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柳乘風所言,沙大戶是個非常熱情好客的人。


    當霜晴和柳乘風一起走到沙大戶的院中時,他隻聽柳乘風提到霜晴是自己在江湖中的朋友,沙大戶便已經十分熱情的吩咐下人去收拾房間給霜晴。


    夜色漸深,柳乘風和沙大戶還在先聊著,霜晴看著自己懷裏的小雪狼已經困得迷迷糊糊的了,便和主人家打了個招唿,在一個侍女的帶領下,直接先迴了房間。


    沙大戶家中的客房,正好在後院靠外的位置,隻需要跳過一堵牆,便可以直接走到黃石鎮的街上。並且,考慮到霜晴和柳乘風是朋友,他們兩個的房間,正好被安排在了一個院子裏。


    那個給霜晴帶路的侍女一路上一句話不說,到了地方,直接就一把推開門進去,然後徑自先點亮了屋子裏的燈。也是到了此時,霜晴才算是看清了這個侍女的模樣。


    她大概有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在侍女中,這個年紀算是不小了,更何況,這個侍女的長相還老裏老氣的,自始至終都緊緊繃著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了她許多錢沒有還一樣。不得不說,這樣的一個侍女,在任何人看來,恐怕都相當的不討喜。


    等到那個侍女拿著點亮的燭台,“呯”的一下悶響,將其重重地放在桌上,同時還憤恨的瞪了霜晴一眼之後,懷裏還抱著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雪狼的霜晴,徹底有些懵了。


    霜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個侍女,完全不知道對方這麽大的火氣是從哪裏來的。


    那個侍女看到霜晴的一臉茫然,頓時變得更加氣憤,一句話不說,徑自轉身,又是“呯”的一下,直接碰到了一把椅子,也不服氣來,直接就往門外走去。


    椅子摔在地上的動靜著實不小,感官本就敏銳的小雪狼更是被這聲巨響嚇得一下子就精神了起來,猛地睜開眼睛豎起耳朵在霜晴的懷裏就開始下意識的張牙舞爪,還發出了一聲驚唿:“嗷嗚!”


    霜晴見狀,一邊垂眸望著小雪狼濕漉漉的藍色大眼睛,輕輕的摸了摸它的頭,悉心的安撫被從睡夢中驚醒的小雪狼,同時,還踢了一下剛剛被那個侍女撞翻的椅子,木質厚實的椅子直接朝著那個侍女飛了過去。


    那個侍女好像被嚇到了,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不過好在是躲過了椅子的撞擊。


    那個侍女扶著門框,心有餘悸的深吸了一口氣,她顯得多少有些慌亂,又一直低垂著頭,所以,並沒有看到霜晴眼中閃過的一次驚奇——這個侍女,雖然在竭力掩飾著,但是,從她剛剛靈巧的側身、假裝險些摔倒的一係列動作中,霜晴卻依然清楚的意識到,這個侍女會武功,而且,身手可能還稱得上不錯。


    那個侍女自然不知道霜晴在那一瞬間心裏想到了什麽,她隻是故作緊張的緩了一會兒,然後才惱羞成怒一般的衝著霜晴大聲叫道:“你做什麽!”


    她這一嚷嚷出聲,就更出乎霜晴的意料了!這個遠在西北邊陲、窮鄉僻壤的黃石鎮中沙大戶家中的侍女,剛剛那句喊叫聲,竟然帶著一股子京片子味。


    驟然聽到這種口音,霜晴免不了心生詫異,隻是礙於種種緣由,霜晴並未直接追問,而是將此事在心中暗暗壓下,反而是故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們之前見過嗎?你好像對我很不滿?”


    那個侍女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並不迴答,倒也沒有直接就離開。


    霜晴也不以為意,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淡淡道:“從剛剛帶我過來,你就一個人悶頭走在前麵,一句話都不說。既然我們之前從未見過,你為何會對我有這麽大的敵意?”


    那個侍女咬了咬嘴唇,憤恨地盯著霜晴,許久,她才嘟嘟囔囔的開口,小聲囁嚅道:“你離柳乘風柳大俠遠一點!“


    霜晴怔了怔,瞬間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道:“你喜歡柳乘風?看到我今天和他一起迴來了,所以你就對我充滿了敵意?”


    那個侍女見霜晴竟然這般隨意的把一切都說了出來,瞬間漲紅了一張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捂著臉扭頭就往門外跑去,還不忘記“呯”的一下摔上了霜晴房間的門。


    等到那個侍女出去之後,霜晴臉上的驚奇失笑的表情瞬間收斂了起來。她輕輕的抱著又被摔門聲給嚇醒了的小雪狼走到了床邊,把小家夥放下來,旋即自己也翻身躺在了床上,側著身子摸了摸小狼崽雪白的皮毛,稍稍安撫之後,看著小家夥很快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連日在黃沙漫天的荒煙古道上行走,霜晴的身體免不了有些疲憊,可是,等到躺下之後,霜晴卻滿腦子都是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竟是完全睡不著了。


    不知為何,關於黃石鎮尋金的許多傳言,霜晴總覺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而等到和柳乘風一起拜訪了沙大戶,還有剛剛那個給她帶路的侍女,這些人的身上,不管是沙大戶的熱情好客,還是那個侍女的一口京片子,似乎都隱隱約約的有一種霜晴說不上來的違和感。


    黃石鎮地處偏僻邊陲,要從這裏經過的一趟鏢與皇室相關,這樣一個貧瘠荒涼的小鎮上,唯一的富戶在傳聞中是因為挖到了金子,而沙大戶這個唯一的富戶家中的侍女,卻又講著一口京腔。


    柳乘風來到黃石鎮,就是為了顧及那一趟鏢的安危,而剛剛那個對自己滿是敵意的侍女,卻又毫不掩飾其對柳乘風的喜愛之情。


    霜晴在腦海中慢慢地梳理著今天發生的事情,聯係到自己那個黃石鎮的任務,恍惚間,隱隱約約的意識到,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似乎能找到一條不甚明晰的線,將其貫穿始終……


    夜闌人靜,月滿中天。


    寒冬臘月的夜風挾著刺骨的寒意,吹在窗戶上,潔白的窗紙發出撲簌撲簌的聲響。霜晴微微低頭,看到小雪狼雖然還蜷著身子閉著濕漉漉的藍眼睛,但是,那雙同樣毛絨絨的耳朵,卻又豎了起來,隨著風聲時不時的轉動一兩下。


    寒風唿嘯中,霜晴依然聽到了柳乘風和剛剛那個侍女的說話聲。


    柳乘風的聲音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如柳如絲般輕柔平靜,而剛剛那個和霜晴嗆聲、長得老裏老氣總是板著臉的侍女,此時的聲音竟然也變得不可思議的柔和起來,聽起來居然還很動聽。那個侍女的口音裏依然還帶著些京片子的味道,隻不過,這些口音,卻隻會讓同屬京城人士的柳乘風對她更感親近。


    霜晴躺在床上,屏氣凝神,就那麽仔仔細細的聽著院中那兩個人之間的話語。那個對她冷言冷語不假辭色、更是板著一張冷臉的侍女,麵對柳乘風時,言語間竟然還帶著些少女般的青澀。


    柳乘風倒是夠正人君子了,不過,對著這樣一個對他滿心愛意的女子,他就算再怎麽言辭審慎認真,總會有些免不了的溫和。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侍女才終於依依不舍的轉身離開,隨即,柳乘風也推門進了自己的房間休息。依然睡不著的霜晴想著柳乘風和那個侍女之間的話語,多少有些走神,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在腦海中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中,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的兩天裏,霜晴的任務始終沒有什麽進展,隻是終於知道了,那個喜歡柳乘風的侍女,名字叫做宮萍。


    到了臘月二十九那天,柳乘風倒是有特意送出去一隻信鴿,信件的內容他並沒有瞞著霜晴,紙箋上,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安全。”


    望著柳乘風多少有些失落的表情,霜晴也明白,柳乘風怕是有些懷念家中了。畢竟,明日便是臘月三十,按照京城裏的風俗,除夕是不能在別人家中久留的,更何況,除夕本就是合家團圓,即使是在外鄉的親屬,也會風塵仆仆的迴到家中,一起過年守歲。


    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迴到大唐,重新見到往日那些親人朋友,孤身一人浪跡江湖的霜晴,明知道即將過年,卻依然漫無目的的來到了當年的龍門荒漠,如今的西北邊陲之地。對於除夕守歲,形單影隻、孑然一身的霜晴自己其實已經並不太在意了。隻是,看著柳乘風多少有些失落和懷念的模樣,心中也忍不住起了些微的波瀾而已……


    霜晴略微想了想,輕聲道:“為了這趟鏢,你接下來一段時間,怕是要一直留在黃石鎮中探查了?”


    柳乘風有些無奈的輕笑著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在外地過年,這趟鏢事關重大,家中二老雖然也一早就知曉此事,臨到年關歲末,心中卻依然免不了有些掛懷。”


    霜晴淡淡笑了笑,忍不住心中暗想著,所以柳乘風是江湖俠客,無家可歸的自己,卻是和身為浪子的陸小鳳一樣,四海為家,浪跡江湖。壓下滿心感慨,霜晴微笑著輕聲道:“來年總還有機會的。”


    柳乘風也慨然一笑,道:“借六姑娘吉言!”


    黃沙漫天的黃石鎮中,此起彼伏的爆竹聲卻傳得很遠。


    絢麗的煙花在夜空炸開,五光十色,分外絢爛。


    煙火的絢麗漸漸散去,蒼涼的邊陲小鎮,卻是人比煙花寂寞。


    爆竹聲盡,煙花短暫,終歸是迎來了霜晴在此間孤身一人的除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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