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哉,妙哉!”


    對於謝慎的這首開篇詩最滿意的自然要數張不歸張大公子。(.無彈窗廣告)


    起初他對於謝慎飲姚江茶十分介懷,主要是擔心這種茶配不上謝慎的名士身份。都道好馬配好鞍,謝慎實力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但要是在飲茶一事上吃虧墮了名士的名聲就太可惜了。


    但現在看來,完全是張不歸自己杞人憂天。


    謝慎不但沒有被姚江茶羈絆,反而借著姚江茶大出了一次風頭。嗯,餘姚仙茗,這個名字倒是比姚江茶更有格調。


    “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皆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慎賢弟不愧是名士矣。”


    被張不歸張大公子一番吹捧,謝慎隻覺得渾身不自在。過了,過了,這喝茶就喝茶怎麽就扯到出淤泥而不染了?這不是說在場眾士子都是淤泥,唯有謝慎一人清高嗎?


    這種得罪人的話張大公子也敢說,不是把謝慎往火坑裏推嗎!


    果不其然,杜瑥在內的杭州眾士子皆是一臉黑線,寧波府的士子代表蕭季更是冷笑道:“依蕭某看,這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餘姚仙茗?恕在下直言,從來沒有聽過!”


    謝慎心中一沉,心道拆台的果然來了。


    他之前也對寧波府的士子進行了一番了解,發現對方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羸弱,反而有幾個才情頗高的後進士子。


    這蕭季就是個中魁首。


    “蕭兄此言差矣,這餘姚仙茗在唐代極負盛名,名字更是茶聖陸羽陸老先生親點的。(.無彈窗廣告)隻不過本朝建立之初沒有太多宣揚,知道的人不多罷了。方才蕭兄說沒有聽過此茶,那一定是蕭兄孤陋寡聞了。難不成,蕭兄還比陸茶聖懂茶?”


    寧波府的這些士子剛把張不歸打了,謝慎急於打臉怎麽可能相讓!


    加之他與寧員外之間已經達成了協議。杭州府的士子即便不相助也不會站在寧波府諸生那邊。


    既然如此謝慎就更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隻需要和蕭季玩文字遊戲,這可是他最擅長的。


    論鬥嘴蕭季哪裏是謝慎的對手,隻冷哼了一聲,便不再與謝慎相爭。


    謝慎卻是長出了一口氣。


    方才他生怕張不歸張大公子再進一步扯到錢塘龍井上。


    若是張公子為了捧餘姚仙茗再把錢塘龍井貶一通,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圓迴來了。


    “咳咳,今日吾輩共赴雅集還當以求雅意,杜某聽聞謝公子精於詩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有機會杜某一定多向謝公子討教。”


    打臉是要打的,但是也要打的有藝術感,打的精彩。看這杜瑥的意思應該是不打算介入了,但卻是要謝慎自行解決。


    文人之間沒法比勇鬥狠隻能靠吟詩作賦賺取聲望。不過這種方式也更狠,落敗的一方許久都難以再抬起頭來。


    杜瑥畢竟是設下雅集之人,便起了個由頭叫眾士子開始行小令了。


    畫舫快到湖心的時候停了下來,絲竹管弦之聲甚是悅耳。不少士子一麵和歌妓談笑一麵隨口行著小令飲酒,直是風流倜儻。


    酒喝的差不多了,就有不少士子借著酒意作詩。其中便有寧波府的蕭季。


    他肩負著為珠山茶揚名的重任,故而詩作也貼近於茶道。


    一首詩作完,不免有人拿來和謝慎方才所作進行比較。


    若單論起來,蕭季所作詩也不算差了。可是跟謝慎的一比差距就顯現出來了。


    更可怕的是,諸生難免會將詩作的差距代入到珠山茶和餘姚仙茗的差距上來。許多有獵奇心思的杭州士子紛紛表示有機會一定要嚐一嚐這餘姚瀑布茶!


    這些杭州士子本是中立的態度,完全是被謝慎詩才影響,這才下意識的倒向姚江茶派,若不是杜瑥連聲咳嗽,怕是連自己的立場都要忘了。


    杭州西湖雅集畢竟是大茶商寧員外資助,雖說寧員外已經聲明和謝慎的合作關係,但也沒有說要全力吹捧他罷。還是靜靜的看著就好。


    感覺到落了下風,蕭季哪裏肯甘心,當即恨聲道:“久聞謝公子大名,小三元案首應是文采斐然,不知為何獨寫一茶耳!”


    這話就很誅心了。要知道讀書人讀書為的是大道,何謂大道?自然是為了入朝為官。


    官和士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聯任是誰也不能否認。


    可謝慎卻唯獨圍繞姚江茶作詩,難免惹人遐想。加之蕭季添油加醋一番,諸生便會想這謝公子該不會拿了餘姚茶商的什麽好處這才賣力宣傳的吧?


    當然蕭季這招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畢竟他也作了和象山茶相關的詩詞,與謝慎是半斤八兩!但畢竟他詩作被謝慎比了下來,又不甘心見謝慎獨占鼇頭,這才想出毒計想要和謝慎“同歸於盡”。


    謝慎心中卻是冷笑。


    這孩子太年輕了。蕭季想的是什麽謝慎能不知道?商賈在大明地位很低,雖然家財萬貫但是卻被認為一身銅臭。讀書人如果扯到經商會被人不齒,故而許多讀書人會找一個代理人出麵經商,自己則會保持高大上的形象。


    汙我和商賈合作?連這招都使出來了看來這蕭季是真的黔驢技窮啊。


    謝慎麵頰帶笑,起身朝畫舫一側走去。


    望著遠山重疊,如鏡湖麵謝慎悵然吟誦道:“不煉金丹不坐禪,不為商賈不耕田。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一詩吟完,眾人皆是愣住,絲竹管弦之聲卻是未斷,顯得有些突兀。


    “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


    王守文反複念誦,大喜道:“好一句閑來寫就青山賣,不使人間造孽錢!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可笑之極!”


    打臉的最高境界是什麽?不是刻意裝逼,而是無形之中秒殺對手。


    謝慎正愁沒有機會言誌,蕭季就自己送到嘴邊。


    你不是說我跟商賈勾結牟利嗎,我就讓你看看什麽是大名士的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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