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阿光與施婷的第一眼,楚辭還是覺得自己先前的認知過於狹隘了。


    施詩在字裏行間的深厚文字在這刻變得輕薄,而她一路走來的傷痛與堅韌卻在他的眼中深邃出了從未有過的高度。


    施婷空洞無神的雙眸變成了落在遠方你無法得知的某處,反射出了施詩一次次背對父母所流露出來的淒婉。那是被父母遺忘,你卻無處申訴的滄桑。她甚至無法啟口任何詢問的話語,她能做的隻能在他們漠視的眼神之中,堅固自己的心房。


    楚辭不想他人察覺出自己眼中的淚水,轉身詢問院長洗手間的位置。他步伐急促,剛剛走進洗手間,便打開了水龍頭,想要以水的冰冷來暫時沉澱心底翻滾的熱浪。


    陸懷瑾的震撼雖說不及楚辭,可也並不是水靜無波。他看著阿光的孩子行徑,讀取著施婷的與世隔絕之態:“如果阿詩老師現在在這裏,他們能認出她嗎?”


    徐瑜兮搖搖頭:“不能。”


    “那這樣的狀態是常態嗎?”


    “是。”付院又道:“不過這幾年來,施婷的狀態好了些,認出阿詩的次數也多了些。”


    “那她父親呢?”


    “阿光一直都是這樣。自從瘋癲之後,除了施婷便不再記得任何人。甚至,在最開始,他是抗拒阿詩接近施婷的。似乎,在他的眼中,那位被自己遺忘的女兒也變成了那些傷害過他們的人。甚至,有次他伸手將阿詩從三樓樓梯間推了下來。致使阿詩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造成了輕微的腦震蕩。”


    這話,落在了朝著這邊緩緩而來的楚辭。他一直都很想得知齊冉往後的生活,在這之前,他所幻想出來的均是美好。可是眼前的畫麵,院長的話語將這層美好用力的撕碎,還原了他一抹生活的真實與殘忍。


    他看著遠方的施婷與阿光,覺得自己將這本書翻到了最觸動人情懷的部分。他在每個字眼裏麵找尋,拚湊出了施詩一路走來的堅韌的模樣。她身後是被生活這扇窗所擋住的萬丈霞光,可她走來的每步模樣都是笑靨如花的姿態。


    這刻,他對施詩的愛得到了升華。那不是一種單純情感炙熱上的深邃,還連帶著一種崇敬之情。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生活對他是有虧欠的。故而,他憎恨楚耀的絕情,怨惱尹媚的狠心,讓他在小小年紀便學會了對自己的生活自負盈虧。然後,他無法用虧欠二字來描述施詩走過的路。


    這不是虧欠,這是一道道幹涸的土地之上裂開的又深又長的口子。她不停的往裏麵灌注自己的期望與守候,可陽光的強烈,總會在它們還未到達阿光與施婷身邊之時,便將它們吸食殆盡。


    或許,你會覺得,施詩不斷前行的路上,還能望見一束花開。然而,懂得人都知,這束花開是海市蜃樓,它能否出現隻會依據自己心情的好壞。至於這期間會落空了誰的願望,又無所謂了誰人的在乎,它均是不甚關心。


    楚辭走過去,讓付院帶著他走進施婷的身邊,可他剛剛走進,便收到了阿光警惕的目光。他比楚辭還要高出半個頭的身形,死死的護在施婷的跟前,冷漠到他人會生出怯意:“走。走。”


    付院試圖與阿光溝通:“阿光,這是阿詩的朋友,是來看你們的。”


    他聽不進任何話語,隻懂念叨:“走。走。”


    楚辭的腳步向前挪動一步,阿光便往前挪動一步,他的雙手始終呈現出一種隨時迎接戰鬥的狀態:“走。走。”m.Ъimilou


    “伯父,我叫楚辭。你記得阿詩嗎?您的女兒阿詩?”楚辭極其溫和的說道,在不知不覺之間帶了幾分哽咽。


    阿詩兩個字換來了施婷的注視,她的目光穿過阿光的臂彎,打量著眼前這位男子。就如同在最初忘記施詩的那段時光裏麵,每次對於施詩的打量。


    那是需要你從無盡深灘裏麵找尋碎碎光點的無力之感。


    施婷緩慢起身,推開阿光擋在自己麵前的手臂,往楚辭的身後瞧了瞧:“阿詩呢?”


    “阿詩在國外。”


    “國外?那是在哪裏?”施婷神情恍惚,對於楚辭,那是模糊不定的分辨。


    楚辭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國外一詞。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做何種解釋,都無法喚醒施婷的那份知曉。他想施詩,是否也曾經多次這樣?麵對自己世上最親近的兩位麵孔,卻不知道要如何道出心底的話語?


    深深地無力之感,抓疼了他的五髒六腑。


    眸間有熱流在微微晃動,晃花了施詩的往昔:“伯母,我是阿詩的朋友,她托我來看看你們。”


    “阿詩的朋友?”施婷低聲念叨,當她的視線落在徐瑜兮身上時,抬腳朝這邊走來,阿光始終跟在她的身後。


    徐瑜兮快步迎合施婷的身影,伸手扶住她:“伯母。”


    “徐兮,他說他是阿詩的朋友。”施婷轉身指著楚辭。


    “嗯。伯母,他沒有騙你。他叫楚辭,是阿詩讓我帶他來的。”


    施婷隱約迴想起上次宋子衿來時,施詩所表現出來的冷淡,自然對於楚辭的到來生出了幾分不願待見來,害怕自己又一次的錯付熱情,屆時惹來施詩的不高興。


    但是徐瑜兮的話語,對她還是起了幾分作用。兩日的相處,她帶著三分真誠七分戒備與楚辭相處,麵對楚辭對於自己的照顧,那是帶了幾分孩子不知所措的拒絕。


    楚辭不願在最初便唐突了施婷的生活,讓她對自己生出無法開解的戒備來,總是站在兩人身後,不緊不慢的跟著他們。


    在療養院兩日來,是他走進廚房,按照付院的吩咐,親自做好一日三餐,再將它們送到付院或者徐瑜兮的手中。自己則站在不被他們所瞧見的角落,靜靜地看著。


    陸懷瑾站在他身邊:“或許你現在所經曆就是當初阿詩老師所走過的路。”


    當你的關心,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變成了親人眼中的那份不信任的堤防與陌生的疏遠,她是經曆了多少次這樣的掙紮與絕望,才能將自己放平在這一曲被流放的親情之中?


    當阿光與施婷休息期間,他會站在房間的窗外,默默地守著他們。施詩打來電話,詢問他情況如何?


    他壓抑下不斷湧上來的酸澀:“比預想中好。”


    是的。就連付院與徐瑜兮也說:“楚辭,你是幸運的。至少沒有遭來阿光(伯父)的驅趕。”


    那刻,他聽見了施詩銘刻在自己心中熱愛生活的模樣,斷裂的聲響。


    麵對楚辭故作輕鬆的話語,言語道明對於父母的那份了解:“楚辭,不要勉強自己。”


    他單手插兜的站在窗外,目光所至是房間裏麵睡顏安好的兩人。這是施詩那布滿滄桑的雙手所換取而來的歲月靜好:“阿詩,我很想見你。”


    想見現在身處劍橋的你;


    更想見那位身處在自己不知歲月裏麵的你;


    施詩輕鬆的迴應,想要以此緩解楚辭兩日來的消極:“好啊!”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係的生滅,也不過是刹那的斑駁流光。仰望星空,總有種結局已注定的傷感,千百年後你我在哪裏?家國,文明火光,地球,都不過是深空中的一粒塵埃。星空一瞬,人間千年。蟲鳴一世不過秋,你我一樣在爭渡。深空盡頭到底有什麽?愛閱小說app


    列車遠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迴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著,頗為傷感。


    大學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舍。


    落日餘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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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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