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老道士的信


    李滿囤一家是九月初二早晌到的。因謝尚早起上衙,而雲氏和李滿囤男女大妨,不好照麵,所以就隻紅棗一個人出麵招待娘家人。


    站在二門裏看到騾車慢慢駛近,紅棗心情激動:她爹娘和她弟終是平安到了!


    她爹娘不比她婆走南闖北慣了,身邊的馬夫長隨也都是老手。他們生平頭一迴行這麽遠的路,沿途雖有陸虎張乙接應,但還是讓人擔心,擔心水土不服。


    不過現在好了,馬上就能見著了!紅棗心裏充滿了期待。


    “啪”一掌打下李貴中掀車窗簾的手,王氏沒好氣地低聲抱怨道:“怎麽又掀!不是早告訴過你不能看,給人看到了不好嗎?”


    李貴中訕訕道:“娘,我就看一眼!看姐姐在外麵沒有!”


    “馬車不停,”王氏道:“車夫不退,你姐如何會露麵?”


    “真是的!”


    也不動腦子想想!


    聞言李滿囤默默縮迴自己蠢蠢欲動的大手,咳了一聲低聲道:“貴中,你娘說的是。你聽你娘的,別給你姐丟臉!”


    隻想看一眼結果被上綱上線的的李貴中……


    轉迴臉李滿囤再次跟王氏確證道:“一會兒車停了,我先下車,然後是貴中,最後是你,對吧?”


    自打中秀才經過一迴簪花禮,李滿囤現幹啥都特有儀式感。


    眼見男人記著自己的囑咐,王氏臉色緩和了一些:“是這樣沒錯!你下去時不著要急,一定要看著巧雲和餘德媳婦過來,然後等我下去了一起走!”


    巧雲和餘德媳婦是王氏這迴帶來的丫頭和仆婦,就在後一輛騾車裏。對她們,王氏倒是比對男人和兒子放心,不然,她也不會帶她們出門。


    李滿囤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結果車一停,李滿囤便伸手去拉車簾,被王氏眼疾手快地抓住,李滿囤醒悟:該外麵的樹林拉。


    終於車簾撂起,李滿囤看到了迎麵走來的女兒,不及掙開媳婦的手便高興喊道:“紅棗!”


    囑咐了一路的王氏……


    同被囑咐了一路的李貴中……


    紅棗聞聲一愣,轉即和當年在田埂村頭遇見一樣高聲答應道:“爹!娘!”


    李貴中一聽唯獨漏了他,不幹了,立刻探出頭來刷存在感,高聲叫道:“姐!”


    王氏見狀氣得額角跳了好幾下,心說:一個兩個地竟全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


    借著男人身形的遮擋,王氏一把扯著兒子輕聲抱怨道:“才怎麽說的啊?要有個大家公子的樣子!”


    她管不住男人,還能再管不好兒子?


    李貴中想跟他爹一樣跳下車,頭不迴地給自己叫屈:“娘,就隻姐姐一個人!”


    言外之意雲氏沒來,不必做戲!


    “那也不行!”王氏快速告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一地的下人可都看著呢!”


    聞言李貴中方答應道:“我知道了,娘,你先鬆開!你看爹都下去了!”


    看兒子振冠抖衣,文質彬彬地踩著腳凳下車,王氏不覺舒了一口氣——兒子還算知事!


    紅棗看他爹穿著一身綢衣,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風采不減當年,心裏歡喜,福身拜道:“爹!”


    李滿囤想伸手攙,轉看到紅棗鼓起的腹部和身邊攙扶的丫頭,終省起王氏的囑咐,尷尬地收迴手道:“起來,快起來!”


    紅棗含笑站起,然後看到她娘和她弟過來,少不得一一見禮,然後方關心問道:“爹、娘、弟弟你們這一路都還順利吧!”


    “順利!太順利了!”李滿囤複了高興,興奮道:“一路都是官道大路,道好走不說,過夜也有陸虎、張乙他們給安排,一多半的時間都歇在你的鋪子,下剩一小半也都是相熟的老店,更別說到了濟南,你公公親自招待,留我同你娘在學督衙門住了兩夜!”


    正三品的衙門啊,他李滿囤還是在中秀才時去過一次,且還隻限於前衙,這迴可是連後邸都住過了!


    李滿囤越想越痛快,禁不住哈哈笑道:“對了,我過泰山的時候同你娘和你弟去紫霞祠燒香時還遇見了咱們城隍廟的老道士。那老道士似是知道我要去似的,見我便拿了一封信給我,讓我捎給你女婿!”


    以為還得四五天才能收到謝福去泰山詢問老道士胎夢消息的紅棗……


    眼見男人說個沒完,王氏看不下去了,伸手掐了男人一把阻止了他的滔滔不絕,然後問道:“紅棗,你婆在家吧?”


    怎麽說也得去跟親家母打個招唿才對!


    紅棗得了提醒,趕緊道:“在的。我婆知道爹,娘要來,早起便和我說你們遠道而來辛苦且都先進屋歇歇腳!”


    提到屋子,李滿囤立四下張望問道:“這便是陛下禦賜的狀元及第了!?”


    紅棗為她爹口裏的“狀元及第”給逗樂了,抿嘴笑道:“是!爹,後麵花園還有陛下禦筆的醴泉,等傍晚你女婿迴來,讓他陪您去瞧!”


    雖然她也能陪,紅棗暗想:但謝尚身為半子也得表現表現對她爹娘的歡迎。


    何況謝尚說過園裏的碑廊給她爹和她弟留了兩個位置。


    這話由謝尚告訴比她告訴更叫她爹喜歡!


    李滿囤聞言自是興高采烈——他這迴出門真是見識到了!


    心情好,李滿囤再看紅棗這宅子便覺得青磚灰瓦都在閃光,比別處不同。


    李貴中今年十二歲,說起來也還是個孩子。生平第一迴出門遠遊便住進了這世讀書人夢寐以求的狀元府,心裏的那一份興奮比他爹真是不遑多讓,也是看哪兒哪兒好,隻王氏在紅棗的帶領下轉向西院時迴頭看了一樣前方的正院,悄聲問道:“這是正院吧?現上房給你婆住了,你住在哪兒?”


    紅棗……


    “這個,娘,”紅棗決定給她婆唱讚歌:“論理原該如此,但我婆怕我挪床動了胎氣,來的當天便不叫我搬,一直住在東院!”


    “你這個婆婆真正是世間少有!”王氏聽後不免感歎:“怪不得世人都說量大福大。你婆有這樣的氣量,不隻是你的福氣,也是你肚子裏孩子的福氣,如此便是你們一家人的福氣,最後也是她的福氣。”


    完全不似她婆婆為人淺薄。一個莊戶而已,偏當著媳婦卻處處拿婆婆的款兒,合該一輩子就隻當一個小人,沒福!


    紅棗沒想到她娘還有這份見識,忍不住笑道:“娘說的是!”


    李滿囤聽後雖沒評論,心裏也是感念,暗道:果然是家和萬事興。謝太太為人厚道,這些年一直善待紅棗,如此家庭和睦,子孫上進,方才有現今的氣象。


    將來他兒子娶了媳婦,也得好好看待,讓王氏有樣學樣……


    進屋看到屋裏的家具和他給紅棗置的嫁妝一個木料,李滿囤不免興奮問道:“這家什也是連宅子一起都是禦賜?”


    紅棗笑:“這都是住進來後置的!”


    “三個二進三進的大院子,”李滿囤感歎:“那可得不少錢!”


    京城的物價不會比府城便宜!


    豈止是不少錢,紅棗心說:爹你是根本不知道你女婿多會花錢!


    不過這些沒必要告訴她爹。京城水深,而她爹又是個豪爽性子,難保不被有心人套話。


    紅棗隻道:“還好!你女婿先前寫書掙了些錢!”


    涉及女婿家錢財,李滿囤作為嶽父可不好多言,打個哈哈帶過去,和王氏道:“你喝了茶便帶了貴中去拜見親家母,也是咱們的禮數!”


    ……


    紅棗領了母親弟弟往西院來,得了消息的雲氏帶了人在二門外迎,一時見麵彼此問好不提。


    進屋落座,王氏看東院的鋪陳和西院沒啥兩樣,心裏是又惶恐又高興——她何德何能能跟朝廷三品淑人一個用度?


    這福享得未免也太過了!


    李貴中則呈上謝子安捎來的書信,雲氏見狀自不是一般的開心,和王氏笑道:“親家母,你今兒頭天來,論理我原該招待你午飯,奈何尚兒上衙沒在家,我若留你,親家便沒人招待。所以今兒午飯你擔待些,隻尚兒媳婦陪你們用吧!”


    “但等傍晚尚兒來家,咱們晚飯再好好說話!”


    雲氏說的是實情,王氏自不會挑理。


    一時西院出來,王氏和紅棗道:“你婆這樣客氣,我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你爹才隻一個秀才!”


    就這還是九牛二虎之力。


    舉人那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紅棗聞言勸慰道:“娘,你就當是為弟弟將來給你掙的誥命提前演練好了!”


    王氏一聽便笑了,是啊,她還有兒子!


    李貴中認真表態道:“娘,我會好好用功的!”


    見過了黃金屋,李貴中決意加倍用功,搏個功名!


    傍晚謝尚家來聽說老道士的信後也甚為驚異,問道:“嶽父,您是哪天登的泰山?”


    “二十三吧!”李滿囤告訴道:“我記得真真的,離二十五就差兩天!”


    二十二傍晚的事,謝尚心說:二十三一早他才打發顯榮送信,而遠在泰山的老道士就寫好了迴信?


    這也太神了吧!


    他知道老道士的符靈,沒想還有這個神通!


    拆開信裏麵一首打油詩,謝尚念道:“人口有仙氣,開言即有情。好話多多講,心想事自成!”


    所以老道的意思是紅棗當日雖是隨口笑談,但也是心有所感,所以後有所夢——品一刻“好話多多講”,謝尚恍然,然後高興道:“紅棗,老道的意思是你隻要多說好的心願,自然心想事成!”


    聞言紅棗驚呆了——老道這精神勝利法也太厲害了吧!


    比阿q都厲害,竟然可以物現化!


    李滿囤不知究竟,聽後奇道:“老道士這話什麽意思?聽著似是勸人口出良言,身行善事,善有善報的意思。可這不是常見的道理嗎?為啥還特別囑咐我不把這信的事告訴你爹?”


    “嶽父,”謝尚好奇問道:“老道士都是怎麽囑咐你的?”


    想著老道士隻說不可告知親家,沒說不能告訴女婿,李滿囤一臉複雜地告訴道:“老道士說我若告訴了,他的損失我陪不起,將來勢必要我兒孫加倍來陪!”


    為這樣一封無關痛癢的信而故意嚇唬自己,這真是得道高人嗎?


    紅棗聽後也是一言難盡,謝尚卻聽笑道:“嶽父,這不是好事嗎?你陪不起的損失,貴中弟弟卻陪得起,老道士這是誇你一代更比一代強呢!”


    “竟然是這個意思?”李滿囤驚喜道:“大尚,那你知道老道士口裏的損失是什麽意思?”


    謝尚笑得高深莫測:“嶽父,天機不可泄漏!老道士不說,我也不好多言!”


    “您下迴見他隻管謝他,說承他吉言就是了!”


    ……


    夜來紅棗問謝尚:“老道士的損失是什麽?”


    謝尚漫不經心地告訴道:“該是些酒吧!”


    紅棗……


    “什麽意思?”紅棗委實不解。


    謝尚笑道:“每迴我爹請老道士出手都要酬謝許多好酒。所以老道士不讓嶽父把信的事告訴我爹,這樣我爹收到我的信後必是要讓福叔送酒上泰山,而知道了就可能不送了!”


    紅棗……


    “可你幹啥又忽悠我爹?”紅棗有些生氣。


    “這不是老道士說的,”謝尚有些無辜道:“好話多多說,心想事自成嗎?”


    紅棗竟然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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