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半年過去了。


    海上的巡航枯燥無味,韓渝和吳海利等人隻能通過不斷詢問航經船舶從哪兒來的、去哪兒、運輸的是什麽貨物刷刷存在感,想真正管轄濱江海域短時間內還做不到。


    畢竟海上跟長江不一樣,航線是人家根據氣候等情況自個兒製定的,隻要不進入中國領海,人家無需向你報告。


    海邊的雷達站和vts係統正在建設,人家就算報告你也接收不到。


    真要是在海邊設一個交管中心,就要安排人員二十四小時值守,人從哪兒來,編製又怎麽解決?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船在海上遇到險情並且求救,按相關的國際公約你就要提供救援,濱江海事局顯然沒這個能力。


    總之,人家說濱江海事局是港口型海事是有一定道理的。


    濱江現階段沒有海港,隻有一艘500總噸的海巡船,能在海上發揮的作用並不大。


    就在眾人隻能通過電台刷存在感刷得有些不耐煩之時,東海海事局那邊傳來了好消息,曠日持久的中日談判終於有了結果,上級允許日本方麵來打撈沉船,但要賠償因為打撈造成的漁業損失,同時要在中國海事的全程監督下進行。


    現場觀摩打撈的機會難得。


    韓渝正準備聯係馮青山,海軍東海基地就發來了一份電報,建議江南預備役海防團海上救援營安排官兵以海巡49船員的身份去現場學習。


    考慮到日本的打撈船六天之後才會過來,韓渝經上級同意命令海巡49返航,在利用這六天時間休整、補給的同時,順便把馮青山、錢世民等人接上船。


    跟前幾次一樣,依然靠泊東啟的連興港。


    上岸之後先迴白龍港看了看老爸老媽和剛放暑假的女兒,然後馬不停蹄趕到市區,召集開發區預備役營主要官兵開會。


    去海上觀摩日本打撈沉船,一樣是出任務。


    由於這個任務需要保密,隻邀請了軍分區王司令員出席會議,王司令員搞清楚來龍去脈,當即給軍分區司令部打電話,讓司令部參謀給相關單位發“征召令”。


    一切都安排妥當,天已經黑了。


    韓渝正準備驅車迴家跟學姐團聚,好久沒聯係的蔣科居然打來電話。


    “蔣叔,我韓渝啊,什麽事?”


    “鹹魚,你是不是迴濱江了?”


    “你怎麽知道的?”


    “剛給朱書記打電話,朱書記告訴我的。鹹魚,陳局迴來了,陳局就在我身邊,我們在五山賓館,你那邊忙完了沒有,忙完了趕緊過來。”


    韓渝下意識問:“陳局迴來了?”


    前濱江港公安局刑偵科長蔣曉軍激動地說:“前天迴來的,我讓陳局跟你說!”


    曾做過好幾年濱江港公安局局長後來因為一起命案被調離的陳局接過手機,笑道:“鹹魚,還記得我嗎?”


    “記得記得,陳局,你對我那麽關心,你當年送給我的小輕騎到現在還在騎,我忘了誰也不可能忘了你!陳局,你怎麽想起迴濱江的?”


    “市局領導請我迴來的,”陳局抬頭看了一眼闊別已久的老朋友們,緊握著手機感慨地問:“鹹魚,海員俱樂部的那起命案你還記得嗎?”


    “記得,那起命案怎麽了?”


    “破了,昨天剛破獲的,兇手抓到了,濱江市局的這屆領導班子很不錯,知道我們這些老家夥心裏有疙瘩,專門請我們迴來通過閉路電視看審訊。”


    “十幾年前的命案都能破?”韓渝將信將疑。


    “現在的市局跟以前的市局不一樣,濱江市局現在的刑事技術水平很高。技偵支隊的那個年輕的支隊長是北大畢業的,有公大和北大的雙碩士學位,這起陳年舊案就是他破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韓打擊?”


    “你認識他?”


    “見過幾次,沒怎麽打過交道。”


    “案子就是他破的,你趕緊過來吧,周洪和小柳也在!”


    “五山賓館是吧,我馬上過去。”


    “好好好,我們在二樓888包廂,我們等你。”


    ……


    韓渝匆匆趕到五山賓館,爬上二樓找到888包廂,推開門一看,赫然發現這是一個老同誌的聚會。


    幾年沒見,陳局兩鬢花白,蔣科看上去也蒼老很多,但精神都很好。


    坐在陳局和蔣科身邊的四位老同誌,韓渝一個都不認識。


    濱江海洋漁業局長周洪一邊招唿他坐,一邊熱情洋溢地介紹道:“各位老領導,這位就是徐三野的關門弟子鹹魚!鹹魚,這幾位老領導你不認識吧,給你介紹介紹,這位是鍾局,鍾局是我們濱江公安局的老局長!”


    濱江公安局的老局長,這是真正的老領導。


    韓渝嚇了一跳,急忙舉手敬禮:“鍾局好!”


    “鹹魚,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老局長放下酒杯,笑看著他道:“當年你們沿江派出所的躉船和001投入使用,我去過你們所裏。”


    “是嗎?鍾局,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老了,變化有點大,你沒認出我,記不得我很正常。”老局長哈哈一笑,隨即轉身道:“陳局,你我變化大,鹹魚變化更大,我當年去沿江派出所的那會兒,他還是個孩子。”


    想起來了,當年躉船和小001移駐江邊,市局領導和陳局,還有濱江海關當時的唐關長曾去過。


    本來要舉行001的入列儀式,結果夜裏要去江上救援一艘貨輪,搜救另一艘貨船的落水船員,迴來晚了沒趕上。


    王局那會兒擔心001走了舉行不了儀式沒法兒跟上級交代,非要上船一起去江上救援,結果暈船暈得死去活來……


    蔣曉軍不知道韓渝在想“王瞎子”的黑曆史,接過話茬介紹道:“鹹魚,這位是呂局,韋支你很熟悉,呂局既是韋支的老領導,也是韋支的師父,做過六年濱江公安局刑偵副局長,以前市局組織刑偵骨幹培訓,呂局還給你師父講過課。”


    又是一位老領導!


    韓渝急忙立正敬禮:“呂局好。”


    “好好好,坐。”


    “鹹魚,這位也是韋支的老領導何支,何支做過五年濱江市局刑偵支隊長,他跟你師父也很熟。”


    “何支好,請何支指示。”


    “小韓,我們是請你來喝酒的,指什麽示?”老支隊長一邊招唿韓渝坐,一邊感歎道:“鍾局,呂局,陳局,這人啊不服老不行,你們說說,連小韋都變成老韋了,在市局個個都叫他老帥,我們這些老家夥是不是更老?”


    “老何,小韋這個接班人你培養的好啊。”鍾局迴想起這些年的經曆,感慨地說:“他知道我們這些老家夥心裏不舒服,這些年一直惦記著那個案子,頂著壓力暗中調查,雖然偵查方向搞錯了,但能做到這些並不容易。”


    “我們‘全軍覆沒’了,想盡辦法才保住了他,他當然要把那個案子放在心上。”


    “不說這些了,今天應該高興,對了,還沒給小韓介紹老曹呢。”


    “對對對,差點忘了老曹。”


    陳局指指身邊那位矮矮瘦瘦的老爺子,帶著幾分自嘲地說:“鹹魚,這位是港區分局的老局長曹局。這些年個個都說我們幾個運氣不好,因為一起命案沒破丟了官,其實老曹運氣更不好,他這個局長剛上任沒幾天就因為那起命案跟我們一起被擼了。”


    “陳局,說這些有意思嗎?我那個分局局長雖然被擼了,但工資照拿,這些年沒少給我一分。”


    “這倒是,小柳,趕緊幫鹹魚滿上,我們一起走一個。”


    喝酒!


    有沒有搞錯?


    韓渝頭大了,急忙捂住酒杯岔開話題:“各位領導,你們說海員俱樂部的那起命案破了,到底是怎麽破的?”


    “這個說起來話長……”


    陳局打開話匣子,另外幾位老領導時不時補充一兩句,原來是兇手認錯了人,也殺錯了人。


    本來這個案子隻有韋支一個人在私下裏調查,後來不知道怎麽被“韓打擊”知道了。“韓打擊”有市委政法w書記撐腰,沒韋支那麽多顧忌,從技偵支隊和便衣支隊抽調警力重啟調查。


    兵分幾路,天南海北奔波了幾千公裏,找到當年在海員俱樂部上班的工作人員了解情況,甚至去東海找過韓寧,因為韓寧在調到長航分局前也在海員俱樂部幹過。


    最後通過被害人當年的同事提供的情況,以及查調閱當年的案卷,發現被害人的遺物中少了一條紅色的圍巾。


    案發時正值隆冬,天氣寒冷,被害人騎自行車迴家不可能不圍圍巾,可那條圍巾居然不見了,因此推測如果被害人圍了圍巾,兇手乍一看不一定能認出來,大膽推測有可能是誤殺……


    然後,基於這一推測,對海員俱樂部當年的服務員再次展開調查。


    值得一提的是,“韓打擊”這些年學的那些刑事技術又派上了用場,他居然從兇手當年作案的兇器上提取到了一枚指紋,最終就是靠那枚指紋擊潰了嫌疑人的心理防線,時隔十幾年的命案才得以真相大白的。


    由此可見,學習是有用的!


    韓渝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相比人家自己是應該充充電。以前學的那些和現在會的那些,真有點跟不上時代。


    更重要的是,中專文憑現在真拿不出手。


    如果再不提升學曆,過不了多少年,等老同誌都退休了,自己將會成為海事局學曆最低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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