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守將也失先今天心情很不錯。?


    黑風川的堡壘雖然堅固,但四處都是荒漠,完全沒有人煙。


    在這麽一處鳥不拉屎的地方戍守的時間久了,整個人都跟著燥火起來。


    昨日他特意叫來了柳城的一批暗娼來給弟兄們泄火。


    別說這批暗娼還真有幾分本事,伺候的弟兄們舒舒坦坦,筋骨酥麻。


    嘿嘿,雖然這批暗娼要價頗高,耗費了弟兄們不少銀錢,但也失先覺得還是值得的。


    “頭兒,那些美人說我可俊朗了,等下次再來黑風川專門伺候我一人。”


    葛司一臉憨笑,顯然還沉浸在昨夜的迷醉之中。


    “哈哈,你個憨貨,那娘們是看你的錢俊朗呢,你真以為你能入她們的眼?別說是你了,便是天王老子來了,沒錢也別想一親這些娘們的芳澤。”


    “真的是這樣嗎?”


    葛司一臉懊喪,垂下頭去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


    “我還以為她真的傾慕我呢。”


    “傾慕你?你個憨貨沒聽說過明人有一句話嗎,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也失先一腳踢在葛司的屁股上,笑罵道:“別他娘的沉醉了,快點去帶人放哨去。”


    “唉。”


    葛司美夢破碎,隻得接受現實和幾個同伴到哨塔去放哨了。


    黑風川的駐軍隻有一千多人,基本上每個人一年都要輪值一夜,今天恰好輪到了葛司。


    唉,又是一個漫漫長夜啊。


    時維三月,黑風川卻依然冷的刺骨。


    尤其是在夜晚,冷風刮過整個身子都跟著顫抖戰栗起來,仿佛那風似刮骨刀一般。


    好在有酒喝,身子不至於那麽寒。


    哨塔一共兩座,一座上站哨兩人。這樣要是有一個人困了打個盹還能有人盯著。


    其實在葛司看來,完全沒必要讓這麽多人一起放哨。


    明人早就被嚇破了膽,連哈密城都守不住,又怎麽會打黑風川的主意?不過既然也失先將軍下了命令那就得遵照執行,誰叫他是頭兒呢。


    當官的說的話就是金科玉律,誰敢不服從那就是挑釁權威,下場必定淒慘不已。


    葛司自然不想去觸這個黴頭。他爬山高聳的哨塔倚靠在木柱子上歎了一聲。


    唉,要是每晚都像昨晚一樣有個姑娘那該多好啊。


    至於女人是什麽身份,葛司根本就不關心。


    “泌沙,你且說說看,咱們這輩子啥時候能有個自己的女人呢。”


    葛司身材高大,一旁的泌沙卻矮小瘦削,兩人站在一起極為不協調。


    泌沙灌了一口蜜酒,訕訕笑道:“去他娘的女人吧。有那錢老子寧可賭兩把,總好過給那些女人卷去。”


    葛司愣了愣,卻是不再說話。這泌沙該不會是昨晚上受了什麽刺激吧?還是說那方麵有什麽問題?


    葛司不再去想這些開始哼起歌來。這是草原人最常唱的民歌,曲調悠揚隻要一起調就能讓人熱血澎湃。


    遠處的山坳間響起了一陣陣狼嚎,葛司更是起了興致,高聲唱了起來。


    “別他娘的嚎了,老子要睡一會,你且盯著。等老子睡醒了換你睡。難不成你還真想熬一夜?”


    葛司雖然心中不悅,但也沒有多說什麽。


    他倚靠在木柱子上一邊酌著蜜酒,一邊數著天上的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一陣異響,起初他以為是野貓野麅子,但仔細分辨後現卻似乎是馬蹄的聲音。


    “快醒醒,快醒醒,泌沙!”


    葛司一邊搖著同伴,一邊點燃火把掛在哨塔的掛壁上。


    “他娘的你嚎什麽?我才睡了多久?”


    泌沙的美夢被攪醒,憤怒的像個獅子。


    “你聽聽,這是什麽聲音。”


    “大半夜的能有什麽,一定是野貓!”


    泌沙想繼續補覺卻被葛司一把拉住:“你瘋了嗎,是馬蹄聲一定是!”


    泌沙不耐煩的豎起耳朵去聽,卻真的聽到了陣陣馬蹄聲。


    不是一匹,甚至不是幾十匹,這是幾百匹、上千匹馬的聲響!


    在這個時候出現馬蹄聲意味著什麽泌沙心知肚明,這肯定不是馬賊,難道是明軍?


    “要不要吹響號角?”


    葛司猶豫了片刻歎聲道:“還是再等等看吧,若是誤報了軍情可是要吃板子的。”


    就在二人猶豫之時,寨門前突然閃過幾匹戰馬。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兩支羽箭便破空射來,直穿過二人的咽喉。


    嗚,嗚嗚。


    他們想要說話卻隻不出任何聲音,似一攤爛泥般軟倒在地,抽搐了一陣便死透了。


    而幾乎在同時,另一哨塔的哨兵亦被射死沉沉的軟倒在地。


    寨門前突然閃出大隊人馬,他們在領頭將領羅用的率領下毫不猶豫的朝寨門衝去。


    這寨門本就是木質被數柄鐵槊這麽一頂就出了一個大窟窿,足以讓明軍穿入。


    這支明軍明顯是有備而來,沒有任何猶豫直朝吐魯番駐軍營帳而去。


    他們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持著長矛,僅僅靠雙腿夾著馬腹,快前行。


    “丟火把,燒死這些蠻夷!”


    守備官羅用沉聲命令道。


    夜襲軍將士紛紛將手中火把丟向吐魯番人的營帳。


    這營帳是厚毛氈製的皮,經由火把一點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那些吐魯番士兵大多在熟睡之中,不少直接被燒死。還有一些反應了過來,立刻跳下床來,一邊提著褲子一邊朝營帳外跑去。


    他們跑出營帳卻現寨子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


    他們四下張望對視,眼神中十分迷茫。


    就在這時他們看到同樣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也失先將軍。


    “是也失先將軍,大家快聚集到也失先將軍那裏!”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那些吐魯番士兵立刻朝也失先跑去。


    也失先見手下紛紛聚攏,心下稍定。


    他著實沒有想到明軍會搞夜襲。但現在看來確實是他錯了。


    不過隻要讓他緩過一口氣,對付羸弱的明軍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大家不要慌,明軍都是些土雞瓦狗,一擊即潰!”


    也失先深吸了一口氣,高聲道:“結陣!”


    吐魯番人的戰鬥素養還是很高的,在也失先的命令下原本已亂如散沙的軍隊重新集結了起來。


    他們結的是盾陣,步卒之間緊緊相挨,一手持重盾一手持長矛。這樣的陣型雖然很笨重,但在對抗騎兵時有奇效。


    也失先當然也希望以騎兵對騎兵,殺的這隻夜襲的明軍片甲不留。但是眼下再去上馬結陣已經來不及了,明軍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最好的辦法就是列步陣。


    見吐魯番人做出了針對性的應對,羅用絲毫沒有驚慌。


    他冷冷下達了命令:“弓箭手,齊射!”


    從騎兵身後立刻列出了近百名弓箭手,彎弓搭箭朝吐魯番人射去。


    這些剛剛結成盾陣的吐魯番人紛紛傻了,如果說笨拙的步兵陣最怕的那恐怕就是弓箭手了。


    弓箭與弩箭最大的區別便在於弓箭是弧射,而弩箭是平射。


    盾陣可以輕而易舉的抵擋弩箭,卻無法抵擋從天而降的弓箭雨。


    霎時間,大批吐魯番士兵被射傷射死。


    “再射!”


    第一排的弓箭手退了下去,後麵的袍澤立刻補位上前,彎弓搭箭,目光冰冷的注視著這些蠻夷。


    漫天箭矢編織成網,灑向吐魯番士兵。


    這一次,也失先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這幫無恥的混蛋!”


    在親兵的護佑下他朝後退了數步,思忖了片刻後還是做出了逃跑的決定。


    在無數吐魯番士兵的注視下,也失先翻身上馬,帶著一幹親兵縱騎朝後寨而去。


    “也失先將軍跑了!”


    不知誰率先喊了一句,吐魯番軍隊原本已經動搖的軍心徹底渙散。看似鐵板一塊的盾陣四分五裂。


    羅用微微眯著眼睛,仿佛在享受這一刻的感覺。


    “殺,不能讓一個吐魯番人走出黑風川!”


    所有明軍將士紛紛策馬朝這些潰散哭嚷的吐魯番人衝去,如暴風雷霆一般。


    借著戰馬的衝擊力,長矛可以輕易穿透吐魯番人的鎖子甲。


    明軍騎兵隻需輕輕用力,便可以把敵軍兵卒穿透,再重重的拋出去。


    長矛入肉的噗噗聲,吐魯番士兵的慘叫,以及人之將死牙齒打顫的咯吱聲匯聚在一起,霎是駭人。


    明軍將士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們是職業軍人,保家衛國,開疆拓土是他們的職責。


    這些吐魯番人屢次進犯哈密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今日便要好好教訓一番這幫蠻夷,讓他們再不敢進犯大明。


    沒有陣型的步兵在騎兵的衝擊下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幾番衝擊下來,吐魯番士兵有大半已經死透。


    那些幸存下來的士兵紛紛丟盔棄甲,跪倒在地請求明軍的饒恕。


    可是迴應他們的是鋒利的長刀。


    長刀劃過脖頸,飛起一個個好大的頭顱。


    明軍士兵並不急著去撿頭顱,在他們看來,這些吐魯番人已經都是死人。等殺光所有敵軍,再去數敵軍級也來得及。


    對於明軍將士,敵軍的級就是領取軍功的憑證,他們自然會毫不猶豫的揮刀砍下。


    “為了大明,為了陛下!”


    羅用出了一陣嘶吼,明軍的血性徹底被激出來,黑風川立時變成了修羅地獄


    也失先帶著一百餘親兵縱騎逃竄到黑風川後寨寨門時,直是絕望不已。


    在他麵前站著的是另一隻明軍騎兵,人數足有五百。


    他本以為已經逃出升天,誰知在最後一關被死死卡住。


    這些明軍,真的是如幽靈一般如影隨形!


    也失先如是想到。


    眼下說別的已經沒有用了,留給也失先的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死戰。


    死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求饒的下場就是被當做豬狗一樣砍掉腦袋。


    “衝出去,跟著本將軍衝出去。”


    也失先抽出了佩刀,聲嘶力竭的吼叫著。


    吐魯番人終於露出了狼性,紛紛一磕馬腹抽出長刀隨著也失先向前衝去。


    可是就在他們已經起勢時,戰馬卻紛紛馬失前蹄朝前倒去。


    是陷馬坑!


    也失先反應過來時已經太晚了,他被重重的甩了出去,砰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緊跟而上的騎兵亦是被陷倒,一匹戰馬直接壓在了也失先的右腿上,痛的他一陣嘶吼。


    他甚至聽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響,那種痛入骨髓的感覺直是叫人生不如死。


    一百餘吐魯番騎兵還沒有摸到大明騎兵就紛紛落馬,慘叫聲不絕於耳。


    大明將士紛紛跳下馬來,趨步上前幹淨利落的補了最後一刀。


    也失先覺得身邊瞬間安靜了下來,他抬起頭時現一柄利刃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借你的人頭一用。”


    也失先甚至還沒有看清那名明軍將領的麵容,腦袋便被砍下。


    他的眼睛睜的渾圓,卻是死不瞑目


    “稟報將軍,本次共斬殺敵軍一千一百二十三人,無一名敵卒逃走。”


    副將章琮抱拳衝羅用稟報道。


    經過了一夜,所有被斬下的敵軍級已經全部被裝進了麻袋,隨時可以帶迴沙洲記載在冊呈報軍功。


    “弟兄們傷亡了多少?”


    羅用沉聲問道。


    “陣亡的弟兄共五十七人,受傷的有二百一十八人。”


    副將章琮垂下頭去,聲音裏滿是懊悔。


    如果他們再布置的妥當一些,或許可以不用陣亡這麽多弟兄的。


    “把這些弟兄火化了吧,骨灰一起帶迴甘肅鎮。”


    羅用歎息一聲道:“記得把朝廷的喪葬錢帶給這些弟兄的家人,他們是為了大明戰死,不能讓他們的妻兒還挨餓受凍。”


    “羅將軍您就放心吧,這些死去弟兄的家人我們會照顧到底。咱甘肅鎮的兵勇可沒有孬種!”


    羅用輕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人死不能複生,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做好善後,替弟兄們照顧好家人。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嘹亮的軍歌響起,羅用攜將士們為死去的弟兄送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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