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醫院診斷,鳳蘭嬸子為大腦一時性缺血、缺氧引起的昏厥,經過醫生的一番搶救,鳳蘭嬸子的意識終於恢複過來了,隻是她這重重的一摔,加劇了腿上的陳年老病,她偏癱在床了,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顧。


    在鳳蘭嬸子的心中,老人一輩子修德的最高境界就是能得個急病立馬死去,自己不遭罪,兒女也不跟著受牽累。久病床前無孝子,她想起前些年村子裏一個老太太,身棒骨好的時候,給兒子一家幹這幹那,家裏也倒委實和睦團結,後來癱瘓在床,兒媳婦怕婆婆拉在床上,竟然一天隻給老人吃一頓飯。老太太在村裏人緣很好,那時候鳳蘭嬸子和玉新嬸子還有幾個般大的婦女去看望她,鳳蘭嬸子仍然不能忘記她看到的那一幕:屋裏一股屎臭尿騷味,老人躺在炕上,大冬天的,炕冰涼,老人瘦骨嶙峋,人看起來就象一個鬆馳的皮囊包裹的木頭,沒有精氣神,隻有一雙呆呆的、混濁的眼睛,還閃著一絲生命的光亮。看見鳳蘭嬸子她們來了,老人激動的淚眼婆娑,除了兒媳、兒子來去匆匆地影子,她已經被這個世界隔絕了。她說她餓,鳳蘭嬸子給她用熱水泡了一碗帶來的餅幹,給老人喂上,老人感歎,世上還有這麽好吃的飯。當時,大家都落淚了,也似乎就在那一刻,她們都在祈禱老天,千萬不要落這樣一個悲慘的、人見人嫌的下場。


    可這樣的“下場”最終還是落在了鳳蘭嬸子的身上。這樣的人生境遇跟青草的事情和在一起一發酵,催得她真得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已經死過一迴兒了,再死一迴,也無可畏懼。可一想到可愛的晨晨和禾禾,她又是諸般不舍,白天夜裏,她都在暗自垂淚,哀歎命運的不公。


    這幾天,青草在桂紅還有熱心鄰居的照顧下,燒退了,身體漸漸地恢複了,有了一些氣力。


    今天,青草在家裏胡亂地收拾完家,她硬撐著來到媽媽家,哥哥、嫂子、晨晨都不在家,青草坐在媽媽的炕頭上,看到媽媽的樣子,禁不住抱住媽媽失聲痛哭。鳳蘭嬸子見青草眼睛浮腫、有氣無力的憔悴樣子,心疼的不得了,禁不住哭著自語道:“老天爺,你說說,我都什麽命啊?難不成你讓我閨女跟我一個命嗎?”


    青草哭得更厲害了。


    “媽,你別為我難過了,我沒事。”青草安慰著鳳蘭嬸子。


    “冬生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鳳蘭嬸子又迫不及待問。


    “媽,你別問了,我不知道。”青草把頭扭向了一邊。


    “我現在成了廢人了,冬生變心了,日子過得真無趣,不如死了算了。”


    青草一聽,哭著道:“媽,你千萬別想不開,你活著,我難受的時候永遠有個奔處,你不在了,我有委屈跟誰說去?你放心,我伺候你一輩子。”


    說完,娘倆又抱頭大哭。


    鳳蘭嬸子這個一度很祥和的家庭裏,籠罩著前所未有的悲愴氛圍。鳳蘭嬸子總是感覺,她這一生似乎就要這樣謝幕了,毫無預感的。人就是這樣,總是在出其不意的驚喜和出其不意的厄運中度過他們的一生。由此可見,處變不驚才是人應當修煉的第一本領。


    遠在青島的冬生,此時此刻,也在這樣深刻地認為。在和路佳的那一夜,如果在麵對路佳的誘惑時,自己能夠做得淡定、再淡定一點,世界應該就是另一番鳥語花香的模樣,也許他正在用心思考著禾禾給出的每一個腦筋急轉彎。


    中午,禾禾落寞寞地一邊踢著小石子一邊迴到家。姥姥癱瘓在床,爸爸多日不迴,媽媽神情恍恍的,家裏的氛圍沉悶異常,禾禾小小的心敏銳地感知著四周的一切,她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家裏一定發生了什麽,這讓她感到一絲孤獨和不安。她渴望有一個力量型的大手來保護著她,幹預著現場的氛圍不致再惡化,這個人就是爸爸。


    禾禾非常想念爸爸,她忍不住又來到電話旁,想給爸爸打個傳唿,每天她都要給爸爸打一個傳唿,爸爸曾經很難得地迴電話告訴禾禾他在青島出差。對於青草來說,她不想見到冬生,無論他在青島,還是海南島。


    禾禾沒有拔人工台,而是直接撥了127自動傳唿台,她想聽到爸爸的聲音,隨著電話裏的一聲滴滴地聲響,禾禾確定爸爸已經收到了。她在電話旁等待著。


    冬生的傳唿已經爆滿,除了禾禾的,基本上全是工作上的匯報,公司裏正在發生的大事小情他都知道,他知道趙局長正在逼他就犯,他和路佳的事情,已經演變成兩個男人的尊嚴問題。每一天的傳唿聲是此起彼伏,也不再多這一個,冬生沒有看傳唿。


    禾禾沒有等到爸爸的電話,心情很失望。


    “媽媽,爸爸在青島怎麽還不迴來啊?”禾禾仰著臉問青草。


    青草看著禾禾純真的臉,心都要碎了,眼淚又奪眶而出,一下子把禾禾攬在懷裏,青草的下巴在禾禾的頭頂上摩挲著。


    “爸爸不會出什麽事兒吧?”禾禾看著媽媽的樣子,又緊張不安地說道,“不行,我還要給爸爸打個傳唿。”


    說著,禾禾又拿起電話,撥通了126人工傳唿台:“你好,請唿叫一下1177,請給本機迴電話,禾禾。”


    掛下電話,禾禾迴到飯桌旁開始吃飯,她希望那清脆的電話鈴聲快點響起來,很長時間,電話仍然沒有迴,禾禾的心情已是極度的失望,青草的心裏也是一緊。


    兩人吃完飯,上學的時間到了。“媽媽,我上學去了。”禾禾無奈地看了電話一眼,戀戀不舍地往門外走去。青草看著禾禾那踽踽獨行的幼小身體,孤單而又沉重,被中午的豔陽照射的黑色影圈緊緊地跟隨著這個身體,向前移動著,越發顯得淒楚可憐。


    “我可憐的孩子,你小小的心如何能夠承受即將發生的一切。”


    青草的頭感到一陣陣眩暈,她立刻上炕,頭靠在疊好的被上,微閉著眼睛,她的心裏也莫名地湧動著不安,她還是不自自主地牽掛著冬生的安危,冬生在青島不會有什麽事兒吧?


    正在迷迷糊糊間,突然一個粗重的聲音打斷了青草的思慮。


    “這是王冬生的家嗎?”


    青草趕緊起來,往窗處一看,她嚇壞了,隻見從院門進來兩個人,一個人是趙豐岐,青草認識,旁邊立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一看就是個地痞,小小眼睛裏含著兇相,頭發理得板寸,脖子上戴著一個金燦燦的項鏈,手裏還拿著一把匕首,在陽光的照耀下,發散出一道道寒光。


    兩個人進來,後麵接著跟進了四五十個民工,把青草的小院圍得水泄不通。


    “把他家的院門給關上!”地痞朝著後麵的民工命令道。


    青草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式,腿腳已有點哆哆嗦嗦,但她還是匆匆地下炕,以前所未有的勇氣迎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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