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在抗洪,荊江在抗洪,位於長江尾的濱江也在抗洪。


    韓渝不隻是在抗洪一線,並且是濱江防汛搶險救援隊的隊長。


    隊員全是參加過去年濱江市軍地防汛搶險技能培訓的江上執法單位的幹部職工,幾個港口企業消防隊的隊員,濱江軍分區警衛排、武警濱江支隊、武警濱江消防支隊和濱江出入境邊防檢查站監護中隊的官兵,共一百二十六人,全是三十五周歲以下的。


    由於濱江有四個江心洲,救援隊下設四個分隊,分別駐守,接受坐鎮江心洲上的四個副縣級領導指揮。


    濱江電視台的記者昨天上午來采訪,昨晚就上了濱江電視台的新聞。


    從新聞上看很緊張。


    有的搶險隊員身穿迷彩服,套著救生衣,駕駛衝鋒舟在風高浪急的江裏巡邏。


    有的搶險隊員跟幹部群眾一起在洲堤上巡查排險,有的搶險隊員則在搭建在洲堤上的帳篷裏抓緊時間休息……


    】


    用播音員的話說,全體隊員枕戈待旦,迎戰洪水!


    事實上不是那麽迴事,潮位遠沒達到新堤的警戒線,三百多個幹部群眾在堤上巡查了三天也沒發現滲漏、管湧等險情。


    他這個救援隊長悠閑的很,正在大堤下麵跟濱江港企業消防隊長方國亞、邊檢站少校警官李軍圍著火堆烤魚。


    魚是在不遠處一個排澇站值班的村幹部給的。


    不斷上漲的潮位對江心洲上的群眾沒造成多大損失,前幾天下的幾場暴雨比較麻煩,給江心洲造成了內澇,所有排澇口全在往江裏排雨水。


    排澇的時候就是抓魚的時候。


    確切地說不是抓,而是撿!


    那個村幹部一上午撿了幾十斤,幾乎全是被水泵絞死的,有的魚沒有頭,有的魚沒尾巴。


    雖然都是死魚,但也不能浪費。


    方國亞去附近村民家要了點油和鹽,李軍把死魚收拾的幹幹淨淨,用樹枝串起來架在火上烤,味道不錯,連平時不吃魚的韓渝都吃了兩條。


    “鹹魚,再來一條。”


    “不吃了,你們吃吧。”


    “要不再加點鹽,醃成鹹魚再烤?”


    “方隊,你讓鹹魚吃鹹魚,這不是讓鹹魚吃同類麽!”


    “鹹魚又不是真鹹魚,哈哈哈。”


    老朋友難得聚一次,當然要開開玩笑。


    韓渝不想再被他倆調侃,勉為其難地又接過一條,感歎道:“人家抗洪要麽背沙袋,要麽在胸口深的大水裏救人。我們這洪抗的夠輕鬆,跟郊遊似的什麽都不用幹。”


    方國亞抬頭笑道:“什麽都不用幹是好事,如果需要我們上,江心洲上的老百姓又要跟去年那樣遭殃。”


    “這倒是。”


    “聽說小魚和馬金濤他們還在你們開發區抗洪?”


    “他們抗什麽洪,他們是在修路。早上小魚給我打過電話,說第一條從沿江公路通往江堤的砂石路修好了,今天開始修第二條。”


    “修通往江堤的道路一樣是抗洪。”


    “姑且算是吧,哈哈哈。”


    迴想起往年的抗洪搶險,再看看今年的抗洪,韓渝禁不住笑了。


    方國亞吃了一口魚,又問道:“李軍,你不是不用再上班了麽,怎麽也跟我們一起來江心洲抗洪?”


    李軍吐掉嘴裏的魚刺,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領導讓我抓緊時間聯係工作,我認識誰,又能找誰聯係?呆在家裏閑的慌,迴單位繼續上班,領導要是問起工作聯係的怎麽樣我又不知道怎麽說,不如跟你們一起來抗洪。”


    “不去跑,不去找人,那工作怎麽辦?”


    “服從組織安排唄。”


    “跑不跑是不一樣的,如果不趕緊跑跑,天知道軍轉辦會把你安置去哪兒。”


    現在轉業軍官安置也是雙向選擇。


    你自己能聯係到接收單位,軍轉辦會幫你辦手續。


    如果自己聯係不到,再由軍轉辦統一安置。


    好單位好崗位都被有關係有門路的占了,能想象到統一安置的單位和崗位好不到哪兒去,說不定會被安排去區縣,到了區縣又會被安排去偏遠鄉鎮。


    方國亞是過來人,發自肺腑地認為李軍不能這麽破罐子破摔,抬頭看向韓渝:“魚書記,你跟老李是多少年的朋友,老李現在遇到難處,你不能袖手旁觀。”


    去年大修外輪時,李軍就提過要轉業的事。


    韓渝一直放在心裏,說道:“我問過海關,問過港監局,也問過水上分局。海關今年隻接收一個軍轉幹部,港監局今年沒有安置任務。水上分局的情況你們是知道的,正在跟長航分局鬥法,為加強水上執法力量人員都已經超編了。”


    這種事李軍肯定不好意思問。


    方國亞轉身看了看李軍,追問道:“海關那個安置名額能不能爭取爭取?”


    “爭取不了。”


    “已經有人了?”


    “嗯,從江城一個部隊轉業的,副團級。”


    李軍隻是正營,怎麽跟副團爭……


    方國亞暗歎口氣,苦笑著問:“這麽說確實沒辦法?”


    “辦法倒是有一個,就看李哥願不願意。”


    “什麽辦法?”


    “前幾天遇到沉市長,沉市長說我們開發區今年有接收安置軍轉幹部的任務。可離市區那麽遠,而且我們開發區隻是個正科級單位。”


    “李軍,我覺得去陵海開發區挺好的,陵海開發區工資待遇高!”


    “魚書記,我真能去你們開發區?”


    韓渝笑道:“我跟沉市長介紹過你的情況,你去年又去我們三河給外輪船員現場辦理過出入境,帶隊執行過監護任務,沉市長對你有印象。他說你一直在邊檢站工作,對港口和江上的情況很熟悉,我們開發區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雖然陵海開發區離濱江市區遠,但相比接下來不知道被安置去哪兒,不如早點落聽,至少能對愛人和嶽父嶽母有個交代,省得她們總是擔心。


    而且陵海開發區幹部的工資待遇是真高,據說連濱江開發區的幹部都很羨慕!


    李軍越想越激動,急切地問:“真的?”


    “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開發區正在發展港口經濟,正在跟熟州港一樣申請國家一類口岸。最遲明年底,外貿碼頭和集裝箱堆場就能建好,接下來少不了要跟你們邊檢站打交道,沉市長當然歡迎像你這樣的軍轉幹部。”


    “行,如果你們開發區真要我,我就去你們開發區。”


    “當然是真要,怎麽可能假要。”


    “要不我迴去之後準備點東西,等你有時間,帶我去感謝下沉市長。”


    “你先跟家裏人商量商量,如果家裏人都支持,我到時候再帶你去拜訪沉市長和陳書記。東西就不用帶了,帶過去沉市長也不會收。”


    李軍正想著人家收不收是一迴事,但送不送則是另一迴事,韓渝的手機突然響了。


    席工打來的,相當於長途。


    韓渝立馬站起身:“你們慢慢吃,我去迴個電話。”


    方國亞抬頭笑道:“就在這兒接唄,電話費單位報銷,又不用你自個兒掏。”


    “能省則省,再說前麵就是指揮部,指揮部有電話。”


    “好吧,你忙你的。”


    ……


    救援隊之所以如此悠閑,是因為救援隊承擔的是一旦洲堤守不住便迅速轉移江心洲上三百多群眾的任務。


    經過全麵整修的洲堤現在是固若金湯,自然不需要像去年那樣把群眾轉移到岸上。所以不隻是救援隊悠閑,江心洲上的防汛指揮部也很清閑。


    韓渝跟正在閉目養神的王副縣長打了個招唿,便走進隔壁辦公室迴起電話。


    這個電話不迴不知道,一迴大吃一驚。


    韓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會兒才笑問道:“席工,你認為上級會不會調我們營過去?”


    “這誰說得準,不過有可能,並且可能性比較大。”


    “可能性比較大?”


    席工抬頭看了看徐工和姚立榮,苦笑道:“我剛才給我們水文局的同事打了個電話,請他幫我打聽。他很快就打聽清楚了,說北湖水利廳的許副廳長真聯係過長江防指。”


    韓渝追問道:“然後呢?”


    “航務局、港監局、長航公安局、航道局和通信局的領導都是長江防指的成員,這會兒估計全在給濱江那邊的幾個分局打電話了解你們預備役營的情況。”


    “我們是預備役部隊,又不是現役部隊,在調不調我們去支援這個問題上,上級肯定會綜合考慮。況且這不是一般的調動,這不隻是跨省也跨大軍區!”


    “我知道,但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覺得不太現實。”


    “我剛開始一樣認為不現實,但收到同事的迴複之後,我才意識到這事真有可能變成現實。”


    “席工,你同事說什麽了?”


    “他說如果港監局等長江管理機構能負責你們的後勤保障,那上級肯定會認真考慮。”


    如果說製約預備役發展的是經費,那麽,在調陵海預備役營去北湖支援這個問題上最大的難題就是後勤保障。


    北湖省防汛形勢嚴峻,處處要花錢,可以說現在有多少錢都不夠用,並且遇上這樣的天災肯定會亂成一鍋粥,很難給陵海預備役營提供後勤保障。


    長江委雖然是實際上負責長江防汛的單位,但隻要是水利部門就沒幾個有錢的,一樣提供不了後勤保障。


    但長江港監局有錢!


    長江港監局真要是想調陵海預備役營去參加防汛搶險,甚至都不用自個兒出經費,完全可以把保障任務分派給濱江港監局和大倉港監處、熟州港監處、章家港港監處等下屬單位,畢竟所謂的後勤保障說到底就是錢。


    從個人角度出發,韓渝當然想讓苦心組建的預備役營在防汛搶險中發揮出應有作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總預備著的“戰略總預備隊”。


    可預備役部隊的情況跟現役部隊不一樣。


    比如濱江預備役團,理論上隸屬於江南陸軍預備役師,說起來是軍地共管,但事實上是市裏說了算。


    到了營一級,在動不動員、調不調用這一問題上,連市裏說了都不算。


    畢竟人員來自那麽多單位,裝備同樣如此,上級必須考慮到方方麵麵的因素,比如會不會影響相關單位的日常工作,又比如會不會影響相關企業正常的生產經營。


    韓渝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席工,這件事到底行不行,我不隻是說了不算,甚至都不能說。事實上不隻是我,團裏也一樣。前段時間好多部隊寫請戰書,要上抗洪一線。


    夏團長和焦政委很尷尬,兵不是他們的,裝備也不是,又沒相應的經費,搞得寫也不是,不寫也不是。看他們尷尬成那樣,我幫他們出了個主意,利用現有裝備,召集了二十幾個閑人,讓他們去三河修防汛道路。”


    預備役部隊的軍官說好當很好當,說難當是真難當。


    席工很清楚韓渝的難處,急忙道:“我知道,我都被搞得很不好意思,怎麽可能會讓你表態。我打這個電話,隻是想告訴你一聲,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席工,你又不是為了你自個兒,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再說這些事是小陳搞出來的,跟你本來就沒什麽關係。”


    “小陳是見到處發生險情著急,是有感而發,不能完全怪他。”


    “我沒怪他,我不但不會怪他,反而很高興。”


    “高興什麽?”


    “他真正把自個兒當成了預編戰士,對營裏有歸屬感甚至自豪感,作為營長我當然高興。”


    “我以為你想帶隊來參加防汛搶險呢。”


    “我確實想,但這不是我想就能帶隊去的。事實上不隻是我想,陵海路橋公司的郝總一樣想。”


    “郝哥哥”既是一個成功的國有企業負責人,也是一個有情懷,有著滿腔熱血的老兵!


    韓渝想到“郝哥哥”在電話裏焦急成那樣,感慨地說:“他說他雖然是路橋公司總經理,可路橋公司是國營企業,工程機械和施工人員不是他想調動就能調動的。如果路橋公司是民營企業,他早帶著裝備和人員去搶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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