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母妃不會不管我的。”楚靜喬仰著頭對房頂上說道。


    石清妍站在房頂上舉了舉駑,叫楚靜喬明白一切盡在她掌控之中,便小心翼翼地慢慢向下爬。


    “父王、父王,白菜姐有多好的貝殼!”


    怕什麽來什麽,楚靜喬顧不得從心有餘悸中走出來,就聽到一陣清脆的貝殼撞擊聲,然後就見賢淑、賢惠、那誰三個懷裏抱了許多各式各樣的貝殼出來。顧不得再說,忙去阻攔,抓住了一個賢惠,提著賢惠就去抓那誰、賢淑:“你們給我過來……”


    “白菜姐還有故事書,母妃,給我們講故事,故事裏頭畫著好幾個沒穿衣服的美女。”那誰一手環胸抱著貝殼,一手揚著一本書衝才走來的石清妍說道。


    因那誰奔向的是何必問,何必問利落地將那畫著美女的故事書劈手奪下,然後塞在懷中。


    楚靜喬臉白了,方才在楚颯芸挾持下還鎮定自若,此時徹底沒了分寸,又拉著賢惠去抓賢淑。


    “一別……相思……鳥……枝……”賢淑將貝殼上刻著的字裏頭自己認識的讀了出來。


    楚靜喬吸了一口氣,放棄了去抓賢淑,又放了賢惠,白著臉很是慚愧地看向楚律,又見除了賀蘭辭、何必問之外許多人,如耿業等人紛紛看她,便板著臉強撐著不低頭。


    楚律有些瞠目結舌,原先還慶幸至少楚靜喬是他的種,如今恨不得楚靜喬是楚徊的,這樣自己就能優哉遊哉地等著看楚徊的笑話,如今,自己不知道要被旁人笑話成什麽模樣。


    “白菜!”楚律沉聲道,隻覺得身上的傷越發重了,想靠在石清妍身上,打量了下石清妍的個頭,就作罷,隻能倚在賀蘭辭身上。


    楚靜喬一個哆嗦,憤憤地瞪了眼賢淑三個,她就知道這三個去她屋子裏就沒好事,想到七歲八歲狗都嫌,暗道自己還要忍幾年?要不,幹脆就依著楚律出嫁得了。


    “王爺,那書是小事,畢竟公主都這麽大了,”賀蘭辭心裏歎息,楚靜喬太不小心了,竟然會把那等yan情的書本放在那誰能夠找到的地方,那誰是誰?他可是何必問最疼愛的幹兒子,年紀雖小,但對yan情小本子的嗅覺最是敏銳,“要緊的是那些貝殼,那些,可不是輕易就能得來的。上頭仿佛還鐫刻著字。”


    楚律伸手從賢淑手上拿來一個貝殼,見那貝殼果然不像是在海岸上撿到的,倒像是有意下海去撈起來的,微微眯著眼,看著貝殼上的情詩,看了一下,就將貝殼還給賢淑,“何家小探花人在海邊也沒閑著呀。”


    何必問也看了眼那誰手上的貝殼,坦然地笑道:“不愧是小探花,這一筆好字隻略遜必問一籌。”


    “王爺,那貝殼還有書都是我的,我叫表妹幫我看著的。”耿業沒聽明白楚律、何必問的話,一心要替楚靜喬“頂罪”,雖沒看清楚那畫著美女的是什麽書,但既然沒穿衣裳,就當不是什麽正經的書。


    楚靜喬惱羞成怒,衝賢淑幾個嗔道:“這是誰家的做派?跑到人家屋子裏亂翻東西?”


    “沒亂翻,一找就找到了。”賢淑忙無辜地迴道。


    石清妍素來不管楚靜喬屋子裏的事,其他人也不敢過問楚靜喬的事,而且也沒人去楚靜喬屋子裏轉,是以,有些“恃寵而驕”的楚靜喬往日裏放這些東西的時候就很有些漫不經心,賢淑這般說,卻也不算空口說瞎話。


    楚靜喬的臉越發白了。


    “……不想嫁,那就算了吧。”楚律歎了口氣,將楚靜喬嫁了,然後楚靜喬再跟耿氏一樣紅杏出牆,自作孽不可活?與其如此,倒不如就叫她依舊小姑獨處。


    “父王,女兒想嫁了。”楚靜喬見楚律一邊歎氣一邊撫胸,心想自己當真不孝。


    “不必勉強……強扭的瓜不甜……”楚律淡淡地說道,瞥了眼何必問胸口,又迴憶了一番何必說那黑瘦模樣,心想都收著人家的東西了,楚靜喬對著何必說的時候還裝著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楚靜喬見賢淑三個嬉皮笑臉地看她,心道自己是真的想嫁了,瞪了這三個一眼,暗道迴頭定要好好地教訓這三個。


    “王爺這傷口可還好?”石清妍見楚靜喬終於如願以償地拖著不嫁人了,又去看楚律的傷口。


    “沒有大礙,晚上再叫你瞧瞧,先領了孩子們走,這邊還有正經事要商議。”楚律示意石清妍去看地上暈倒的楚颯芸,鼻子裏微微哼了一聲,先前的惻隱之心全沒了,暗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先不說成王敗寇,但說頤王勾結外敵,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事。


    “王爺,可要給他灌下參茶?”翠墨問道。


    “不用,米湯就夠了。”楚律淡淡地說道,頓了頓,又說道:“再弄了山珍海味過來。”


    石清妍料到這邊沒有嚴刑拷打,也有威bi利誘,叫賢淑三個看見了也不好,就伸手向何必問要了那本書,領著賢淑三個還有白著臉的楚靜喬向後頭去。


    進了蒲榮院裏,石清妍坐在榻上翻了翻那本書,見賢淑三個湊過來看,等著她講故事,又看了眼依舊憤憤不平的楚靜喬,就對已經在脖子上上了傷藥的楚靜喬說道:“靜喬先管管你弟弟。”


    “母妃在,母妃管吧。”楚靜喬撇嘴道,當著石清妍的麵教訓賢淑三個,當她是傻的嗎?


    “你們三個,去跟你白菜姐賠不是去。這隨便進人家屋子,隨便翻東西拿東西的毛病得改。”石清妍津津有味地看著書,就對賢淑三個訓斥道。


    賢淑三個隻管笑,不理會石清妍的話。


    “父王說我們能上房揭瓦。”賢惠很是理直氣壯地開口道。


    “叫你們揭瓦,讓你們偷看別人的東西了嗎?”石清妍義正詞嚴地說道。


    比起楚律,賢淑三個更怕石清妍,此時見石清妍冷下臉,立時不敢再嬉皮笑臉,一個個本著小臉可憐巴巴地看著石清妍。


    “算了吧,母妃,也沒多大的事,不就是丟一迴人嘛,又不是沒丟過。”楚靜喬先心軟了,暗道自己跟毛孩子計較什麽,反正楚律又沒說她什麽。


    “這事不能算了,快賠不是。”石清妍堅持道。


    雖三兄弟幾乎同時出生,但此時誰是老大就顯出來了。


    賢淑仿佛天生就知道自己有護著弟弟們的責任,領著賢惠、那誰走到楚靜喬麵前,“白菜姐,我們不敢了。貝殼還你,你別生氣了。”


    賠不是的話賢淑說了,賢惠、那誰隻跟著念叨“別生氣”就夠了。


    楚靜喬見三人擠了過來,又都可憐兮兮地往她身上蹭,一顆心立時化了,竟覺得石清妍有些小題大做,“行了,不生氣了。”


    “……那送我們一人一個貝殼?”那誰開口道,何必說送給楚靜喬的貝殼自然是百裏挑一的,比他在海灘上撿到的精致多了。


    “不行!”楚靜喬咬牙道,心想果然不能給他們好臉。


    這邊廂賢淑三個跟楚靜喬賠了不是,那邊廂,被用幾口米湯喚醒的楚颯芸鼻端聞到了一股股誘人香味,眼睛看向那擺在地上的菜肴美食,吞了吞口水。


    賀蘭辭依舊拋著從楚颯芸身上搜出來的銀子。


    “你原本該去海南流放的,誰放了你出來?”楚律沉聲問道,也不再稱唿什麽大侄子。


    “三叔,”楚颯芸因肚子裏如擂鼓一般的饑餓聲感到羞恥,克製自己不去聞不去看地上的美食,“侄子說過了,是其他想推翻咱們楚家山河的人。”


    “胡言亂語!自從王妃、聶老先生他們離開京城後,陛下對尋常百姓垂拱而治,不再增加賦稅,對上頭人,卻是暗暗地監視,若有其他人,陛下怎會不知道?”楚律循循善誘道,實際上沒了錦衣衛,楚徊對百官的監視就沒了。


    “三叔,侄子沒有……”楚颯芸叫道,被一口口水嗆住,不住地咳嗽,眼睛不經意地看見地上放著的蹄髈,隻覺得這就是酷刑。


    “到底是誰叫你來行刺本王?”楚律多少年沒受過傷了,他手下有賀蘭辭、王鈺、司徒尚,個個矯勇善戰,自己不曾正麵迎敵過,是以忽地一日受傷,且還是傷在自己一時大意疏忽上,心裏很是氣憤。


    “……三叔……”楚颯芸又喊了一聲楚律,身為先帝的長子長孫,若說驕傲,他多的是,可是多少驕傲被人反複踐踏後也消失無蹤了,雖氣楚律見死不救,寧肯用半壁江山救聶老頭等人,也不救他們這些骨肉至親,但此時肚子內饑餓,肩頭又還在流血,隻能識時務地不再提早先的話。


    “來吃飯吧。”楚律喟歎道。


    楚颯芸心裏一喜,隻覺得唇齒間充滿了口水,掙紮了一下,卻不見有人給他鬆綁。


    楚律帶頭席地而坐,賀蘭辭也徑直坐在地上,何必問叫人拿了一張褥墊來坐下,聶老頭、耿業是坐過大牢的,就直接坐地上,武言曉等人隨著楚律,都坐地上。


    眾人圍著楚颯芸坐了一圈,便開始吃起來。


    何必問、賀蘭辭那是細嚼慢咽,仿佛每一口都是人間真品,若不細細品味,便是暴殄天物;聶老頭、耿業是食不知味的大嚼大咽,仿佛是生怕有人來搶,爭先恐後地將美食吞食入腹。楚律才受了傷,隻慢慢地呷著一碗濃香四溢的補血湯水……


    楚颯芸將眼睛閉上,耳朵裏就聽到那一聲聲誘人的大嚼大咽聲,睜開眼,就瞧見眾人津津有味地吃東西模樣,於是口水流了再流,心道楚律果然卑鄙,難怪會將亙州府據為己有,肚子叫得越發兇了,一時急紅了眼,就猙獰著臉叫道:“三叔何不仁至此!”叫完了,就掙紮著向離自己最近的蹄髈滾去。


    武言曉將蹄髈端起來,問道:“大公子,是誰叫你來益陽府的?”


    楚颯芸眼角落下眼淚,螻蟻尚且偷生,此時心恨自己心智不堅,竟然會被這嗟來之食引誘的狼狽至此,“三叔,是聞國舅他們……聞國舅他們說陛下過河拆橋,早年用著他們,如今做了皇帝,就將他們棄如敝履……”


    “哦,他們都是哪個?”楚律問道。


    武言曉拿了蹄髈在楚颯芸臉邊晃了晃,心想往日這貴公子當是對這些吃食不屑一顧的吧。


    “……聞國舅出麵,到底是哪個,侄子也不知道。聞國舅他們就想叫三叔跟陛下打起仗來,然後……”楚颯芸目光灼灼地盯著那蹄髈看,恨不得用眼睛吃了那不住地散發美味的佳肴。


    “王爺,這話多半是真的。”賀蘭辭推敲道,楚徊是見識過益陽府能耐的,時隔不到三年,楚徊還不至於傷疤沒好就忘了痛,早先那些人算計著要抓賢淑三個,也隻是抓,不敢鬧出挾持行刺的事,這次,楚颯芸還有那侏儒來了就要行刺,手段看似一樣的卑鄙,細細思量,卻又是兩迴事,至於在楚徊地盤上遇到的事,誰知道到底是哪個對楚律恨之入骨的人幹的。


    楚律點了點頭,隨即揚眉道:“罷了,這等事無憑無據也不好細說,就將颯芸送還陛下手上,究竟如何,叫陛下自己看著去。順便將咱們一樣府要分封公侯將相的事告訴陛下,若是陛下心中不滿,那就打吧。”


    畢竟曾占下半壁江山,賀蘭辭對那得而複失的半壁江山留戀的很,自然不怕再起戰事,於是說道:“王爺這話有道理的很,就這麽著吧。”說完,瞧見地上楚颯芸伸長了脖子探著頭渴望地看著武言曉手上的蹄髈,就好心說道:“大公子如今吃不得那油膩的東西,還是米湯再喝一碗吧。”


    楚颯芸此時哪裏還管油膩不油膩,嘴裏的口水流了出來,有些癲狂地看著身邊的大魚大肉。


    楚颯芸再如何想吃肉,奈何楚律記仇,隻叫人給他米湯,便隻能灌了一肚子米湯,然後流著口水地看向正大口吃肉的耿業等人,然後就被錦王府的人送上了去京城的路。


    一路上,依著楚律的吩咐,押送楚颯芸的顧逸之依舊隻給楚颯芸米湯喝,喝得楚颯芸見到一點子有鹹味有嚼頭的東西都流口水,待遇上幾個想殺他滅口的人,又聽那人暗中威脅他若說破就殺了他弟弟們後,便顧不得再去惦記吃的,開始一心矛盾糾結於要不要如何告知楚徊了,畢竟,若撒謊稱自己逃出來的,為了他行刺楚律的事,楚徊大抵會殺了他叫楚律消氣;若將實情說出,那死的定是自己的兄弟們了。一番矛盾糾結,人就進了京城,被送到楚徊麵前。


    楚徊是真心想要與民休養生息,垂手而治的,奈何天不遂人願,形勢總是與他的想法相悖,他想強硬的時候,老天非bi著他軟,他想懷柔,武百官卻又bi著他抖出皇帝的威風。此時手上拿著益陽府送來的折子,又看見下頭那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楚颯芸,楚徊心頭熱血溢上臉頰,一張臉紅得能滴處血,將那折子反複看了又看,心想楚律越發不像話了,這樣下去,自己這皇帝還能算是皇帝嗎?


    “陛下,錦王爺說,陛下準不準這折子都給個迴音叫下官帶迴去。”前來送信兼押送楚颯芸的顧逸之跪在地上說道。


    楚徊暗暗握拳,心知楚律催的這樣急,就是打定主意不管他答不答應,都要一意孤行的意思,此番來送信,不過是客套客套,給他個麵子罷了。


    “陛下,皇後娘娘今兒個把平安脈的時候診出喜脈,太後聞信後摔了花瓶,皇後娘娘請您去瞧一瞧太後。”德福小心翼翼地跟著好德進來說道。


    好德鬆了口氣,心想總算能先將顧逸之支開了。


    楚徊看了看顧逸之,起身道:“顧大人許久不曾迴家了吧,就迴家去瞧一瞧吧。皇後有喜,乃是普天同慶之事,朕先去看看皇後。”說完,不等顧逸之再說,便領著好德、德福出來,出來後,低聲吩咐好德,“去顧家,叫顧家長輩纏住顧逸之幾日。”那折子上的事,他必要好好思量一番才好,不能給楚律興兵的理由,此時京裏沒有什麽人質,若是兩軍短兵相接,又叫楚律奪去半壁江山,楚律定然不會再歸還;還有,楚颯芸說是聞國舅等人拿了其他頤王府公子們要挾他去刺殺楚律,顧逸之說屢屢有人行刺楚律,可見,有人想要渾水摸魚,存心想挑撥他跟楚律,叫他們兄弟鷸蚌相爭,然後漁翁得利——半壁江山失而複得,他尚且心有餘悸,哪敢挑事,就算挑事,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事,比如叫賀蘭舒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或者威bi利誘地勸說賀蘭淳、聶老頭,那綁架行刺的事,絕非他所為。


    細細思量一番,楚恆因水家一事,損失了一隻臂膀,他不至於蠢鈍到此時就挑事,那就當真該是其他姓氏的人趁機作亂了。


    一番思量,人便到了安壽宮,瞧見安壽宮裏人人喜氣洋洋,楚徊心想太後越發糊塗了,不求跟先帝死同穴後,越發可著勁跟旁人對著幹。


    “恭喜梓童。”楚徊瞧見薑氏,便先道喜。


    “應當要恭喜陛下才是,臣妾能有今日,多虧了陛下灌溉耕耘。”薑氏笑容滿麵地說道,全然不想守拙。


    自從耿業說後宮裏都是半老徐娘、敗家娘們之後,楚徊偶然聽說一次宮妃的花銷,便大動肝火,想到因打仗國庫虧空了許多,就將宮妃們的吃用脂粉銀子一裁再裁,最後,大抵是這兩年的稅賦日益減少,楚徊幹脆叫她給宮妃們定下每月的月錢,衣裳胭脂另外再給,人參燕窩等不再供給。那些宮妃若還想維持早先的“體麵”,就要靠娘家供給,而娘家要想送了好東西進宮,宮妃們就要討好薑氏,且送來的東西也要經了薑氏查驗。是以,薑氏逮著不順眼的宮妃栽贓嫁禍幾次後,後宮裏的人就老實了一些。


    “梓童客氣了。”楚徊笑了笑,挾了薑氏的手一同進了屋子,待在榻上坐定,就開解薑氏,“母後年紀大了,越發糊塗了。你莫跟她計較。”


    “是,臣妾叫人跟陛下說,並非是要挑撥陛下,乃是為了提醒陛下母後隻怕又要病了。”薑氏溫順地說道,原本她猜不到楚徊的心思,如今看明白了,楚徊不好過,才有她的好日子過。


    想當初楚徊為了拿迴耿氏的信,對她何等體貼;如今下頭的武百官對錦王府意見頗多,楚徊一邊怕興起戰事,一邊又怕失了人心,左右為難,倒是想起來做個帝後和諧的皇帝了,叫薑家人在下頭替他說好話。


    “梓童、桑榆。”楚徊握著薑氏的手,“錦王妃可又來信了?她信裏說什麽?”


    薑氏心裏說了一句果然,原也沒指望楚徊說些關於孩子的話,就笑道:“清妍信裏頭說錦王府有一些嶄新的連弩機車要賣,已經定給瑞王爺一些了,陛下若要,就趕緊地叫人跟錦王爺說一聲。”


    楚徊眼皮子跳個不停,“……老五他要?”他要了莫不是要攻向京城?


    “瑞王爺想向東北那邊去。”薑氏笑道,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微微蹙眉,心想自己年紀到底大了一些,該及早地做好準備,“張婕妤家昨兒個進上來一些人參,臣妾看著好,就叫人跟張婕妤說了一聲孝敬給太後得了,張婕妤嘴上說好,背後卻跟藺美人嘀咕著說該叫家裏頭用砒霜泡了那人參,毒死臣妾這克扣妃嬪東西的小人。想來,張婕妤以為是臣妾留著那人參呢。”


    先不說堂堂一國之後為何不從私庫裏拿人參給太後,隻說昨兒個的事,薑氏能這麽快就知道張婕妤背後說的話就詭異的很。


    但楚徊識趣地不追究這其中的破綻,心知薑氏才告訴自己一樣事——雖是石清妍有意經了薑氏的嘴告訴自己的,但她要好處也是應該的,這栽贓嫁禍明目張膽了一些,但架不住他這皇帝欠了皇後人情得還,“豈有此理!張婕妤實在不可理喻,這等女人,不得不罰,叫她閉門思過三個月,降兩級。藺美人知情不報,同罪。”


    “奴才遵旨。”好德看了眼皇後,暗道定是張婕妤偷偷穿紅衣勾引楚徊的事被薑氏知道了,幸好自己沒瞞著德福這事。


    “……桑榆,國丈新近可察覺到什麽事沒有?”楚徊一項都覺得薑國丈太過中庸,就連早先京城裏鬧成那樣,也不見他露頭,誰知,聞國舅、耿奇聲、鄭將軍那一群人紛紛地狼狽退場後,薑國丈才不急不躁地出來。


    薑氏笑道:“陛下,家父說,隻要穩住錦王爺、瑞王爺,其他的毛賊成不了氣候。若太過跟毛賊計較,反倒失了身份。”


    楚徊點了點頭,略想了一想,心覺還該去尋薑國丈商議商議,如今薑氏有喜,想來薑國丈對他也會更加忠心耿耿。


    “陛下,今年選秀京裏適齡的女兒不多。”許多人家都隨著楚律走了,剩下的一些都知道送了女兒進宮,女兒不出息還好,出息了一些吃用都要娘家供給——畢竟身為妃子,吃用賞人,怎麽著都要體麵一些——因此若非十分富貴的人家,誰舍得挖出這麽個無底洞,“京外路途遙遠,所花費時日要久一些,是以今年的選秀興許會比往年遲一些。”


    “桑榆看著辦吧。”楚徊想到後宮三千,不由地一笑,隻從宮妃那邊搜刮來的胭脂水粉銀子,他的私庫就滿了,可見,楚律不要側妃、庶妃們,是忙著攢銀子呢。


    叮囑薑氏幾句好好養胎,楚徊便匆匆出了安壽宮,叫人傳召薑國丈進宮。


    待薑國丈進宮後,楚徊便殷切地將楚律的折子拿給薑國丈看。


    薑國丈年紀大了,原是楚徊眼中的迂腐中庸人物,是以一直不曾被楚徊重用,此時眯著老花的眼睛將折子看了,便對楚徊道:“陛下答應了,隻是叫益陽府的公侯前頭戴上一個藩字。”


    藩公、藩候?楚徊雖覺這稱唿別扭,但越是別扭,不越顯得益陽府的公侯將相都是贗品,比不得朝廷這邊的尊貴嘛。


    “隻是,朝中大臣聽說此事,定會吵鬧不已。”楚徊頭疼地說道,心裏已經能想出那些人叫囂著有辱朝廷威嚴等話,“且各地佃農不安分守己,尋思著離鄉背井逃開,這……定要想了法子處置才是。”秋收在即,又到了征收賦稅之時,在有心人的安排下,當是國內大小亂子不斷。


    “陛下早先從益陽府迴來,不是說過要修路嗎?如今就叫那些被堵在去益陽府路上的佃農修路去,給他們工錢。總之他們要賺銀子,哪裏不能賺?就先留下他們,日後再慢慢想法子處置。若是一股腦兒將他們都下獄,反倒會正中錦王爺下懷。金陵以東經了三年還沒建起來的地方,也要修整,早先是當地百姓服徭役,害得那地方越發荒涼,如今也給了工錢叫人去幹活。至於稅賦,陛下當要想法子威懾那些欺上瞞下妄圖趁亂勒索百姓的貪官汙吏。殺雞儆猴是好,但也要向其他人顯示朝廷雖在三年前比不過錦王府的兵馬,但不是軟柿子,不是其他人能覬覦的。”薑國丈說著,就暗暗打量楚徊,心道楚徊比早先好一些了,至少能聽得進人說話,至於他話裏的“其他人”,不光有因收成少了對楚徊怨聲載道的武百官,還有興風作浪,妄想叫楚徊跟楚律再打起來的有心人。


    楚徊沉吟一番,心道薑國丈的意思是先要殺雞儆猴,再要敲山震虎,若要震懾其他人,用早年那嚇得熙王、頤王魂飛魄散的雷霆霹靂炮彈自是最好,隻是若要跟楚律買,卻又不能叫旁人知道,反複思量一番,便對薑國丈說道:“還請國丈與樓愛卿商議著,叫人暗中去錦王府買了連弩機車還有炮彈迴來,一切花費,就用朕的私庫,並不動用國庫。秋收之際,朕一定要好好震懾那些狼子野心之人。”


    薑國丈見楚徊對其他的事還心存疑慮,卻是先答應了賣弩機炮彈,於是也不急著bi迫楚徊,先答應著。


    楚徊既然下了決心,又肯拿出銀子,錦王府那邊楚律自然沒話說,就將一些老舊的弩機還有幾箱子炮彈賣給了楚徊。


    東西進了皇宮,楚徊隨著樓朝日、薑國丈去看,看著那用宮妃胭脂銀子換來的弩機,楚徊一時無語凝噎,想不明白自己執意堅持要的後宮三千到底是幹嘛用的,若說替他繁衍子嗣,他的子嗣比起後宮的女人人數,少得可憐。忽地想到了生財的法子,就支開了樓朝日、聞國丈之後叫人引了薑氏來看。


    薑氏繞著那弩機看了看,見楚徊對那些連弩機十分的愛惜,似乎是唯恐他人給碰壞了,“陛下……”想問一問楚徊為什麽不叫人將弩機運到軍營裏叫人照著做做看,但想著楚徊的xing子,唯恐有人將弩機拆壞了楚徊怪在她頭上,就不敢開口。


    “梓童、桑榆,你不知這些可不是尋常的奇*巧術,這些東西厲害的很。”楚徊暗自讚歎。


    “是,隻是陛下叫臣妾來,所為何事?”薑氏乃是規格的閨閣女子,對那些冷冰冰奇形怪狀的東西不感興趣。


    “桑榆,”楚徊挽著薑氏的手,壓低聲音,“桑榆,這些乃是朕裁剪了宮妃們的胭脂銀子買來的。”


    “陛下的意思是……”


    楚徊輕輕拍了拍薑氏的手,“桑榆,朕叫人問了問,宮廷禦造坊的胭脂貴得很,日後那些禦造坊造出來的,便拿出去賣給公侯人家的姑娘夫人們。至於後宮裏頭所用的胭脂,朕叫人去民間探訪了一遭,見宮廷禦造坊的胭脂價錢與尋常人家用的胭脂價錢有天壤之別……是以,戶部掛號的那些皇商進上來的東西,梓童便交托薑夫人們拿去轉賣,宮裏頭所用,就依著朕探訪得來的價錢采買尋常之物,賬麵上梓童想法子做全。”


    薑氏恍然大悟,心知楚徊是要將國庫的銀子悄無聲息地搬進他的私庫,一來一迴,那些後宮妃嬪都成了楚徊倒騰銀子的工具。反複去看楚徊,暗道楚徊好麵子執意留著後宮三千,卻連後宮妃嬪的胭脂錢都不肯出,這等死要麵子又狡詐無情的人,為什麽她看著他覺得他不那麽惡心人了?不,一定是自己看錯了,“粗糙的胭脂……”


    “梓童所用自然還是早先精致的禦造坊所造之物。梓童是聰明人,自然會舉一反三,四季衣裳頭麵,梓童都依據此法來做。”楚徊眯了眯眼睛,心想反正自己眼睛不好使,買了好綢緞好胭脂也是浪費,待攢了銀子,自己又能去楚律那邊買弩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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