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牌號事件,給了孟聽雨不少的感悟,她也開始放寬心,投入到了大四的實習生活中。


    大四這一年實習,她最後並沒有選擇董曼負責的周刊組,帶著一點兒挑戰自己的心態,經由董曼內部介紹,她來了記者部開始實習。由於她在繁錦兼職實習了幾年,又作為交換生去英國學習過,到了新的部門後,領導也給她派了不少任務,她也認識了誌同道合的前輩,從中學到了很多經驗。


    這一年,他們收到了前方的報道,從一月份開始,在國內發生了大範圍低溫、雨雪、冰凍等自然災害。


    孟聽雨作為記者部的一員,也被領導派著跟前輩們趕往中部地區。


    她走得比較匆忙,但也都寬慰了父母家人還有朋友,包括徐朝宗。


    徐朝宗始終不是什麽心懷大義的人,他不關心這個世界如何,他隻關心他在意的人。


    他一邊看著新聞上對於雪災的報道,一邊又會暗自嘀咕,這樣的任務為什麽偏偏要讓孟聽雨一個實習生也跟著過去。


    嘀咕歸嘀咕,但他也不會在孟聽雨麵前說些什麽。


    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她所在的地區是什麽情況。


    前方雜事很多,孟聽雨既要拍照向社裏報道真實的情況,還得暫時充當誌願者幫助受困的群眾,大雪圍困水電斷缺,還有大批的旅客被困,有家不能迴。她每天忙得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另外一個跟她同批進來的實習記者手上都生出了凍瘡,難受極了,每天看著受災的一幕一幕,心理承受都快到達了極點,對著孟聽雨哭了幾場後,擦擦眼淚又跟著前輩們一起幹。


    孟聽雨都快忘記了時間在流逝。


    她隻能盡她所能,完成她的職責。


    就在她都開始覺得難熬,好幾次都忍不住給家裏打電話時,徐朝宗跟著民間救援隊來了。


    在大雪圍困時,徐朝宗穿著厚重的衝鋒衣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都沒忍住,撇過頭,掩飾了逐漸紅了的眼眶。


    徐朝宗喘著粗氣艱難地趟著雪走過來,一手扶著樹幹,“別怪我,我天天早上醒來看著前方的報道,越看越害怕,讓老王幫我找了個民間救援隊我就跟著一起過來了。”


    “害怕什麽啊。”


    孟聽雨帶著鼻音。


    她這幾天被傳染了,也有些感冒,每天都昏昏沉沉的。


    但她沒辦法離開,這邊太缺人了。


    幾個前輩們也都在苦中作樂,沒辦法,這就是新聞人的使命。


    不知道不是生病太脆弱的關係,在她看到徐朝宗的時候,她鼻子一酸,差點掉淚。


    她根本沒想到,在她每天發送平安的消息時,他竟然還要過來。


    “不知道。”徐朝宗誠實地迴答,“與其在燕市等著你的消息,還不如親自過來看看。”


    他就是這樣的人。


    一條報平安的消息,隻能短暫地撫慰他,但隨之而來的是害怕。


    今天的平安收到了,明天的呢?後天的呢?


    他甚至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為了安慰在這邊等著的人,會適當地說一些善意的謊言。


    她向來都是這樣,為了不讓別人擔心,總是會忍耐著。


    他隻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不想再猜來猜去,幹脆過來一趟。


    就好像前世時,她去災區手機弄丟,他沒聯係到她時,明明有很多種方式跟她隊伍裏的同事聯絡上,但他也沒有那樣做。


    那一刻,他隻想來到她的身邊。


    孟聽雨也不知道該拿徐朝宗怎麽辦才好。


    她隻能瞪了他一眼,又被前輩叫去幫忙。


    徐朝宗也不是什麽專業的救援隊隊員,他隻負責出錢,讓救援隊帶他來一趟。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他也不會四處走動,但他的眼睛一直都跟隨著孟聽雨。


    這是很奇怪也是很特別的體驗。


    因為兩人專業不同,他幾乎沒有看她工作的機會。


    除了前世那一次,但那時候他心思也不在上麵,此時此刻竟然有了大把的時間觀察她。


    越觀察,就越心驚。


    他好像一直都是她生活的旁觀者,他清楚地知道她上輩子的工作經曆,但很少這般切身體會。她在家裏一直都是被嬌慣著養大,在這裏卻是什麽髒活累活都願意做,她是一個很感性的人,在看電影時都會默默哭泣,在這裏,看到麵對被破壞肆虐的菜地時痛哭出聲的農民,她上一秒紅了眼眶,下一秒又會繼續有條不紊地投入到工作中。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一直都是這樣努力地在生活,在工作。


    這一瞬間,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當他說出那句話時,她開始覺得他麵目全非。


    晚上,孟聽雨找來了凍瘡膏,這是同事支援的。


    她拉過他的手,仔細耐心地幫他上藥,輕聲道:“聽這裏的人說,凍過一次後,第二年還會再生凍瘡,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原理,但你還是當心點,你這隻手是要簽很多項目的。”


    徐朝宗的手背已經凍成了包子,毫無美感可言。


    他凝視著她的麵容,突然說道:“其實你錯了,我也錯了,你也不是什麽需要別人去澆灌的花。”


    孟聽雨抬起眼睛看他,不明白他說這個是有什麽用意。


    “無論你跟誰在一起,你都會過得很好,你一個人也是。”他說,“也許他沒我有錢,沒我高。”


    她噗嗤笑道:“徐朝宗,你好自戀。”


    沒見過會說自己有錢,說自己高跟帥的。


    徐朝宗大笑:“想讓你開心一點啊。”


    他還記得,剛來時見到她時,她眉宇間都是滿滿的憂愁。


    她在為這片土地擔憂。


    這一刻,他們徹底放下了所有的不開心,坐在臨時搭建起來的集裝箱屋子前,看著這雪夜,輕鬆愜意的聊天。


    “為什麽想到要過來。”孟聽雨手裏捧著熱水袋,側頭看向他問道。


    “放心,不會在今天告白,免得你又誤會我趁人之危。”徐朝宗故意學著她的腔調說話,這是他最近的樂趣,“免得你又要問我,徐朝宗你贏了嗎?”


    孟聽雨哈哈笑了起來。


    這是這段時間來,她感到最放鬆的時刻。


    沒有想到,這樣的時刻居然是徐朝宗帶來的。


    這也不奇怪,他們本來就認識多年。


    “你這麽記仇的嗎?”她問他。


    徐朝宗聳肩,“沒辦法,誰叫你總是揣測我,你從不以惡意揣測別人,卻會這樣對我。你對我總是不公平。”


    後麵這句話就是“控訴”了。


    她的確對他不太公平,好像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人。


    “這次沒有揣測。”她說,“就隻是想問問你為什麽想到要過來。”


    她在這邊一切都好。


    但有時候也想聽聽他究竟想說什麽。


    “雖然我知道你會照顧好自己,但還是不放心。”徐朝宗說,“天天看新聞報道,也會忍不住在想,這該不會是假的吧。”


    “咳咳!”孟聽雨緊張地迴頭看了一眼,警告他,“這幾天別說這種話,前輩們聽到真的會很惱火,想打人的。”


    徐朝宗果斷地伸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行,我不說。”


    兩個人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孟聽雨抱著熱水袋,徐朝宗捧著一杯熱茶。


    這邊供電不足,到了晚上也是一片漆黑。


    周圍的一切都很靜,靜到好像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孟聽雨歎了一口氣,聲音變得很輕:“我是真的很想開始新生活,所以選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的單位還有工作。”


    她一點兒都不想迴到原點。


    可最後,還是像地理老師說的,圍繞一圈,最後兜兜轉轉,迴到開始的地方。


    “我知道。”徐朝宗看了她一眼,目光溫柔,“如果沒有我,你會遇到一個很合適的人。”


    “那這個合適的人,今天會來找我嗎?”孟聽雨問道。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他今天會冒著雪災來找我嗎?


    他會一次又一次來找我嗎?


    他會找來時是為了跟我說一句吃飯了嗎?


    徐朝宗怔住。


    他其實有感覺到她的矛盾與掙紮。有時候他都很想告訴她,聽雨,別著急,慢慢來。


    徐朝宗永遠都不會走。


    他永遠都會在這裏等你。


    他絕不會勉強你,同樣地,也不會讓你在迴頭的那一瞬間,找不到他。


    他想當你的後背,一輩子的後背。


    孟聽雨問這個問題,也不是想要一個答案,她收迴視線,低低地說道:“你不知道他會不會,我也不知道。”


    “但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定會。”


    他會像前世一樣,排除萬難來到我的身邊。


    徐朝宗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即便是幻聽,他也認了,他沒再猶豫,他骨子裏本來就是一個很勇敢的人,隻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勇敢,在遇到她時,都會被百分之一的猶豫打敗。


    他伸出手,輕輕地握住她的。


    力道很輕很輕,隻要她想掙紮,很輕鬆便可以辦到。


    他從來都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是選擇愛他,還是選擇不愛他,他都尊重。


    這一次也是一樣的。


    他在心裏緊張地倒數著。


    孟聽雨知道他的意思,她在他這裏可以永遠反複無常,可以前一秒說著動聽的話,下一秒讓他滾開。就好像,現在他牽著她的手,卻根本不敢用力,他永遠都會給她掙脫開來的機會。


    可能是這個雪夜太過安靜。


    可能是他的手太過暖和。


    她竟然完全不想推開他,徐朝宗知道嗎?她在什麽時候最勇敢,她在遇到他的時候,才是全世界最勇敢的那個人。她側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稍稍用力,主動跟他十指緊扣。


    徐朝宗傻眼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切。


    他看了看合握著的手,又看了看她。


    終於是沒忍住,狂喜之後,他竟然聲音顫抖著對她說道:“快製止我。”


    他的手竟然在發抖,他不敢相信自己還有這樣好的運氣,還能這樣跟她牽手。


    “製止你什麽。”她也很想笑,卻很驕矜地反問道。


    “我竟然想捐錢了。”


    短短七個字,孟聽雨都能從中聽出他滿懷的驚喜。


    畢竟,能讓徐朝宗主動說出想捐錢這樣的話……


    那可真是太難了!


    簡直比登天還難呢。


    孟聽雨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都直不起腰來。


    徐朝宗也被她感染,他試探著將她帶入懷中,抱得很穩。


    兩個人都穿得很厚,連擁抱都有些吃力,但不管再怎麽吃力,他也永遠都不想放開。


    這個世界上當然有更輕鬆的一條路。


    可依然有人執迷不悔,非要走更艱難的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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