拒,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半夜匆匆前來是圖個什麽?


    陸宴讓她靠在軟枕上,然後冷聲道:“我走了才一天,你就給自己折騰病了,沈甄。”


    這樣的語氣,不難聽出責怪的意味。


    然而沈甄剛醒,還沒反應過來該說什麽,隻好低頭假咳了兩聲。


    陸宴把沒喝完的藥遞給她,“自己能喝嗎?”


    沈甄接過,低聲道:“能的。”她一天一夜沒吃飯,現又發著燒,身上無甚力氣,就連端著勺,都有些顫抖。


    看著她心餘力絀的模樣,陸宴又不禁轉起了手上的白玉扳指,片刻後,還是搶過了她手裏的藥碗。


    他舀了一勺,遞到了她嘴邊上。


    四目相對後,沈甄也沒推三阻四。


    他伸過來一下,她就長一下嘴,配合的也算是默契。


    一碗藥汁,很快見底。


    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沈甄剛喝下他喂的藥,難免要有所表示,她清了清嗓子,緩緩道:“多謝大人。”說完她忽然想起什麽,忙捂住了嘴。


    陸宴挑眉看她,“怎麽了?”


    “我怕過病氣給大人。”沈甄捂嘴道。


    陸宴把她的手拿下來,“無妨。”頓了頓,又繼續道:“既喝下藥,那就早些歇了吧。”


    聞言,沈甄乖乖躺下,她想著,總得養好病才能不給別人添麻煩,索性直接閉上了眼。


    陸宴起身熄了一盞燭火。


    見她如此,陸宴難得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背脊。


    男人的這點柔情,尤其是陸宴的柔情,哪怕稍稍給了點,人都是能感覺到的。沈甄也一樣。


    她轉過身後,並沒有睡著,反而是睜開了眼睛。


    時間一寸寸地流,陸宴落在她背上的手,與她噗通噗通的心髒,好似漸漸貼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沉聲道:“沈甄,早點睡,等明早起來你謄一份書信,我會派人給李夫人送去。”


    他口中的李夫人,便是沈甄的長姐,沈姌。


    話音甫落,沈甄鼻尖一酸,她突然很想哭,不過一想起他立下的規矩,便又生生忍下。


    直到她唿吸漸勻,陸宴側頭看向窗外,沉思良久。


    其實,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對她破了例。


    或許是因為她和自己的那些錯亂的夢境息息相關。


    或許是憐她小小年紀做了自己的外室,他卻什麽都給不了她。


    又或許,他隻是想讓她做個好夢。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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