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戰了六個小時的六百多官兵都撤下來了,他們累的精疲力竭,有的癱坐在大堤上,有的躺坐在大堤下,好奇地看陵海預備役營施工。


    很多農村兵沒見過挖掘機,甚至都沒見過裝載機,跟韓渝當年第一次看到挖掘機時一樣稀罕。


    “他們這一鬥能抓多少土?”


    “一方應該有吧。”


    “我看不止,鬥子那麽大,起碼兩個立方。”


    “那個鏟車也挺厲害的。”


    “那不叫鏟車,那是裝載機。”


    “鏟土的不是鏟車?”


    “它是能鏟土,但它就叫裝載機,我爸廠裏有,但沒這麽大。”


    “連長,他們是預備役部隊嗎?我以為跟那邊的預備役一樣呢。”


    縣武裝部長帶來的預備役突擊隊跟民兵差不多,確切地說是跟民工差不多,隻有幾麵旗幟,連軍裝都沒有。


    連長轉身看看不遠處的本地預備役部隊,笑道:“預備役部隊說是軍地共管,但事實上是地方上說了算。地方政府有錢,民兵預備役部隊的裝備就好。地方上沒錢,民兵預備役就有名無實。”


    一個戰士看著不遠處的旗幟,不解地問:“連長,他們到底是從濱江來的還是從陵海來的,剛才營長說他們是濱江防汛搶險營,可他們的紅旗上沒寫濱江。”


    “你問我,我問誰。”


    “想起來了,五排的許曉明是濱江人,他來了這麽多老鄉,可以讓他去問問。”


    “連長,我都快渴死了,又不讓喝河裏的水,要不讓許曉明去問問他們老鄉有沒有水。”


    通往這兒的路橋是修通了,但營裏的後勤補給依然送不上來。領導說路和橋是臨時修的,路不寬,橋很窄,現在要讓運輸搶險物資的車輛優先通過。


    連長見陵海預備役營剛才有人往大堤上的指揮部送過水,覺得可以讓部下去拉拉老鄉關係,看能不能給弟兄們討點水喝,立馬讓一個班長去找五排的許曉明。


    從看到陵海預備役營旗幟的那一刻,許曉明就激動的想哭。


    他早就想去找老鄉,可那會兒正在幹活,不能偷懶。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未經班長允許又不能私自離隊,隻能眼巴巴看著老鄉幹著急。


    接到連長命令,他欣喜若狂,急忙爬起身往停車場跑。


    結果剛跑出幾步,就被一個戴著迷彩頭盔、胸前掛著對講機和口哨,手持一個小紅旗的預備役軍官給叫住了。


    “瞎跑什麽,沒見車快過來了嗎?從西邊繞,不能從這兒走!”


    “對不起,我沒注意。”


    “看著點,這裏是工地!”


    “好的,謝謝。”許曉明沒急著從西邊繞,迎上去激動地問:“首長,你們是從濱江來的嗎?”


    “我們是從陵海來的,怎麽了?”預任軍官揮揮小旗子,指揮裝滿土的裝載機通過。


    許曉明等裝載機開走,急切地說:“首長,我們是老鄉,我濱江人。”


    預任軍官樂了,迴頭笑問道:“你濱江哪兒的?”


    許曉明笑道:“市區的,我家住崇港區,我是去年來這兒當兵的。”


    我們是陵海的,你是濱江的,你們說話我們都聽不懂,我們怎麽可能是老鄉……


    預任軍官有些失望,不禁問道:“你們部隊有沒有陵海兵。”


    “沒有,我們這一批隻有六個濱江人。他們跟我不一個單位,他們沒來抗洪,就我來了。”


    “是嗎,既然來這兒當兵,那就好好幹。”


    “……”


    “怎麽,還有事嗎?”


    許曉明猛然意識到陵海人不會認自己這個濱江老鄉,心裏別提多難受,可又不能就這麽迴去,不然會被連長、排長和戰友們笑話的,隻能硬著頭皮道:“首長,我們下午一接到命令就來了,都沒來得及準備。”


    預任軍官一邊示意鏟滿土的裝載機過去,一邊不耐煩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首長,我們渴了,能不能給我們點水喝,我可以花錢買!”


    “你們沒有水?”


    “沒有。”


    “那有沒有吃晚飯?”


    “也沒有。”


    “又渴又餓?”


    “嗯。”


    “堤上不是有指揮部嗎,指揮部沒給你們準備水和吃的?”


    “沒有。”許曉明苦著臉道:“我們營長說不能給地方上添麻煩,我們的後勤是我們營裏保障的,其實水和幹糧已經送了,隻是通往這兒的路要讓運搶險物資的車先過,我們的車過不來。”


    這倒黴孩子,居然跑這兒當兵。


    路橋公司的工頭軍官不由想起自己那個在東廣當兵的兒子,立馬舉起對講機:“郝總郝總,我王大軍,收到請迴答。”


    “收到收到,什麽事?”


    “我遇到個從濱江來這兒當兵的孩子,他說他們部隊的補給運不上來,連晚飯都沒吃,這會兒又餓又渴。問我們有沒有水,還想花錢跟我們買。”


    大部隊出發前發了水和幹糧,還往大車上裝了不少水和方便麵,甚至有幾十箱水果。


    這一路上的後勤保障工作,張二小做的好到不能再好,大車上裝的那些水和幹糧根本用不上。


    郝秋生不隻是當過兵,也帶過兵。


    聽部下這麽一說,心裏很不是滋味兒,不假思索地說:“讓那個孩子喊幾個人去搬,教導員那邊我跟他說。”


    “好,我這就讓那個孩子迴去喊人。”


    “等等。”


    “郝總,你說。”


    “荊州港監局不隻是送了幾船搶險物資,也送了不少礦泉水和幹糧。我們有張總負責後勤,我們用不上。堤上堤下有好幾個部隊,讓那個孩子去通知他們領導,我再讓徐工通知下另外幾個部隊的負責人,讓幾個部隊的負責人都去找教導員。”


    “行!”


    礦泉水和方便麵不值幾個錢,但對補給送不上來的六百多官兵而言卻無比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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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建波和邱學良剛統計完各類物資的數字,幾個部隊的負責人就一臉不好意思地找了過來。


    張二小給大家夥準備了豐盛的夜宵,甚至準備了開水。並且陵海預備役營的後勤保障車輛是有優先通過權的,剛打電話說最多再有半個小時就能送到。


    營裏暫時不需要那麽多礦泉水和方便麵、火腿腸等幹糧,楊建波問清楚幾個部隊的人數,當即讓濱江軍區警衛排的戰士帶人家去搬。


    人多力量大。


    幾個部隊的負責人一聲令下,幹了六個小時的小夥子們又有了勁兒,不一會兒就搬到各自休息的地方分發。


    方便麵一人一包,火腿腸每人兩根,礦泉水一人一瓶。


    戰士們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喝得無比酸爽。


    一個戰士很快就把水喝完了,拍著許曉明的肩膀笑道:“曉明,你們老鄉仗義,要不是有你,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東西吃,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水喝。”


    “是啊,曉明,你這個老鄉關係拉的好,你這次立了大功!”


    “今年評選優秀士兵,我保證投你一票!”


    什麽老鄉?


    陵海人根本不認我這個老鄉!


    許曉明既高興又難受,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隻能嘿嘿傻笑。


    ……


    工地上幹得熱火朝天,但卻是在做搶險施工的前期準備。


    要把施工便道修到大堤上,要在大堤上修整一個迴車場,不然自卸車掉不了頭。


    同時要加固江堤,等江堤加固好要搭一個臨時小碼頭,以便挖掘機開上渡輪,在閘口外的水上打樁作業。


    媒體記者和來自各單位的宣傳幹部一樣很忙,有的在施工現場拍攝拍照,有的去堤上的指揮部采訪徐副市長、鄭書記和沉副市長等領導,有的在采訪參戰的各部隊官兵……


    老葛這個宣傳報道組長並沒有因此變得清閑,反而比之前更忙了。


    通往這兒的道路橋梁現階段隻能讓運輸搶險物資的車輛通過,轉運人員的客車要等到天亮才能走。


    他坐在宣傳報道組的依維柯裏,翻看了下來時打電話讓姚工準備的空白材料,抬頭問:“紅袖套呢?”


    “準備好了,也帶來了,在裏麵那個紙箱裏。”


    “你怎麽不早說。”


    老葛起身走過去打開紙箱,翻出一個“高級專家組”的紅袖套,套在胳膊上,在姚工和李副部長的幫助下用別針別好,這樣別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高級專家。


    李副部長雖然是副團級軍官,但在陵海的政治地位和社會地位比老葛這個曾手握大權的前交通局長差遠了,對老葛同誌一直很尊敬,不失時機地恭維道:“葛局,戴上這個袖套就是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主要是人太多,都戴上各自崗位的袖套,比較容易分辨。”


    老葛嘿嘿一笑,隨即話鋒一轉:“繼續說正事,132團不是派了個軍務參謀麽,請他過來一下。”


    “好的,我去喊。”


    “姚工,你跟我一樣是搞工程技術的,填寫這些資料對你來說不難,鹹魚忙不過來,郝總要組織指揮施工一樣沒時間,隻能勞駕你幫著填一下。”


    搶險就搶險唄,居然搞那些形式主義,但想到葛局這麽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姚立榮又覺得有必要,不禁笑道:“行,我來填。”


    “要認真填寫,要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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