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雪是被一陣鑽心刺骨的寒冷給凍醒的。


    睜開眼時,淩雪隻覺得周圍幽暗深邃,僅有的幾縷微光也隻能透過狹小的窗欞浸進來。


    她動了動僵直的身子,四肢忽然變得無比沉重,每動一下都伴隨著粗重的鐵鏈與地麵的摩擦聲。


    淩雪垂眸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早已被粗糙的鐵鏈緊緊鎖住,每掙紮一下都伴隨著刺骨的疼痛。


    她強撐著身子從潮濕陰冷的地麵爬了起來,靠著冰冷的牆麵坐了下來,目光快速的掃視四周,卻並未看見聶君珩的身影,隻在對麵的鐵牢裏看見被同樣關押起來的雪狼。


    雪狼見她蘇醒,興奮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想往她身邊靠近,可脖子上的鐵環讓它寸步難行,隻能無助地蹲在地上嗚咽。


    淩雪見狀,輕聲安撫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她絲毫不擔心自己,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是聶君珩。


    她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聶君珩此刻又被帶去何處?北狼人會如何對待他?.


    對此,她一無所知,心裏的擔憂也越來越沉。


    好在身邊還有隻雪狼陪伴,雪狼也好似真的能聽懂她的話,竟真的安靜了下來。


    淩雪蜷縮著身子依靠在牆角,這裏的氣候比不得中原,還未入冬便能凍得人手腳麻木,淩雪本就穿得單薄,到了夜裏尤其冷得厲害,哪怕蜷縮成一團也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淩雪看了看對麵的雪狼,心想,若是能關在一起,興許還能靠著它取取暖,她望著那扇狹小的天窗,隻希望自己的火寒毒不要在這個節骨眼發作。


    正這般想著,對麵的雪狼忽然又開始躁動起來,它站起身,目光犀利地盯著某個方向,嘴裏也發出陣陣低吼。


    一陣清脆的腳步聲打破了天牢內的沉寂,淩雪抬眸望去,但見一襲紅衣躍入眼簾,緊接著,一名女子緩緩步入,身旁還緊隨著數名侍女。


    隨著女子走近,淩雪也看清了女子麵容。


    此女子貌美傾城,膚如凝脂,身上的紅衣鮮豔如火,一舉一動都透露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可她的眼神卻始終帶著幾分冷漠與嘲諷,仿佛這世間萬物都無法入得了她的眼。


    女子來到關押淩雪的牢門前,身後的雪狼立刻發出低吼警告。


    女子迴頭瞥了雪狼一眼,冷嘲道:“一個吃裏扒外的畜生,也敢在本公主麵前叫囂!等處理完這個女人,本公主便將你這畜生剁成肉醬!”


    說完,她便轉頭對跟過來的獄卒說道:“將鐵門打開,我倒要看看,這女人是何方神聖,竟讓殿下上心!”


    獄卒麵露難色。


    女子語氣不悅地道:“怎麽?竟敢連本公主的命令也不聽了?”


    獄卒道:“塔娜公主有所不知,王上特意交代了,這女子留著還有用,暫時不讓任何人靠近她,若出了事,屬下承擔不起啊。”


    幾人的對話落入淩雪耳中,淩雪不由多看了女子兩眼,聽獄卒喚她為塔娜公主,想必是哪個部落的公主。畢竟,她可沒聽說過北狼王還有什麽妹妹。


    事實也的確如她所想,眼前的女子並非北狼皇室之人,當年北狼國勢單力薄,與北淵蠻族聯盟共建,並不斷吞並周邊小部落,不斷壯大,眼前的這位女子便是北淵蠻族最尊貴的塔娜公主。


    隻不過,當初實力雄厚的北淵蠻族早已沒落,如今的蠻族子民皆臣服於北冥赤炎的統治之下,而她做為昔日最為尊貴的公主,憑借昔日兩族情誼,在這皇宮之中照樣受人尊崇,享受著榮華富貴。


    塔娜公主見是北冥赤炎的命令便更加不放在眼裏,揚言道:“既是王上的命令,他自然不會怪罪於我,況且,我隻是來看一看她,又不會真的殺了她,你怕什麽?”


    獄卒聞言,不由想到北冥赤炎平日裏對塔娜公主的寵愛,因此不敢再行阻攔,恭恭敬敬地上前將鐵門打開。


    塔娜公主緩緩來到淩雪麵前站定,地牢裏幽暗,她便讓身邊的侍女將燭火點上。


    燭火點燃的瞬間,淩雪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塔娜公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裏充滿了譏諷,就連說出的話也帶著一股莫名的優越感。


    “我還以為你是何方神聖,原也不過如此,若非與殿下朝夕相處,他又怎會喜歡上你。”


    “殿下?”淩雪在她話語中很快抓住了重點,追問道:“你口中的殿下說的可是聶君珩?”


    “他現在在哪?”


    塔娜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譏笑,聲音清脆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不是他又是誰?不過,他可不是什麽聶君珩!他的真名原本是北冥寒澈!他是北狼國最尊貴的二皇子,一出生便有著帝王之相!這北狼國的王位原本也該是屬於他的!”


    “另外!”她忽然逼近淩雪,輕聲道:“你還不知道吧?當年我父皇與北狼王交好,我與他一出生便定了婚約,他原本也是屬於我的!”


    淩雪聞言,眼神微微一凝,但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她道:“那又如何?我尊重君珩的選擇,若他喜歡你,我也無話可說。”


    塔娜公主見她不為所動,反倒一臉坦然的模樣,倒襯得她自作多情一般。


    她道:“你得意什麽?你不過就是多陪伴了他幾年!如今他既然已經迴來了,便很快就會醒悟,明白誰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你且等著,他遲早會將你忘得一幹二淨!”


    話落,她便轉身走出天牢,獄卒照常將鐵門牢牢鎖上,不給她半點逃脫的機會。


    淩雪抓住最後一絲機會問道:“他如今還好嗎?”


    塔娜公主腳步微頓,側眸睨了她一眼,不屑地道:“他如今是北狼國最尊貴的二殿下,王上自然不會薄待了他!還用不著你操心!”


    聽到這,淩雪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如今,她已別無所求,隻希望聶君珩能好好活著……


    於此同時,北狼皇宮一處偏僻的宮殿內。


    聶君珩形容憔悴地被鐵鏈禁錮在牆上,他麵容蒼白如雪,鬢角的發絲已被汗水濡濕,一絲絲粘連在臉上。


    不多時,殿門被人推開,北冥赤炎從外走了進來,嘴裏重複著與昨日一樣的話。


    “隻要你肯歸順,好好做你的二殿下,孤就還認你這個弟弟!如若不然,孤有一百種方式讓你生不如死!”


    聶君珩抬眸望向來人,嘴角勾了勾,笑意邪魅不羈。


    “別白費力氣了!”他不屑地道:“我可不稀罕做什麽二殿下!我是聶君珩!從始至終都是!”


    北冥赤炎顯然有些失了耐心,握緊的拳頭緊了又緊,最後還是無奈鬆開,道:“若不是先王遺願,讓孤務必保全你一命,孤真想將你碎屍萬段!”


    聶君珩聞言不由笑得更為暢快,道:“求之不得!”


    北冥赤炎冷哼一聲,也不想與他周旋下去,轉身便走出了殿門。


    不料,剛一出殿門,就見塔娜公主正迎麵朝這邊走來。


    還不等北冥赤炎開口,塔娜公主便先發製人地問道:“我聽人說,你將他關押到了這裏。”


    北冥赤炎道:“他其心不正,不肯為我北狼國賣命,孤將他關押至此,不過是磨磨他的性子,他什麽時候想通了,孤什麽時候便放他出來。”


    塔娜公主道:“我去看看他!”


    北冥赤炎伸手攔住了她,道:“當初的婚約已作廢,你不必再固守成規,何必非執著於他?”


    塔娜公主道:“能配上我的人,唯有他!”


    當初國師的一句預言,便注定了這個男人此生隻屬於她一個人!


    從小到大,她要的東西都應當是最好的!男人也應當是最出色的!


    她心知北冥赤炎一直很喜歡她,因此在他麵前也變得毫無規矩,竟直接推開他就走進了殿內。


    身旁的侍衛見狀,道:“屬下去將公主帶出來。”


    北冥赤炎擺了擺手,道:“隨她去吧,她遲早會死心的!”


    畢竟,聶君珩的個性他再了解不過,他唯一鍾愛的女子,應當是被關在天牢裏的那位!


    一進門,塔娜公主便看見了聶君珩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憔悴模樣。


    她快步來到聶君珩麵前,震驚地道:“誰將你折磨成這樣的?”


    這是屬於她的男人,是這北狼國最尊貴的男人,可如今竟被五花大綁在這冷宮裏,受盡折磨!


    她感覺到自己的東西被肆意踐踏,忍不住伸手想要撫摸他的臉,可就在她即將觸碰到之時,眼前的男人竟嫌惡地避開了她。


    塔娜公主麵色一變,道:“你嫌棄我?”


    聶君珩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冰冷滲人,他冷冷地道:“滾!”


    對於她,這個男人竟懶得多說一個字!


    塔娜公主不由驚詫。


    從小到大,她容貌傾城,哪個男人見了她不得俯首稱臣,唯獨這個男人,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裏,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


    她原本該生氣的,該惱怒於他,可不知為何,她對他卻愈發著迷。


    這便是她看中的男人,他原本就這般有血性!


    思及此,她不怒反笑,身為北淵蠻族,他們天生便愛征服難以馴服的東西,眼前這個男人她也勢在必得!


    她轉身對身後的侍女道:“去,將老太醫請過來。”


    不多時,侍女便領著一個白發老者趕了過來。


    老太醫一進殿門便朝著塔娜公主行禮道:“下官腿腳不便,讓公主久等了。”


    塔娜公主不耐煩地道:“罷了,禮便免了,你去替他治治身上的傷,別讓他死了!”


    老太醫點了點頭,這才轉過身看向身後的男子。


    恰逢這時,聶君珩也正好抬眸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老太醫竟“噗通”一聲被嚇得跪倒在地。


    “國……國主……”老太醫看著那雙邪魅的異瞳以及男人周身所散發的威懾力,讓老太醫情不自禁喚出了那個幾乎已被塵封的稱唿。


    塔娜公主微微蹙眉,不解地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老太醫驚魂未定,緩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他竟將眼前的男子錯認成了當初的舊主——孤敖天!


    反應過來後,老太醫長舒一口氣,道:“下官老眼昏花,險些認錯了人。”


    他怎會忘了,昔日那個叱吒風雲,殺人不眨眼的西陵國主,孤敖天早就死了,如今還深埋在坍塌的冷宮之下,怎可能活生生出現在這裏。


    如今過去十幾年,隻怕那具骸骨都已化作灰燼了……


    雖這般想著,可老太醫卻再不敢正視聶君珩的眼睛,總覺得他身上有昔日舊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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