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講衛生、愛幹淨,每天都要洗,都要換內衣,不然晚上睡不著,可今天又沒帶換洗的內衣。


    吃完飯,韓渝借口去買洗漱用的牙膏牙刷,請老錢去船廠幫著換王隊長迴來吃飯,自己則把小輕騎推上岸,陪學姐一起去四廠買。


    白龍港的商店雖然很多,但大多是做旅客生意的。不像四廠有大小五六個紡織廠,女工特別多,銷售女性用品的商店也多。


    韓向檸跟往常一樣摟著他的腰、趴在他肩上,看著剛擦肩而過的一輛大卡車,滴咕道:“三兒,我還要去買衛生巾。”


    如果換作別的女生說這些,韓渝一定不好意思。


    但說這些的是學姐,是自己未來的妻子。


    況且又不是第一次陪她去四廠買衛生巾,有一次她肚子疼的厲害,小輕騎又被張蘭姐給開走了,甚至一個人騎自行車跑去幫她買。


    韓渝愣了愣,鬼使神差地問:“身上來了?”


    韓向檸反而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用蚊子般地聲音道:“嗯。”


    韓渝追問道:“肚子疼不疼。”


    “有點。”


    “肚子疼應該在家好好休息,幹嘛還來白龍港!”


    “來接你的,誰知道你們馬上有大行動。”


    “等會兒迴去幫你煮一碗薑湯,廚房裏正好有紅糖。”


    在白龍港第一次來大姨媽時肚子疼的厲害,他就是這麽照顧自己的,大晚上出去買紅糖,迴來熬薑湯。


    他有時候很幼稚甚至很傻,但在這方麵卻很早熟,可能跟家裏有一個姐姐有一定關係,知道女生每個月都會有那麽幾天。


    想到過去的種種,再想到他等會兒迴去又要給自己熬薑湯,心裏暖暖的,感覺肚子沒之前那麽疼了。


    韓渝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鬼使神差地問:“還買安樂牌的?”


    韓向檸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噗嗤笑道:“連安樂牌都知道,你都買出經驗了。”


    “你以前都用這個牌子,而且電視上天天有恆安實業的廣告。”


    “你一個男的怎麽關注這些,真不知道你腦子裏整天在想什麽。”


    他這麽關心自己,這應該就是愛情,韓向檸笑罵了一句,緊摟著他都噥道:“三兒,我今天被檬檬笑話了。”


    “她為什麽笑話你?”


    “笑話你小,笑話我比你大。”


    在別人看來倒插門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如果人家知道你是上門女婿,不管你是做什麽的,都會瞧不起你。


    但韓渝不覺得有多丟人,這不隻是因為要“嫁”的是當年想都不敢想、平時見著都不敢直視的學姐,而且這在航運公司很正常。


    很多鄰居由於在岸上沒地沒房子,不太好找對象,都選擇倒插門,甚至有不少鄰居靠倒插門上岸的。


    大哥雖然不是倒插門,但跟倒插門也差不了多少,不然也不會連婚都是在嫂子家結的。


    找一個小兩歲的男朋友,同樣會被人家議論。


    韓渝沒想到連小姨子都笑話學姐,心裏很難受,急忙迴頭道:“她不懂,別理她。”


    韓向檸其實不怕人家笑話,說的也不是那個意思,見他反應如此激烈,下意識問:“她不懂什麽。”


    因為擔心學姐被人家笑話,韓渝從確定戀愛關係那一天就開始幫學姐找理由,理直氣壯地說:“我看過一篇文章,上麵說女的平均壽命比男的長三年。如果嫁一個年紀比自己大幾歲的,等老了、丈夫死了,就會孤苦伶仃。


    我比小兩歲,就能跟你一起變老,真正的白頭偕老,不會死那麽早,不會死在你前麵,讓你一個人難過。”


    聽上去有點道理!


    韓向檸樂了,摟著他笑道:“三兒,你才多大,居然想那麽遠。”


    “我說得是真的,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一起變老,挺好。”


    韓向檸閉上雙眼,緊摟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喃喃地說:“檬檬其實不是笑話你年紀比我小,是笑話你膽小。她說你害怕我,三兒,你是不是很怕我。”


    “沒有啊,我喜歡你,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我怎麽會怕你。”


    “真不怕?”


    “不怕。”


    韓向檸滴咕道:“可檬檬說你都不敢親我。”


    韓渝樂了,咧嘴笑道:“誰說我不敢的,迴去我就刷牙。”


    韓向檸有點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下意識問:“刷牙做什麽。”


    “親你啊,我怕我的嘴有味道。”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


    “你還是怕我。”


    “我不是怕你,我是擔心你不高興。”


    “我隻是那麽一說,你可不能胡思亂想,更不能得寸進尺。”


    韓向檸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蕩起一陣陣漣漪,暗暗感慨像這樣事事都先想著自己的男朋友去哪兒找。


    不像梁曉軍那麽自私,看似喜歡檬檬,其實根本沒為檬檬將來幸不幸福考慮過。


    老錢正在船塢裏幫著看守001。


    二人買好東西,順便買了點水果,不敢在四廠久留,匆匆返迴江邊。


    開水早燒好了,韓渝忙著熬薑湯,讓韓向檸先去洗。


    等韓向檸洗好了,薑湯也熬差不多了,他看著她喝了一碗,才趕緊迴宿舍拿換洗衣裳去洗澡。


    收拾好床單被褥趕到船廠,老錢正在跟看門的陳老頭下棋。


    二人乖巧地叫了一聲錢叔、陳叔,把被褥抱上001的指揮艙。


    船員艙空氣不怎麽流通,有股柴油味兒,指揮艙的空氣要新鮮的多,把前幾天協助海關執法時帶上船的鋼絲床放下鋪好。


    二人就這麽肩並肩地靜坐在鋼絲床上,遙望著江上來迴穿梭的貨船燈光,聆聽著江濤拍岸的節奏,欣賞著在月光下江麵的光影,沐浴著徐徐吹來的江風,彷佛置身於優美的畫卷中,獨享著一份隻屬於他倆的清淨與寧靜。


    “三兒,我媽打算等你明年休假,讓我們陪她迴西川看外公外婆。”


    “好啊。”


    後麵的艙牆又冷又硬,韓渝生怕她靠著不舒服,拿起枕頭給她當靠背。


    剛把枕頭放好,韓向檸就情不自禁拉著他胳膊,帶著幾分羞澀、幾分緊張、幾分期待地說:“三兒,我不想再被檬檬笑話。”


    韓渝猛然反應過來,頓時一陣季動,輕輕把她摟著懷裏,忍不住親了下她白皙的臉龐,一邊貪婪地聞著她那澹澹的發香,一邊低聲道:“我說敢就敢,她不能笑話我們。”


    以前隻是拉拉手,隻是開小輕騎坐小輕騎時摟抱,此刻的感覺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韓向檸像觸電般微微顫抖,小鳥依人般地依偎在他懷裏,漲紅著臉一動不動。


    韓渝彷佛受到某種鼓勵,摟得更緊了,一邊撫摸著她細膩的手,一邊又親了上去。


    原來這才是愛情……


    韓向檸意亂情迷,仰頭迎了上去。


    不知道親了多長時間,隻知道錢叔在下麵喊要迴去,她嚇了一跳,急忙把他推開。


    韓渝也像做賊似的心虛,連忙擦擦嘴,站起身跑到船頭跟老錢道別。


    目送走老錢,迴到指揮艙,意猶未盡。


    韓向檸又享受了片刻的溫存,再次輕輕推開他,跟之前那樣依偎在他懷裏,一邊撫摸著他摟著自己的手,一邊欲言又止地說:“三兒,我們隻能這樣,不能做別的,我們還小……”


    能擁抱、能親吻心愛的學姐,韓渝已心滿意足,在她耳邊道:“我不會做你不高興的事,不會讓你生氣的。”


    韓向檸伸手撫摸著他的臉,喃喃地說:“感覺像是在做夢。”


    “我也是。”


    “晚上怎麽睡?”


    “你睡這兒,我去後麵的船員艙。”


    “我一個人睡這兒害怕,我肚子疼。”


    “等你睡著了我再過去。”


    “你走了我睡著也害怕。”


    “我陪你。”


    “就這麽抱著我睡,不過你要老實,不許動手動腳。”


    “這床這麽小,怎麽睡啊。”


    “沒事。”


    “好吧。”


    ……


    就在二人卿卿我我之時,徐三野剛吃完晚飯,第一次來到水上分局,正坐在政委辦公室裏跟餘秀才、王政委說要給航運公司護航的事。


    王政委搞清楚來龍去脈,沉吟道:“我們是欠航運公司的,航運公司遇到了難處是不能坐視不理,可護航隻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啊。”


    餘秀才深以為然,遞上支煙:“徐所,我們這次能給他們的船隊護航,但不可能每個月都給他們護航,他們以後再遇到這樣的情況怎麽辦。”


    “我開始隻打算用001幫他們拖十幾條駁船護一次航,就是考慮到治標不治本,所以讓蔣經理再安排一條拖輪,多組織幾條駁船,爭取一次多拉點煤迴來。”


    徐三野點上煙,接著道:“顧縣長覺得這個辦法可行,當著我們的麵給煤炭公司經理打電話,讓徐洲那邊的礦井抓緊生產,看能不能多開采一些。同時要求老葛組織各鄉鎮的航運公司,利用我們護航的機會多組織些船,多拉點煤迴來。”


    王政委好奇地問:“縣裏打算運多少噸迴來?”


    “徐洲那邊有多少煤就運多少煤迴來,這次至少運一萬噸。”


    “這麽說要給好幾個船隊護航!”


    “可能還有掛槳船參加。”


    看著二人驚詫的樣子,徐三野補充道:“大運河是江、浙和東海幾個省市北煤南運和南糧北運的主要水道,因為水匪河霸多,北邊的煤運不過來,南麵的糧也運不過去。


    航運公司之前虧損嚴重,想利用我們護航的機會,聯係之前打過交道的糧食部門,打算去的時候運糧,迴來的時候拉煤,盡可能挽迴點損失。畢竟快到年底了,不能沒錢給職工發工資。”


    放空船過去肯定不劃算……


    王政委反應過來,緊鎖著眉頭問:“三野,我們這邊出十個幹警,你那邊把鹹魚算上,最多隻有三個幹警能參加行動,要給那麽多船護航,我們顧得過來嗎?”


    “縣裏對這件事很重視,牆頭草說了,爭取從刑偵大隊、治安大隊和各派出所再抽調十個幹警、二十個聯防隊員。”


    航運公司最大的駁船一百噸,鄉鎮航運企業的駁船噸位要比縣航運公司的小,想運一萬噸煤炭迴來,至少需要一百五十條船!


    能想象到那麽船航行在大運河裏,能綿延多長。


    而且運河上的船隊和個體船那麽多,船舶密度那麽高,再加上要過那麽多道船閘,想跟在長江航行那麽編隊是不可能的,隻要進入大運河,肯定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打亂甚至打散。


    餘秀才摸著嘴角說:“算上聯防隊員四十幾人也不夠,那麽多船,我們顧得了頭、顧不了尾啊。”


    徐三野早考慮到,敲著桌子說:“等確定下一共有多少船參加搶運,我們到時候好好研究下,可以設立三到四個分指揮部。通訊股必須參加行動,要在船隊設立中繼台,要把對講機裝備到每一條船,確保通訊暢通。


    003和港監的那條快艇,船身小、航速快,要參加行動。到時候抬上駁船,蓋上油布,不管前麵還是後麵遇到水匪河霸,都可以及時放下水,組織幹警及時趕過去對其采取強製措施。”


    這個辦法倒是可行。


    餘秀才想了想,抬頭道:“徐所,兩條快艇可能不夠,我們必須把船閘的因素考慮進去,如果我們的貨船有的在船閘南邊,有的在船閘北邊,到時候又怎麽辦。”


    “濱江這邊有沒有單位裝備小快艇?”


    “小快艇很難借到,衝鋒舟倒是能借幾條。”


    “有衝鋒舟也行,就算被船閘擋住了,也可以抬上岸跑到船閘對麵去再下水,我們本來講究的就是兵貴神速。”


    王政委說道:“如果用衝鋒舟,那得抓緊時間組織訓練。”


    餘秀才問道:“徐所,我們臨陣磨槍,來得及嗎?”


    “應該來得及,畢竟航運公司要聯係往北運的貨源。”


    徐三野掐滅煙頭,隨即冷冷地說:“老王剛才說得對,護航隻是權宜之計,治標不治本。所以我們這次要精心準備,爭取多抓一些水匪河霸,要起到震懾作用,要讓那些水匪船霸知道害怕,要讓他們再見著我們陵海的船不敢敲詐勒索!”


    原來他不隻是去護航的,也是去立威的……


    不過話又說迴來,他總把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掛在嘴邊,隻會主動出擊,不會被動防守,不然就不是徐三野了。


    餘秀才意識到他要去大鬧大運河,苦笑著問:“徐所,抓人容易,抓完之後怎麽辦?那是人家的轄區,我們沒管轄權。”


    “那些混蛋敲詐勒索我轄區的航運企業,盜竊我轄區航運企業運輸的貨物,毆打我轄區的企業職工,我這個水上治安警察大隊長怎麽就沒管轄權?魚局,你是法律專家,好好研究研究法律法規,肯定有辦法的。”


    “這個真沒辦法。”


    “那我不管,人我肯定是要抓的,機會隻有一次,有多少我抓多少,先抓迴來再說!”


    陵海縣航運公司被敲詐勒索了幾十萬,幾十個老職工被毆打。


    餘秀才能理解徐三野憤怒的心情,急忙道:“徐所,你先別著急,我正好認識運河公安局的局長。今天太晚了,明天給他打電話,請他協助我們行動,真要是抓到水匪河霸,到時候就近移交給他們。”


    徐三野緊盯著餘秀才問:“移交給他們,以前的事怎麽辦,被敲詐勒索走的幾十萬又怎麽算?”


    “你不是讓丁政委組織偵查員調查取證了麽,到時候安排幾個偵查員過去,跟運河公安局刑偵隊一起偵辦,盡我們最大力量給航運公司挽迴損失。”


    “這個辦法倒可行,但我可以這麽想,你不行。”


    “徐所,我不太明白。”


    “魚局,你是我們濱江水上公安分局的局長,你要站得更高,要考慮到全市的航運企業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有沒有遭受到經濟損失,有沒有船員被毆打。”


    “你是說跟上次打擊江上的水匪船霸一樣,先聯合各區縣公安局收集線索?”


    徐三野微微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上次打擊江上的水匪船霸成果顯著,水上支隊和水上分局的第一炮算是打響了,但參與行動的隻是沿江的幾個區縣。


    這次是一個機會,完全可以讓不沿江的幾個區縣公安局知道,你這個水上支隊長是有資格對他們的水上治安進行業務指導的。”


    水上支隊是市局排名最靠後的支隊。


    在人家看來加掛水上分局牌子的水上支隊,就是一支專門協助港監、漁政和海關等單位執法的隊伍,在市局沒什麽地位,每次開會都被安排在最後一排。


    王政委覺得徐三野的話有一定道理,抬頭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運河江北段治安不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各區縣航運企業深受其害,可以說苦運河上的水匪船霸久矣。


    魚局,我們可以先以支隊名義發個通知,請各區縣公安局統計下這方麵的情況,尤其犯罪線索和遭受的經濟損失。


    運河公安局必須重視,他們要是不重視不幫忙,我們就上報省廳。反正他們跟我們不一個係統,用不著擔心會得罪人。”


    不等餘秀才開口,徐三野就不解地問:“運河公安局跟我們不一個係統?”


    王政委上任之後去省廳參加過兩次水上治安相關的會議,認識了許多水上治安的同行,其中就包括運河公安局的局長。


    他耐心地解釋道:“1978年,運河上的一條客輪因為一個旅客把水管接頭的膠水帶上船發生火災,死了六十幾個人,引起了省裏的高度重視,決定成立省運河公安局。


    公安局設在槐陰,但既不隸屬於淮陰公安局也不隸屬於省廳,而是跟統管大運河江北段運輸、船閘、航道和港口的江北航務管理處一樣,隸屬於交通廳的運河航運公司。”


    “他們是行業公安!”


    “嗯,跟長航公安差不多,民警不少,但主要是乘警。他們不但要確保客運安全,還擔負著從楊州到徐洲段運河的水上治安。


    在楊州的施橋、邵伯;宿千的劉老澗、皂河;徐洲的劉山、解台和槐陰的槐陰、槐安,設了的八個派出所,轄區總長四百零四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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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零四公裏什麽概念,比東海到江城都遠一百多公裏,平均五十公裏才有一個派出所。


    靠一個公安局維護那麽長運河航道的治安,想想就知道顧首顧不到尾。


    徐三野第一次聽說,正感慨難怪運河治安搞不好呢,餘秀才苦笑著補充道:“他們有他們的難處,他們的壓力比我們大多了,不管做什麽都需要地方公安配合,而且他們不隻是負責運河治安,也要跟港監一樣負責水上交通安全,既是乘警,也是水警,同時是水上交警。”


    ……


    ps:五千五百字,因為沒分章,所以更新有點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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