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濱江港這些年不斷斥巨資擴建,但隨著中國加入wto,進出口貿易飛速增漲,港口的泊位依然不夠,幾個深水碼頭都靠泊著正在進行裝卸作業的貨輪,還有更多貨輪在海輪錨地和檢疫錨地等著進港。


    港口車來車往,靠泊的巨輪有七八層樓高,集裝箱整齊地堆放在一旁,大吊車吱吱作響……


    江邊寒風刺骨,頭戴黃色安全帽的碼頭工人卻忙得滿頭大汗,他們的額頭上都是汗水,但眼神中卻充滿著滿足和自豪。這裏就是他們的舞台,他們為此而辛勤勞作,享受這無限的繁忙。


    春運也包括貨運,相關部門領導都要深入一線,檢查春運期間的工作,慰問一線的工作人員。


    許明遠戴著安全帽來了,有緝私民警協助關員在剛靠泊碼頭的那艘外輪上檢查,他忙裏偷閑過來看看。沒曾想剛走到作業區,就遇上了正在檢查監護工作的“一點紅”。


    人總是健忘的。


    爆發“非典”的時候大家夥都很敬佩醫護人員,稱醫護人員為“白衣天使”。“非典”過去這才幾年,許多對醫療體製不滿意的群眾就改稱“白衣天使”為“白衣狼”。


    98抗洪同樣如此,抗洪英雄們當年感動了多少人,可現在不提誰還記得抗洪精神?


    不過相比地方,部隊對有抗洪履曆的官兵要重視的多。


    李軍作為全江南公安邊檢係統唯一去荊江抗洪搶險且護送過領l人慰問災民的幹部,當年人還在抗洪搶險一線就被上級列為重點培養的年輕幹部。先是提副團擔任邊檢站參謀長,三個月前更是直接提正團,成了濱江出入境邊防檢查站的站長!


    海關緝私局和邊檢站都在江邊,可作為單位“一把手”二人工作都很忙,雖然離這麽近平時卻難得一見。


    好不容易遇上了,自然要聊聊。


    消防安全高於一切,碼頭不能抽煙,如果敢抽真會被“濱江水師提督”的部下重罰,二人跟各自的部下打了個招唿,很自覺的並肩走到吸煙區,點上煙吞雲吐霧的聊了起來。


    “你小子可以啊,都提正團了,打算什麽時候請客。”


    “許關,你就別笑話我了,正團又怎麽樣,轉業了還不是要在你手下幹。”李軍笑了笑,帶著幾分自嘲地說:“去你手下幹的機會可能都不一定有,現在想轉業進你們海關太難,想轉業到海關再安排個好崗位更難!”


    “剛提正團就想轉業的事,哪有你這樣的?”許明遠笑罵了一句,指著他很認真很期待地說:“李軍,你年輕,年輕就是資本。別總想著轉業,再接再厲,爭取更上一層樓。”


    “開什麽玩笑,提副師哪有這麽容易。”


    “公安現役跟陸軍海軍不一樣,公安現役這些年授了多少個少將?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別讓我們失望,我們還想有個將軍兄弟呢。”


    “副師都不可能,扯什麽少將。”


    李軍既不敢想也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幹脆話鋒一轉:“許關,鹹魚一迴來就攬了個燙手山芋。現在跟以前不一樣,命案必破,上級是要考核甚至要追責的,他這麽搞我真擔心他收不了場。”


    江邊沒有秘密。


    長航分局發現一條年輕女子的手臂,不但邊檢站知道,海關知道,甚至連岸線上的各企事業單位都知道。因為需要搜尋打撈有可能漂在江裏的其它屍塊,韓渝前幾天動員了一切能動員的力量。


    而且,江邊幾個單位有著“聯姻”的傳統。


    邊檢站有不少幹部轉業在海關、海事局、長航分局,海事局的幹部跟港務局的姑娘談戀愛,長航分局的幹部娶海事局的姑娘做老婆,比如韓渝和韓向檸。要是再往前推,以前的港監、港口公安其實都是一家。


    許明遠知道這個案子,低聲道:“確實比較麻煩,但鹹魚必須這麽做。刑事技術日新月異,有些案子以前破不了,現在能破。有些案子現在不具備偵破條件,但將來或許能破。所以他不能不當迴事,要把能收集的線索先收集起來,能固定的證據先固定,給將來破案創造條件。”


    許明遠不由想起自己做刑警隊長時留下的遺憾,想想又遙望著海員俱樂部方向說:“比如海員俱樂部十幾年前的那起命案,要不是‘老帥’他們頂著壓力保存證據,也就是那把作案用的匕首,‘韓打擊’去哪兒提取兇手的指紋?”


    李軍低聲問:“鹹魚有破不了案的心理準備?”


    “必須要有,這就是作為公安局長的擔當。”許明遠真有點羨慕師弟,感慨地說:“我覺得上級應該不會因為這點事追他的責,畢竟情況特殊,隻有一條左臂,別的什麽都沒有,警察是人又不是神,遇上這種沒頭沒腦的案子怎麽破?”


    李軍沉吟道:“不具備偵破條件,像這種案子應該不符合立案偵查條件吧。”


    “如果當時低調處理倒也沒什麽,現在個個知道,誰敢不立案?”


    “可手臂主人到底有沒有死都不知道。”


    “我前天打電話問過鹹魚,他說從傷口上看,手臂主人活著的可能性不大。”許明遠拍拍李軍的肩膀,補充道:“你是現役警官,應該很清楚把整條胳膊砍下來的傷勢有多嚴重。這不是演電影,中了一槍捂著肚子還能跑。”


    李軍想想又問道:“有沒有可能是自殘?”


    “鹹魚說砍了好多刀才把胳膊砍斷的,手段非常粗糙乃至粗暴,如果是自殘這需要多大的毅力?小日本敢剖腹我信,讓他們像這樣硬生生把自個兒胳膊砍下來扔江裏我不信。”


    “這麽說可以認定是命案。”


    “雖然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還是那句話,不能不當迴事。”


    正聊著,許明遠的手機響了。


    李軍掐滅煙頭,示意他先接電話。


    “老婆打來的,”許明遠嘿嘿一笑,摁下通話鍵把手機舉到耳邊:“張蘭,我在碼頭呢,什麽事?小魚調到政治處,真的假的?他去政治處能做什麽,還去組織科,哈哈哈哈,這不是亂彈琴嘛……”


    “許關,嫂子說小魚調到了政治處?”


    “嗯,”許明遠放下電話,笑道:“鹹魚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把小魚調到了政治處。他哪是幹組織工作料,我估計他連辦公室都坐不住,除非讓他天天在辦公室上網打遊戲。”


    小魚連小學都沒正兒八經上過,雖然有不少證書和文憑,但那些證書都是職業技能或職業資格類的,那些文憑大多是函授的,說白了就是花錢買的。


    讓一個修船開船的大老粗去搞材料,這不是開玩笑嗎?


    李軍一樣覺得荒唐,不禁笑問道:“要不要打電話問問鹹魚怎麽迴事。”


    “他新官上任,又遇上了起沒頭沒腦的案子,這個時候我們就別給他添亂了。”許明遠沉思了片刻,又笑道:“鹹魚不會無緣無故調整小魚的崗位,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未雨綢繆為將來做準備。”


    “什麽未雨綢繆?”


    “他跟你我不一樣,他是在交通部領導那兒掛了號的,說不定連總l都記得他。濱江這座廟太小,他不可能永遠呆在濱江。”


    李軍深以為然,可想想又不解地問:“這跟小魚又有什麽關係?”


    許明遠篤定地說:“他這次是以不想總是兩地分居為由請求上級放他迴來的,大橋建成通車之日,很可能就是他和向檸離開濱江之時,他再走就不太可能迴來了,你想想,濱江這邊他最不放心的是誰?”


    “小魚!”


    “小魚沒接受過係統的教育,別看都做上副支隊長了,可事實上沒什麽社會經驗。小魚的那一套都是我師父教的,可我師父那一套以前或許吃得開,現在卻吃不開。”


    許明遠掏出香煙,又點上一根,一連吸了好幾口,接著道:“小魚的性格和文化程度擺在那兒,鹹魚不可能把他帶到大單位去,如果帶他去真可能會害了他。”


    原來韓渝是打算把小魚調到眼皮底下,讓小魚接受再教育!


    李軍猛然意識到韓渝的良苦用心,忍不住問:“鹹魚和向檸將來要高升調走,你和張蘭姐又不走,馬金濤一樣不會離開濱江,完全可以在走之前把小魚調到你手下或者調到水上分局。有你們照看著,小魚能有什麽事?”


    許明遠苦笑道:“你對小魚還是不了解,他對長航公安真有感情。用他的話說,那麽多單位就長航公安局的領導把他當人,所以打死他也不會跳槽。”


    小魚太“單純”!


    如果沒人管,學壞倒不至於,但很容易上當受騙,甚至會被人家利用。


    想到這些,李軍低聲問:“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小魚已經三十多了,現在教是不是有點晚?”


    許明遠對自己的兩個師弟有信心,笑道:“不晚,鹹魚一時半會兒不會走。好好敲打他幾年,到時候他也快四十了。如果一個人到四十歲還不知好賴輕重,那這個人真就無可救藥了。再說小魚又不是個壞孩子,主要是以前走的太順,個個都寵著他、由著他,不知道什麽叫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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