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陵海港股份有限公司辦公樓仍燈火通明。


    陵海港一期工程即將竣工,投資那麽大,竣工之後就要試運營。


    至於開港儀式肯定是舉行的,並且要隆重。問題是要邀請哪些大領導,人家會不會來,就算人家答應來,具體時間現在也無法確定。


    都說改革開放是摸著石頭過河。


    但發展陵海港不是摸著石頭過河,而是抄對岸熟州港的作業。


    熟州港當年的開港首航儀式,給陵海上上下下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市委市政府研究決定要跟熟州港當年一樣,在舉行開港首航儀式時舉行第一次大規模的經貿洽談會。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投資巨大的港口先運轉起來!


    沉市長中午就來了,召集開發區管委會和港口負責人開了一下午會,試運營涉及到了方方麵麵,事無巨細一項一項研究。


    直接到五分鍾前,才散會吃工作餐。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要不是有唐文濤,真會一團糟。


    沉市長一邊吃著從“老兵快餐”訂的盒飯,一邊又說起工作:“現在就缺個經驗豐富的港調,如果鹹魚沒調走就好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可以讓鹹魚幫著頂幾天。”


    港口調度這個崗位很重要,直接關係到安全生產。


    錢總一臉尷尬地說:“怪隻能怪我們運氣不好,從東海港聘請的調度說生病就生病,而且病情比較嚴重,要做手術。”


    “讓張阿生再想想辦法,如果實在招聘不到合適的調度,我先請海事局安排兩個交管人員來幫幫忙,同時親自去一趟港務局,看能不能從港務局引進兩個人才。”


    “沉市長,對不起,我們的工作沒做好。”


    “這麽大的項目,時間又這麽倉促,難免顧此失彼,以後多注意。”


    “是。”


    “文濤,許總的電話有沒有打通?”


    “打通了。”唐文濤連忙放下快子,匯報道:“許總說試運營儀式參加不了,要等開港首航時才能來。”


    沉市長低聲問:“他這麽忙?”


    唐文濤猶豫了一下,苦笑道:“我開始不知道,後來問張阿生才知道,許總這兩年不是很順,日子不是很好過。”


    許總是陵海的“財神爺”,是陵海港的大股東。


    沉市長大吃一驚,追問道:“怎麽迴事,他怎麽不順?”


    “他的攤子鋪太大,對旅遊行業並不熟悉,就在人家的忽悠下投資旅遊業。買下了海運局的一條客輪,改裝成豪華遊輪。開始很看好香港旅遊航線,結果坐遊輪去香港旅遊的遊客很少,維持一艘油輪的各項費用又很高,跑了一年就跑不下去了。”


    “虧了?”


    “虧大了!”


    唐文濤頓了頓,接著道:“他能量大,背景深,發現香港旅遊航線不行,就想辦法把油輪開迴東海,開通了東海去普陀山的旅遊航線。這是一條黃金航線,照理說能賺錢。


    可遊輪是用一條老舊客輪改裝的,總是出故障,甚至出了一次交通事故,修修補補不但要花錢,也影響一周一趟的航行。由於拖欠船長船員工資,前段時間船長船員等旅客上船之後還鬧過罷工。”


    沉市長真不知道這些,驚問道:“因為這條遊輪,前前後後虧了多少錢?”


    “估計上千萬。”唐文濤輕歎口氣,補充道:“在南海投資的房地產項目虧的更多,據說他投資開發的樓盤都爛尾了。”


    大股東的資金緊張,這是一個大問題。


    二期工程的資金能不能到位暫且放一邊,如果大股東官司纏身,在陵海港的股權被法院凍結,或者轉讓給債主,會直接影響到陵海港乃至陵海經濟的發展!


    沉市長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顧不上再吃飯了,立馬站起身:“這麽重要的情況,你怎麽不早匯報?”


    “我也是今天剛知道的。”


    “你們先吃,我出去打電話向錢書記匯報。”


    ……


    與此同時,濱江港六號貨場也是燈火通明。


    吊車司機在調度的指揮下,把一個個集裝箱往大平板車上吊裝,以便運到六號碼頭裝船。


    車隊駕駛員聽著刺耳的哨聲,看著緩緩吊上車的集裝箱,下意識舉起對講機:“王主任王主任,我楊三啊,你們有沒有裝錯?”


    “什麽有沒有裝錯?”


    “往我車上吊的貨櫃我見過!”


    “你見過?”


    “這個貨櫃是我們濱江生產的,編號跟我老婆身份證後四位正好一樣。我記得很清楚,半個月前我拉過它。”


    王主任打開窗口,俯瞰著貨場問:“拉過它有什麽好奇怪的?”


    楊三越想越奇怪,急切地說:“我半個月前剛把它從碼頭把拉過來的,現在又要把它拉走,你說奇不奇怪?”


    六號貨場是海關監管的貨場。


    從碼頭拉過來的都是進口貨物,從貨倉拉到碼頭的都是出口貨物。


    集裝箱的使用率高是好事,王主任不覺得奇怪,但為確保不會裝錯船,還是打開電腦,一邊用對講機問集裝箱編號,一邊查詢這個集裝箱的情況。


    不查詢不知道,登陸港務局剛使用不久的計算機係統查詢了下,發現這個集裝箱果然有問題。


    再想到領導交代過要幫鹹魚留意走私線索,他立即翻出電話本,找到鹹魚的手機號撥打過去。


    韓渝這幾天都加班,這會兒剛到家。


    顧不上逗女兒,趕緊用家裏的電話迴撥。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王主任,王主任,什麽事?”


    “鹹魚,我這裏發現一個要裝船的貨櫃很可疑。”


    “怎麽可疑?”


    “從我們的記錄上看,這個貨櫃使用頻繁,從我們濱江入關之後不到四天就又出關了,並且承載的進口與出口貨物的件數、毛重、淨重完全相同!”


    “貨物的件數、毛重、淨重完全相同,這麽說它可能沒開箱?”


    “有可能,不然不可能這麽巧。”


    韓渝急忙打開公文包,取出紙筆問:“櫃子裏裝的什麽貨物?”


    王主任看著電腦,說道:“這次裏麵裝的是三台印刷電路板測量檢測儀,上次入關時裝的是一台進口的自動光學檢測儀。”


    韓渝飛快的記錄下來,追問道:“王主任,你剛才說這個貨櫃使用頻繁,前幾次裝的是什麽貨物?”


    “從我們這邊的記錄上看跟這次一樣,進出關的貨物都一樣!”


    “這麽說是來料加工?”


    “我隻聽說過服裝來料加工,電子儀器設備怎麽來料加工?而且就算是來料加工,也不可能每次進出關的件數、毛重和淨重都一樣。”


    “有道理,貨主是哪個單位?”


    “出口單位是江南省蘇順集團有限公司,進口單位是江城領航電子科技有限公司,照理說從我們濱江入關之後要轉運去江城。可江城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就算櫃子裏的不是同樣的貨物,櫃子的使用率也不太可能這麽高。”


    如果集裝箱裏裝的是同樣的貨物,那麽這種情況隻有一個解釋,就是集裝箱裏裝的貨物是“道具”,是進出口企業用來騙取退稅的“道具”!


    韓渝反應過來,連忙道:“王主任,謝謝你,我這就聯係海關去查驗。”


    “開箱查驗估計來不及,按生產計劃這個貨櫃要裝船,我們已經把它吊上車了,正準備往碼頭運!”


    “往幾號碼頭運?”


    “六號碼頭,貨輪再過幾個小時就出港。”


    “六號碼頭今晚誰值班?”


    “老陳值班。”


    “王主任,麻煩你幫我跟陳主任說一聲,能不能先裝別的貨櫃,把這個可疑貨櫃裝在最上麵,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登船查驗。”


    鹹魚現在是水上緝私科長,主要負責在水上緝私,來貨場檢查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去貨輪上檢查就不一樣,那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


    更重要的是,這麽安排不影響港口的生產。


    至於貨輪被剛成立的走私犯罪偵查支局截下來檢查耽誤了行程,那是航運企業的事。


    想到這些,王主任一口答應道:“沒問題,我幫你跟老陳打招唿。”


    “謝謝王主任。”


    “舉手之勞,有什麽好謝的。”王主任笑了笑,補充道:“差點忘了,是我們車隊的楊三第一個發現這個貨櫃可疑的。”


    楊三的大名叫楊三喜,兄弟兩個,並非排行老三,但港務局職工習慣叫他楊三。


    韓渝對楊三並不陌生,去年去北湖抗洪搶險,楊三開大平板車幫著轉運過施工設備,也算參加過抗洪,雖然沒立三等功,但被市裏評為抗洪先進個人。


    沒想到時隔大半年,人家又幫了大忙。


    韓渝不禁笑道:“楊師傅火眼金睛啊,王主任,如果真查實有問題,我……我讓海關查驗科請你們吃飯!”


    韓工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


    向帆見女婿如此摳門,無奈地搖搖頭。


    韓向檸早見怪不怪,摟著小涵涵滴咕道:“打擊走私是公家的事,又不是三兒自己的事。人家幫公家的忙,當然要讓公家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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