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最大的憑恃是什麽?


    自然就是天子本身,在這一點上,錦衣衛指揮使與東廠提督太監沒有什麽本質分別。(.棉、花‘糖’小‘說’)


    那麽,在這種時候拘捕幾個無關痛癢的王家佃農、仆從能夠起到什麽效果?也許可以壓下一些民怨,也許會令一些膽小的言官噤聲,但這些都不是牟斌這麽做的目的。


    牟斌這麽做是為了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王家和壽寧侯的截渠爭端上引開,引到錦衣衛身上!


    文官對於錦衣衛這樣的組織是恨之入骨的,但平日裏敢怒不敢言,現下好不容易抓到機會,自然會同仇敵愾,群起而攻之。恨不得紛紛站出來替王華老大人討公道。


    這種時候,牟斌很可能表現的很強硬,甚至故意表現的囂張一些。


    他越是這般,王家和壽寧侯之間的事端便越會淡化,最後很可能偃旗息鼓。


    天子為了平息群臣憤慨很可能懲治牟斌一番,譬如停俸半年。


    但在天下心中,卻會認為牟斌識大體,甚至對其挺身而出解決困局讚賞有加。


    錦衣衛和文官走的不是一條路子。


    聲望是沒有用的,天子的信任和恩寵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以罵名換得天子信任賞識,怎麽看都是穩賺不賠的。


    當然,這隻是謝慎的一個推斷,隻不過現在看來這個推斷是真實的可能性很高罷了。


    “牟斌是與你王家無冤無仇,可你別忘了他是錦衣衛指揮使,錦衣衛指揮使抓人需要理由嗎?”


    王守文急道:“那怎麽辦,連牟指揮使都驚動了,這可該如何是好。(.$>>>棉、花‘糖’小‘說’)”


    謝慎翻了一記白眼道:“你先別急,依我看這牟斌是做給朝中諸公看的。”


    “此話怎講?”


    王守文愣了一愣,旋即問道。


    “其實這很簡單,無非就是讓朝中諸公從罵壽寧侯轉而罵錦衣衛,罵他牟斌。”


    這下王守文變得更糊塗了,這天底下還有人主動找罵?這不是賤嗎?


    謝慎叩了叩手指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牟斌不會有後續的動作,除非天子下旨。”


    錦衣衛指揮使雖然可以隨意拿人,但這也是在一定限度內的。


    像王華這樣級別的文官,若是沒有天子授意,牟斌是絕不敢擅自得罪的。


    “可那些佃農仆從呢?難道就不管了?”


    “我又沒說不管了,你急什麽。”


    謝慎隻覺得好笑,捉過王守文手掌,在其手掌寫了一個遷字。


    王守文愕然道:“謝侍講?謝侍講這時候會出麵嗎?”


    謝慎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凡事總得試試看。”


    謝慎不知道牟斌從王家莊子抓走涉事佃農、仆從是為了什麽。如果他隻是做做樣子,招攬一些罵名和稀泥那還好說。


    可要是他打算從這些佃農、仆從口中撬些什麽出來可就麻煩了。


    王家如果在此時表現的不夠妥當,輿論很可能會反轉,對於文官尤其是王華這樣的文官來說這無疑是致命的。


    “這樣,你即刻去一趟謝家,請謝閣老仗義出手。”


    謝遷是天子還在東宮時就陪侍左右的老臣,還是能夠說的上話的。


    牟斌抓了人卻並沒有更進一步顯然是在等天子的意思。


    天子雖然是仁君但忍耐力也有限,謝慎怕王華惹惱了天子導致一些無法挽迴的事情。


    “這倒是不難,我現在就去謝閣老府上。”


    ......


    ......


    王守文走後謝慎也沒閑著,立刻鋪紙研墨寫了一封信。


    信是給牟斌寫的,但卻是一封匿名信。


    謝慎並沒有用自己最擅長的瘦金體,而是用科舉寫文章所要求的小楷。


    這樣便不至於暴露身份,引致禍患。


    謝慎寫好信後叫來陳虎兒叫他使些銀子去尋一個乞丐把信送到錦衣衛署外,旁的什麽都不要多說。


    他要試一試牟斌的反應,看看這位是不是真像他猜測的那樣邀取帝心。


    ......


    ......


    很難有人會想到靠近文華殿的一排不起眼廊署便是諸內閣大學士辦公的地點。


    今日內閣當值的輪到了侍講學士,詹事府詹事謝遷。


    和往日不同,今日謝遷自打從東華門入宮便一直心神不寧。


    王華被天子責斥,言官門對壽寧侯口誅筆伐,完全是一副不可共立的架勢。


    最可怕的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竟然下令拘捕了王華家的涉事佃農、仆從。


    而天子一直保持沉默,似乎樂得看見這種情況。


    局勢十分複雜,謝遷作為內閣成員之一直是如坐針氈。


    王華的三子王守文找到了謝遷希望他可以仗義執言,對此謝遷自然是答應了。


    同樣是餘姚人,若是這個時候不出麵便太說不過去了。


    不過該怎麽向天子諫言,什麽時候諫言卻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


    如果時機選擇的不恰當,很可能非但幫不了忙還會添亂。


    謝遷在當今天子還備位東宮時就出任了講官,對天子的脾氣秉性十分了解。


    天子是虛心納諫的,但唯獨麵對壽寧侯時心腸軟,偏偏這件事把壽寧侯弄得十分狼狽,天子也很為難。


    這種時候需要語氣和緩一些,絕不能像都察院的言官那樣恣意行諫。


    歎了一口氣,謝遷還是邁步出了內閣廊署,衝侯值的小太監道:“陛下現在還在乾清宮嗎?”


    “迴謝閣老的話,皇爺自打宣見了王日講便茶飯不思,把侍候的奴婢都趕了出來,您老快去勸勸吧。”


    謝遷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從內閣所在的廊署到乾清宮路途遙遠,因為謝遷腿腳不便故而天子特地下旨允許謝遷大內乘軟轎。這是連內閣首輔徐溥都沒有的殊榮,足以見得天子對這位老師的敬意。


    謝遷照例坐上軟轎由四個小太監抬著往乾清宮方向去了。


    不過一路上謝遷卻在反複推敲著措詞。


    天子如今正在氣頭上,直接勸諫肯定是不行的。但他又不能什麽都不說,實在是難啊。


    自打去年入閣參與政務後,謝遷便愈發感覺到治國的不易。


    這還是有徐閣老在主持大局,若是把這千鈞重擔都壓在他的身上,謝遷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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