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氣候瞬息萬變。


    日方做了四天前期工作,剛從海底打撈出一些散落的零碎,中日雙方的上級就相繼發來急電,接下來三天,打撈海域會有九級左右的大風。


    日方的兩條船噸位大,能應對。


    日方的船不走,中方的船不能走,東海海事局領導決定讓海巡21留下,命令海巡49迴港避風。


    海巡49噸位小,抗風浪能力遠不如海巡21。


    韓渝不敢拿價值近兩千萬的公務船和全體船員的安危開玩笑,當即命令返航。


    正常情況下,第一次出海的人會暈船,暈船反應至少會持續半個月,隻有極少數人能在短時間內適應。


    事實證明,儲定平就屬於“極少數人”中的一員。


    他剛上船時暈船反應很強烈,幾乎要把五髒六腑吐出來,但暈船反應隻持續了四天,現在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跟老船員差不多。反倒是比他年輕的邱廣強依然在吐,精神萎靡的像是在害大病。


    韓渝對他們的身份很好奇,走到甲板上,笑看著正在船舷邊抽煙的儲定平問:“儲處,我們提前返航,會不會影響你們的工作?”


    “不會。”


    “不會?”


    儲定平對韓渝一樣好奇,畢竟如此年輕的副處級幹部不多,況且韓渝不隻是副處級的海事局副局長,也是全國人大代表。


    他把煙頭扔進海裏,輕描淡寫地說:“我有同事在海巡21上。”


    韓渝笑問道:“這麽說你們單位這次來了四個人?”


    “沒有四個,隻來了兩個。”


    “邱科不是你同事?”


    “我們跟他不是一個單位,來之前我也不認識他。”


    難怪他倆很少交流,也難怪邱廣強暈船暈成那樣他都沒怎麽去船員艙照看,韓渝猛然反應過來,不禁笑道:“明白了。”


    儲定平來前看過海巡49上全體船員的資料,對韓渝、馮青山和錢世民等預任軍官有著天然的好感,笑道:“韓局,說起來我們應該算戰友。”


    戰友……


    原來他是現役軍人,他來自軍事情報部門!


    韓渝很清楚不該問的不能問,幹脆談起工作:“儲處,即將刮的風暴不算大,時間也不可能持續太長,等我們避風迴來之後,海巡21就要按計劃返航,將由我們接替海巡21監督打撈,到時候需要我們怎麽配合?”


    儲定平就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不假思索地說:“上級是同意日方在我們的專屬經濟區打撈沉船,打撈上來之後也允許他們運走,但我們必須知道他們從海底打撈出了什麽東西。”


    “有道理,不搞清楚這些情況,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在以打撈沉船為借口,偷偷摸摸勘探我們的海洋資源。”


    “這個理由很充分,到時候你可以理直氣壯要求登船檢查,最好把照相和攝像器材帶上,我會以你助手的身份登船,我們要拍照、攝像取證,要對打撈上來的物品登記造冊。”


    對日方而言,沉在海底的不隻是一條漁船,也是某國對其進行間諜活動的證據。


    上級肯定想知道日方究竟掌握了哪些證據,甚至可能要給某國通風報信,讓某國有個心理準備。畢竟地緣政治決定了在一些問題上,必須要靈活應對。


    想到這裏,韓渝忍俊不禁地問:“邱科到時候跟不跟我們一起登船?”


    “這我就不知道了,到時候你可以問問他。”


    “邱科很年輕。”


    “你年紀也不大。”儲定平微微一笑,帶著幾分感慨地說:“你這麽年輕都已經中校了,而且是中校團長。我跟你差不大的時候才一毛三,隻是個副營。”


    “現在呢?”韓渝好奇地問。


    “級別跟你一樣,軍銜比你高點。”


    “上校?”


    “嗯。”


    “我們是預備役,跟你們現役不好比。”


    “有什麽不好比的,如果轉現役,上級肯定認,級別和軍銜不會變。”


    經過九個小時的航行,海巡49安全返迴東啟連興港。


    進港卻沒靠泊漁政碼頭,包括韓渝在內的全體船員都沒上岸,因為風暴果然來了,海巡49如果跟之前一樣靠到碼頭邊,船體會在風暴和湧浪作用下撞擊碼頭。大家夥打起精神堅守崗位,確保海巡49在錨泊期間的安全。


    狂風驟雨,海巡49在港灣裏劇烈顛簸。


    邱廣強暈船暈的更厲害了,吳海利不得不安排一個船員專門照應他。


    朱大姐早收到海巡49返航的消息,今天一早就親自趕到了漁政碼頭,她站在東啟海事處設在漁政碼頭的臨時辦公室裏,遙望著錨泊在江麵上的海巡49,舉著對講機問:“鹹魚,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風不算大,湧浪不小,我們能應對。”


    “要不要換個地方避風?”


    “不用,等風停了我們就要啟航,換個地方避風太麻煩。”


    “補給呢?”


    “差點忘了,我們是要補給,補給好再啟航。”


    這邊位於長江口,風浪比白龍港大多了。


    確認海巡49能應對這樣的惡劣氣候,朱大姐終於鬆下口氣,拉開椅子坐下笑道:“這次不上岸,不迴家看看?”


    “不了,等風一停我們就要出海接替海巡21,等執行完這個航次的任務,下次返航時可以上岸休息一個星期。”


    “那我就不給檸檸打電話了。”


    到了東啟都上不了岸,韓渝真有點想家,禁不住問:“朱姐,菡菡有沒有放暑假?”


    雨太大,都打進辦公室了。


    朱大姐走過去關緊辦公室門,舉著對講機笑道:“放了,前天放的,你嶽父嶽母昨天帶菡菡迴來的。幸虧他們昨天迴來,如果今天迴來就過不江、到不了家了。”


    “輪渡停航?”


    “刮這麽大風,渡輪當然要停航,安全第一。”


    船艙裏沒外人,坐在船上也沒什麽事,韓渝幹脆拉起家常:“朱姐,菡菡這會兒在哪兒?”


    “在白龍港啊,她還能去哪兒。”朱大姐笑了笑,眉飛色舞地說:“你嶽父嶽母要去看檸檸的外婆,昨天直接迴的市區。你爸你媽知道他們要迴來,昨天一大早去就去市區等,跟你嶽父嶽母吃完晚飯,連夜把菡菡接到白龍港的。”


    “我嶽父嶽母沒去白龍港?”


    “你嶽母要陪檸檸的外婆,你嶽父今天一早迴了思崗,思崗老家好像有親戚過生日,他要趕迴去喝壽酒。”


    “想起來了,檸檸的小姑姑五十歲!”


    朱大姐昨晚參加了韓家的家宴,想起昨晚閑聊時韓向檸提到的一件事,笑問道:“鹹魚,你是不是想進修、想充電?”


    韓渝愣了愣,連忙道:“隻是想想。”


    “你不是有本科文憑嗎?”


    “那是自學考試的,以前個個都說自學考試的文憑很硬,可事實上不是那麽迴事,在很多人看來跟函授的沒什麽兩樣。再說那隻是文憑,又不是學曆。”


    “誰說不是學曆的?”


    “算學曆嗎?”


    朱大姐笑道:“以前我也不是很懂,現在管人事,現在才知道自學考試的學曆也算學曆,隻不過屬於非全日製學曆。”


    韓渝說道:“非全日製的學曆跟普通高校的全日製學曆沒法兒比,而且我那個自學考試的公安管理專業是陳子坤當年在水上分局時幫我報的名,上級當年開辦這個專業、鼓勵基層民警報考,主要是考慮到提升基層民警的學曆,別看課程不少,其實都是應試教育,沒學到什麽東西。”


    十幾年前,中專生很吃香。


    現在,大學擴招,大學生很多,畢業不再分配,許多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


    韓渝雖然很用功,這些年考了很多職業資格證,但那些證書在體製內沒什麽用。至於自學考試的文憑,也正如他剛才所說跟這些年參加工作的普通高校畢業的大學生沒法兒比。


    朱大姐能理解韓渝的心情,笑問道:“你想學什麽?”


    “船舶駕駛和輪機技術沒必要再學,等將來有條件,我想好好學學我原來的專業。”


    “水運管理?”


    “嗯,以前在學校學的那些都過時了,那會兒江上沒幾條船,說句覺悟不高的話,當時都沒什麽管理。現在不但江上的船越來越多,連海上的船都有很多,再不學真跟不上時代。”


    韓渝深吸口氣,補充道:“我這個人大代表雖然是部隊選的,但我的主要工作是在水上。每次開人代會,我都有很多建議想跟上級提。可作為人大代表不能隻向上級反應長航運輸存在的問題,也要針對實際情況拿出解決辦法。”


    朱大姐愣了愣,下意識問:“所以你想充電?想從更高的層麵分析問題,提出建議?”


    “差不多。”


    “想進修是好事,既然有這個想法就去充充電!”


    “朱姐,我的情況你最清楚,我暫時沒這個條件。等將來有條件了,我再想辦法去充充電。”


    “沒條件要創造條件,我來幫你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


    “你是上級重點培養的年輕幹部,上級有這方麵的培訓計劃,我迴頭幫你爭取爭取,不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如果真想去院校進修,就要有重頭開始的心理準備。”


    “重頭開始?”韓渝低聲問。


    朱大姐猶豫了一下,解釋道:“想拿個全日製的文憑至少要上兩年學,這跟掛職不一樣,上級不可能保留你的職務,不然會影響工作。換句話說,想去院校進修你這個副局長就要免掉,等學成歸來上級會根據情況重新安排你的工作。”


    ……


    ps:休息了幾天,身體好多了,從今天開始,恢複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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