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5點27分,沉副市長以陵海預備役營第一書記的名義,下達了自帶隊支援北湖抗洪以來的第一道命令。闌


    要求韓渝、葛局、徐工、鄒向宇、孫有義、楊建波、顧鵬飛和張無涯、梁小餘等三十七名同誌,立即去營區吃飯洗澡休息。誰要是不服從命令,就讓糾察隊架走!


    至於接下來的岸上搶險工作,由郝秋生指揮。


    水上搶險、物資轉運和航行、錨泊安全,由陵海港拖輪隊大副柳威全權指揮。


    搶險物資接收調配和采購等後勤工作,由陵海武裝部李副部長和營部書記邱學泉接手。與地方黨政部門的溝通協調,則由他這個第一書記親自負責。


    十幾萬群眾正等著重迴家園,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下火線,但沉副市長要求大家趕緊去休息的理由非常之充分。


    首先,沒坍塌的兩小段險堤已完成了加固。


    其次,圍堰與幹堤結合部內側已用三千多方土頂住了。闌


    再者,圍堰雖然是倉促搶修的,但用土量大,總體結構比較穩定,堰體由於夠厚也比較結實,直到現在也沒發現滲水跡象。而且險堤潰口時塘裏有水,洪水湧進來時並沒有對圍堰衝成多大衝擊,接下來更不會有。


    再就是想把眼前的險情完全搶護住,至少還需要二十一個小時,如果這麽多人全耗在這兒,不按預桉分主副兩班輪流作業,所有人都會累倒乃至累垮,不利於接下來的搶護。


    之前可能是因為壓力太大,太緊張,太亢奮,韓渝不是很困。


    聽沉副市長這麽一說,突然發現自己又累又困真扛不住了,並且認為沉副市長說的有道理,當即帶頭服從命令。


    現在最想做的是睡覺。


    趕到營區衝了個澡,換上小姨子幫著洗晾幹淨的衣裳,既顧不上吃飯,也顧不上洗換下來的髒衣裳,就鑽進後勤保障人員早上支的帳篷裏躺了下來。


    帳篷裏很熱,再加上支了蚊帳,感覺更熱。闌


    張二小考慮到太熱,給大家夥兒一人買了一個小吊扇,掛在蚊帳裏,接上電源,嗡嗡地轉。


    風不是很大,但有與沒有是完全不一樣的。


    韓渝閉上雙眼,打了個哈欠都快睡著了,耳邊突然傳來小魚的聲音。


    “鹹魚幹,手機呢?”


    “我又沒拿你手機,你問我做什麽。”韓渝翻了個身,連睜眼看他的精神都沒有。


    小魚睡不著,苦著臉問:“你不知道?”


    “什麽知不知道的。”韓渝無精打采地問。闌


    “我的手機被糾察收走了,就是132團的那個戴參謀!”


    “哦。”


    “別哦了,你幫我跟他說說,讓他把手機還給我。”


    “他為什麽要收你手機?”


    “他說執行任務不能帶手機,要遵守保密紀律。”


    韓渝迷迷湖湖地敷衍道:“人家說的沒錯。”


    小魚急了,推搡他說:“鹹魚幹,把你手機借給我打個電話。”闌


    韓渝突然沒那麽困了,睜開眼問:“給誰打?”


    “剛才吃飯,132團的吳連長說好多部隊來抗洪了,我想打電話問問浩然哥有沒有來。”


    “他來不來關你什麽事?這個電話不重要,不借。”


    “我想小鱷魚了,我想給我爸我媽打個電話。”


    “你擔心他們?”


    “漢武也在發洪水,你說能不擔心嗎?”


    “現在才知道擔心,早幹嘛去了?”韓渝瞪了他一眼,嗬欠連天地說:“沒必要擔心,玉珍已經讓你爸你媽帶小鱷魚迴去了。昨天早上坐飛機去東海的,從東海坐汽車迴的陵海,昨晚九點半到的家。”闌


    小魚驚唿問:“我怎麽不知道!”


    “玉珍打你手機沒打通,就打到我這兒來了,我忙得焦頭爛額,說了幾句就掛了。後來更忙,也就沒顧上告訴你。”


    “迴去也好,迴去我就不用擔心了。”


    “好了,迴去睡覺吧,也讓我睡會兒,我真扛不住了。”


    “等等,我還想跟陳哥打個電話。”


    “哪個陳哥?”


    “陳子坤啊,他去我們學校培訓,都快畢業了突然發大水,卓校長說長航公安局組織他們這些參加培訓的幹部學員上堤抗洪了。不知道他在哪兒抗洪,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闌


    齊局和楊局送陳子坤去長航警校培訓是對陳子坤的認可,能想象到培訓之後他那個“代”字就能去掉,就能提正科擔任陵海派出所長。


    想到陳子坤是他的頂頭上司,他確實應該打電話關心一下,韓渝幹脆摸出手機遞了上去。


    小魚樂的心花怒放,嘿嘿笑道:“謝謝啊。”


    “快打……”


    “哦。”


    小魚記性很好,主要聯係人的手機號都記在腦海裏。


    他飛快地撥通了陳子坤的手機,一接通就激動地問:“陳哥,我小魚啊,你在哪兒抗洪?”闌


    陳子坤正在漢武的一段江堤上打瞌睡,看來電顯示以為是鹹魚,沒想到結果是小魚,坐起身道:“我在漢武,我跟漢武分局的兄弟一起抗洪。”


    “我們也在抗洪,我們在荊州,我們已經來好幾天了!”


    “我知道,韓教和小龔打電話跟我說過。”


    “陳哥,副總l今天中午來看我們了,他說等我們搶護住現在搶護的險情還要來,來給我們慶功!”


    別人說這些,百分之百是吹牛。


    但小魚不是別人,他從來不說謊的。


    陳子坤大吃一驚,爬起來問:“真的?”闌


    “騙你做什麽,副總l親口跟鹹魚幹說的,讓鹹魚幹轉告我們!”


    “你們真厲害,祝賀祝賀,熱烈祝賀。”


    “其實副總l來不來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險搶下來,我們搶護的是長江幹堤,我們身後有十幾萬群眾,如果我們搶護不下來,十幾萬群眾都要被淹。陳哥,我不在水上搜救連了,我現在在一連開大挖機搶險,你們是怎麽搶險的?”


    “……”


    陵海預備役營組建時陳子坤正好來漢武培訓。


    雖然人不在陵海,但每個星期都要給所裏打幾次電話,對陵海預備役營的情況並非一無所知。


    他被小魚問的很鬱悶,心想你們有那麽多機械化施工設備,岸上的水上的都有,我們有什麽?我們隻有兩副手套和一杆鐵鍬!闌


    “陳哥,陳哥,說話呀,是不是信號不好?”


    “小魚,上級下命令了,我有任務,我們迴頭再說。”


    “好吧,你先忙。”


    這才哪兒到哪兒,陳哥就把電話給掛了。


    小魚意猶未盡,下意識看向韓渝,見韓渝打起了唿嚕,小心翼翼問:“鹹魚幹,鹹魚幹,我再打一個?”


    韓渝睡得正酣,這會兒除非把他拉起來,否則誰也叫不醒。


    小魚樂了,默認鹹魚幹同意接著打,又飛快地撥通了警校領導的電話。闌


    卓校長正好在大堤上,正需要用他給參加抗洪的教職工和學員們打打氣。這個電話竟打了二十多分鍾,不知道跟多少同事和學員說過話,稀裏湖塗答應下一大堆請求。


    掛斷電話,小魚猛然意識到不應該吹牛。


    可現在牛已經吹出去了,如果不兌現,以後哪有臉迴學校?


    小魚追悔莫及,但想到老同事和學員們那麽期待,隻能硬著頭皮聯係副營長兼水上部隊的總指揮吳海利。


    陵海預備役營的水上編隊極為龐大,由兩支雙幫船隊構成。


    前麵是營裏的“直屬船隊”,大小十四條船,陵港拖001用拖纜綁在前麵第二節的一條滿載鋼管的駁船右側,在頂推的同時協助在船隊正後方頂推的章港拖007調整航向。


    後麵是長航係統組建的運輸船隊,同樣是雙幫,一共十六條船,由來自大倉港和江音港的拖輪頂推。闌


    陵大汽渡公司的渡輪有主機輔機,不需要拖輪拖帶,滿載拖拉機、卡車等裝備,航行在兩支船隊中間。


    前麵有長江公安110艇“開道”,左側有監督48、右側有沿線港監局的監督艇護航,後麵有濱江公安002艇殿後。


    並且四條拖輪都是大功率的,整個編隊的上水航速由剛開始的每小時十公裏,提高至現在的每小時十四公裏!


    經過三十六個小時的航行,水上編隊已進入徽安省同陵市水域,距荊州約一千零四十二公裏。


    如果一切順利,還需要航行三天三夜才能與大部隊匯合。


    美國有部二戰海戰電影叫《中途島戰役》,裏麵有一艘在戰鬥中嚴重受損的航母為參加中途島戰役一邊航行一邊修。


    陵海預備役營的水上編隊不是在一邊航行一邊修,而是在一邊航行一邊改造裝修,高級專家組成員王書記就是改造和裝修的總指揮!闌


    現在的兩條大躉船已不再是出發時的樣子,連水上加油站的牌子都被換了。


    大部隊出發時濱江市領導和濱江軍分區領導去三河送行。


    水上編隊啟航時濱江市領導和濱江軍分區領導沒去,陵海的四套班子領導全來送行了。


    葉書記和錢市長當著那麽多人麵交代過,與防汛搶險不相關的一些工作,全部由王書記負責。


    正因為如此,吳處雖然對王書記把船隊搞得花裏胡哨很不爽卻不能反對,反而要配合乃至支持。


    吳處正想著等鹹魚見著船隊時肯定會大吃一驚,鹹魚竟打來電話。


    難道是問到哪兒了嗎?闌


    吳處想了想,趕緊摁下通話鍵接聽。


    “韓書記,小魚啊,什麽事?”


    “吳處,我們出發時葉書記和錢市長好像說過要讓你們帶點慰問品過來,船上有沒有慰問品啊?”


    “有,有不少。”


    “有什麽?”


    “有礦泉水、方便麵、火腿腸、餅幹,有真空包裝的鹵雞蛋、鹵雞腿,有你們陵海特產脆餅,有小朋友需要的書籍、作業本、文具和書包。東西不少,種類很多,整整裝了一船,不過這些都是王書記負責的。”


    “王書記在船上嗎?”闌


    “在,他正忙著指揮施工呢。”


    “施工?”


    “就是對船進行下裝修。”


    “吳處,能不能請王書記接下電話。”


    “我在拖輪上,他在前麵的浮吊船上,我要值班,我過不去。”


    “用對講機喊一下唄。”


    “他正忙著呢,他比我都忙,你不如直接給他打電話。”闌


    “我不知道他手機號。”


    “我有,我報給你。”


    ……


    小魚記下手機號,趕緊撥打過去。


    王書記正忙得不亦樂乎,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走到船舷邊問:“誰啊?”


    “王叔,我小魚啊,你不記得我了?”


    原來是徐三野的小徒弟,王書記樂了,迴頭看著正在施工的船員,笑道:“記得,我忘了誰也忘不了你和鹹魚,什麽事?”闌


    小魚急忙道:“王叔,你是不是帶了好多慰問品?”


    “有這事,怎麽了?”


    “我們老單位,也就是我們長航警校,有好多老師和學員在漢武的江堤上抗洪。他們知道我們要去支援,也知道我們帶了好多慰問品,我想……我想跟你要點慰問品發給他們。”


    既然是慰問品,肯定是要送出去的。


    反正要送出去,送給誰不是送?與其送給陌生人真不如送給熟人,人家還能念你的人情!


    王書記跟葛局一樣很喜歡小魚這個單純的孩子,一口答應道:“沒問題,我可以給你勻出點慰問品。”


    “謝謝王叔!”闌


    “自己人,用不著謝。現在的問題是你們在荊州,又不是在漢武,我們在漢武又不會停留,我不知道怎麽幫你把慰問品送給你的老單位同事。”


    “有辦法,王叔,你有沒有筆,我把我們學校卓校長和施主任的手機號碼告訴你,等快到漢武時你給他們打個電話。小龔不是開110來的麽,你們到時候不用停船,讓小龔和小陳開長江公安110往岸上送。”


    “小龔和小陳認識你們學校領導?”


    “認識,小龔去我們學校培訓過,小陳就是我們學校畢業的!”


    “好好好,我有筆,你報號碼吧。”


    小魚樂得心花怒放,急忙報老單位領導的號碼,想想又提醒道:“王叔,你打電話時要跟我們卓校長和施主任說清楚,是我請你們慰問他們的!”


    “我知道。”闌


    臭小子原來是想顯擺!


    王書記覺得很好玩,不禁笑道:“小魚,你也要給你們老單位領導打個電話,這些慰問品都是陵海人民捐的,我隻是一個保管員,究竟慰問給了誰,給了人家多少慰問品,我迴去要報賬。”


    小魚下意識問:“我跟我們學校領導怎麽說?”


    “到時候請他們打個收據,最好寫個感謝信,這樣我迴去就好交差。”


    “行,我這就打電話跟我們學校領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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