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妍這邊正失望著呢,就見暮煙過來了。


    暮煙過來後,將一個折子呈給石清妍,石清妍就顧不得再想聞天歌如何收拾甘棠了。


    隻見那折子十分正規,是個暗黃色錦麵的,上麵寫著“益陽府藩王楚北徽致”,打開了裏頭就是滿滿的蠅頭小楷。


    略翻了一下,沒看清楚裏頭寫的什麽,石清妍便先明白了古老娘為何催著古暮月多寫幾個了,這折子裏滿滿當當的字當真顯得楚律極有內涵,隻是那楚北徽是誰,倒是讓她很是費解,半日心想這大抵就是楚律的字了。


    掃了一眼,看第一頁裏,楚律默寫的是《女戒》,第二頁裏,寫的是《女則》。其後幾頁,便是他洋洋灑灑地一一評價了一番烈女傳、列女傳、貞女傳中的女子,林林總總,總也有幾萬字。


    石清妍撲哧一聲笑了,心想楚律這是要她集百家之所長?叫他劃出道來,他倒是好,就做起章來了,可見這做王爺的當真清閑。


    “胭脂給我留下。”石清妍見醉月等人要收拾了脂粉釵鈿,便忙出聲問醉月要了胭脂,坐在上位拿了手指沾著胭脂,想了想,就胡謅一段拿了胭脂批改這折子:君決心遵從三從四德之心吾已知曉,不必再贅述。吾求之道,何在?何在?


    石清妍寫完了,便又遞給暮煙,因兩輩子沒收到情書,隻將這折子當情書看,心想著這樣也算有趣,瞧見沉水幾個臉色有些異樣,便詫異道:“出了什麽事了?”


    暮煙看石清妍是隻顧著看楚律給她寫的折子,方才壓根沒聽到她說話,便又說了一遍:“甘姑娘要去見王爺,王爺忙的很,哪有功夫見她?先聽說她要替顧侍衛要馬,王爺就不肯搭理;後頭又聽說她要見賀蘭大人,奴婢就告訴她賀蘭大人不方便見人,叫她來見聞姑娘;她也不肯,後頭王爺問了一聲,知道她跪在書房門外,為了彼此的體麵,知道隔壁何公子在,就叫甘姑娘見何公子去。甘姑娘見了何公子,開口便叫何公子替她說親。”


    “說的是誰?”沉水忙問,眼睛瞄了一眼聞天歌,心道還能有誰,定是賀蘭辭了,方才暮煙說第一次的時候她就想到了。


    暮煙也看了一眼此時隻顧著新鮮自己裝扮的聞天歌,說道:“奴婢並未聽清楚,隻記得甘姑娘進了何公子屋子,便跪下說早先何公子答應過她的,請何公子念在她父親麵上替她做主。”


    “甘姑娘可知道聞姑娘在等著她的事?”石清妍問道。


    暮煙猶豫半日,大著膽子道:“甘姑娘雖沒說,但奴婢看她丫頭的臉色,大抵甘姑娘是覺得聞姑娘出身……因此不肯見。”


    聞天歌疑惑道:“這甘姑娘跟何大哥是什麽關係?為何要何大哥替她做主?”


    “她父親是我知己必問的老師,也是賀蘭小道的老師。”


    “原來是這樣。”聞天歌點了點頭。


    石清妍心說這聞天歌當真明白了?


    “請了甘姑娘來,她若不來,就告訴她,上了錦王府門不來見女主人,未免太不將人放在眼中了,這般,也將她當顧侍衛一樣攆出去,總之在她的攪合下,全益陽府的人都知道我看她不順眼,既然如此,就當做我再看她不順眼一次吧。”


    “是,奴婢這就去說。”暮煙說著,便趕著向前去。


    沉水伸手替聞天歌卷了袖子,又將她身上的貂皮小褂捋了捋,心道聞天歌這一身要想伸手扇甘棠巴掌還是能夠的,“聞姑娘,其實有時候打女人,也大丈夫的很。”


    醉月、祉年笑著附和道:“正是。”


    聞天歌雖不大懂得中原人心中的彎彎道道,但是誰喜歡她厭煩她,她還是能看得出的,明白沉水這些丫頭還有石清妍都是喜歡她的,因此也樂得跟沉水等人玩笑,笑道:“你們這幾個要是到了關外,定然要被人搶去做婆娘,到時候你們就知道能不能打女人了。”


    “要是二當家的是男子,奴婢就嫁你。”醉月笑嘻嘻地說道。


    “隻要大當家的同意,你如今嫁了我也行。”聞天歌笑道,坐在左邊椅子上,瞧見孫蘭芝等人過來了,便與人為善地衝她們一笑。


    孫蘭芝、竇玉芬、董淑君、蕭纖妤四人拿人的手軟,又心知這聞天歌是賀蘭辭的心上人,自然不敢怠慢她,也衝她一笑,待過來後,瞧見要緊的角還沒來,這四人都略有些失望。


    石清妍因這四人還算安分——昨日雖有石藍婕遭了董淑君算計的苗頭,但據石清妍所知,石藍婕這也不是頭會子遭董淑君算計了,比如早先西院的事,董淑君什麽要緊的話都跟石藍婕說了,唯獨卻“漏了”那一件,可見這事說來還要怪石藍婕自己不長記xing。是以昨日的事在石清妍眼中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因此對四人也算是寬容,此時看她們來看戲,便許了她們一旁坐著。


    早先出了白菜兔肉的事,此時這四人過來也不敢帶了點心。


    竇玉芬叫人抬了一盆子十分新鮮的水仙花過來,笑道:“王妃沒事的時候看看花。”


    “多謝你了,隻是這花我不太會養。”石清妍說道。


    “婢妾來替王妃養,隻是婢妾想將家裏兄弟的小女兒領來身邊撫養,還請王妃施恩。”


    “多大了?府裏才來了兩位公子,又進來姑娘,未免會傳出流言蜚語吧?”石清妍笑道。


    竇玉芬忙惶恐道:“王妃,婢妾絕無那非分之想。是才滿月的,正月十五迴家,瞧見那孩子姨娘生下她就去了,看她小臉生得幹淨,是以……”


    “那就抱過來養吧,養在你名下,算是你養女,她雖姓不得楚,但到時候也不會少了她那份嫁妝。”石清妍看竇玉芬已然認命了,也樂得施恩。


    “還請王妃給賜個名字。”竇玉芬忙又說道。


    石清妍笑道:“我哪裏會起名,你們家侄女都叫什麽名字,你順給給她起就是了。”


    竇玉芬思量一番,終歸想著侄女是要當做她養女養的,也算得上是錦王府的養女,未免那女孩兒將來跟秦柔一般尷尬,還是該早早地叫旁人都明白這女孩將來是要外嫁的,斷然不會跟王府的公子牽扯上關係,於是就又覥顏笑道:“這女孩算是咱們錦王府的,她人在錦王府,哪能不叫王妃來起名?”


    “你侄女們是什麽輩的?”


    “飛字輩。”


    “那就叫竇飛瓊吧。”石清妍隨口道,說完了,才想她這隨口起的名字都比楚律起的好,也不知道那賢淑二字會不會太沉重了,壓得四姑娘不敢出來,出來了個頭也有限。


    竇玉芬忙故作惶恐地說道:“這可使不得,這飛瓊乃是王母身邊仙女,婢妾那侄女哪裏配用這名字。”


    石清妍笑道:“我起的有何用不上的?就這麽著,等你侄女抱來了,再叫我瞧瞧。”


    “是,多謝王妃賜名。”竇玉芬舒心地笑了。


    因有一個敢吃螃蟹的,剩下的孫蘭芝三人都不免動了心思,奈何董淑君、蕭纖妤娘家人在京城,孫蘭芝的侄女年紀又有六七歲了,跟楚颯楊的年紀太近了,料想石清妍是斷然不許她領了那女孩來養的,她便識趣地不提,隻等著叫娘家人給她揀個齊整的年紀小的女孩兒來養。


    因侍妾們都去想領了女孩來養的事,眾人齊齊走神,待聽到這明間裏丫頭們的一聲驚歎聲,她們才醒過神來。


    若說丫頭們為何驚歎,原來甘棠終於來了。


    但看甘棠的裝扮,隻見她穿著一身淺藍衣裙,披著一條月白披帛就婷婷嫋嫋地,隨著一**的荷葉香走了進來,若說誰配得上飛瓊這名字,看樣貌,也隻有她了。


    眉如遠山,眼如泉水,秀色可餐……再配上聞天歌的一句話,叫人想不驚歎也不行。


    隻聽聞天歌詫異道:“爹不是說你穿著布衣戴著荊條嗎?”


    石清妍等人心裏叫了一聲好,暗道甘棠是要來嚇退聞天歌的,怎會布衣荊釵?就連賀蘭淳都知道女子容貌重要,交代聞天歌打扮漂亮一些,這甘棠怎會不知——別提什麽布衣也難遮擋住的容光,是女人都明白,女人還是多少打扮打扮的好。


    又聽到一聲公雞悶悶的哦哦聲,聞天歌又問:“這公雞閹過了?怎麽這個叫聲?”


    石清妍等人心裏又喝了一聲彩,石清妍反複看向聞天歌,心道這聞天歌當真是“大黑無色,大厚無形”,開口兩句話,句句都是給甘棠下馬威,說她裝傻她又不是,可見麵對打扮的天仙一般的甘棠,聞天歌就隻想問她的衣裳還有雞是怎麽迴事。


    此時早被人忘了的楚靜遷方才因孫蘭芝等人來,便讓這幾人坐,自己挨著最後邊的座位坐了,此時見甘棠來,又見隻有自己一人起身,待要坐下,又覺尷尬,陪著甘棠站著,看甘棠身後那小丫頭懷中抱著公雞又別扭。記起早先石清妍說這是正室與妾侍見麵,隻覺得聞天歌這話太粗俗了些。


    果然,甘棠也是這般認為,將聞天歌口中的爹字忽略後,先聽她提荊釵布衣的話,便暗道果然這女子是打聽過她的消息十分在意她的,聽到那“閹過”二字,臉上又微微有些泛紅,早先聽顧漫之說,她便不信賀蘭辭看上的是這種女人,此時親眼所見,越發不信,在她心裏賀蘭辭乃是賀蘭世家的大公子,他自幼擁有的生活是帝王家的子孫也不能擁有的積澱了百年的尊貴,那樣的公子,怎會喜歡上一個隨口便能吐出“閹割”二字的女子?再看聞天歌相貌,心裏微微泛酸,暗道這女人也不過是空有一副皮囊罷了。


    “甘棠不懂姑娘什麽意思,但這雞乃是王妃所選,聞姑娘這般在王妃麵前說,未免太失禮了。”甘棠無波無瀾地說完,又俯身衝石清妍一拜:“甘棠請王妃原諒聞娘,聞姑娘一看便不懂咱們中原人的規矩。”


    “甘姑娘太多禮了,隻是這雞並非本王妃那一隻。”石清妍果斷地說道。


    甘棠笑道:“王妃認錯了吧,這雞哪裏不像是原來的那一隻了?”


    “甘姑娘若吃了它,就知道這雞肉質比早先那隻更鮮美。”石清妍瞥了眼那隻毛色發亮十分漂亮而又溫順的公雞,心道這定是甘棠的下人從菜場裏買來的。


    甘棠一怔,聽出石清妍諷刺她吃了早先那隻雞肉,一邊想著誰告訴了石清妍這事?一邊又想楚律不肯見她,何必問早先答應替她做主,如今又食言而肥,果然她在錦王府孤立無援,萬事隻能靠了自己,看了一眼聞天歌,心道賀蘭辭如今要娶這樣的女人,可見早先傳揚出他尋找溫多年的消息定是假的,定是他要bi著自己斷情,才不惜屈尊降貴地跟這粗俗外族女子成親。


    孫蘭芝等人會意,都猜到甘棠這是吃了早先那隻公雞,紛紛心想甘棠的火氣竟然這樣大。


    楚靜遷客套地給甘棠讓座,原以為甘棠不肯坐,誰知甘棠就在她的椅子上坐下了,因自己沒地坐了,又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


    甘棠坐到楚靜遷的椅子上,雖位置偏後了一些,但好歹跟聞天歌平起平坐了,暗暗醞釀著如何跟聞天歌說話。


    石清妍看了一眼謙讓一番後便沒座位可坐的楚靜遷,幾不可聞地一歎,也對她不抱什麽期望了,心道就算是楚靜徙這小人過來,她也要穩當當地坐在她左手又或者右手邊。雖有讓座的時候,也不過是虛讓一下,哪個姨娘敢坐了姑娘的位子?這楚靜遷的位置叫人給搶了,難不成她指望她這王妃一次次替她搶迴來?又看甘棠,不厚道地美則美矣,到底不及聞天歌青春。


    “聞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甘棠說道,這會子雖沒瞧見各色瓜子,但石清妍已然是等著看她笑話嘲笑她的架勢了……才想著,忽地就瞧見福年、醉月領著一群小丫頭端進來了西瓜子、冬瓜子、葵花籽還有燕窩、銀耳等羹湯,氣息一滯,不禁心想這孫蘭芝等人被石清妍貶為姨娘,又被她公然奪了侍寢的機會,為何她們要跟石清妍沆瀣一氣,一同欺負她?


    “聽說吳娘子已經有了身孕,甘棠不知王府裏的幾位孺人什麽時候能有喜信?”甘棠全然忘了方才她那借一步說話的事,又要來挑撥孫蘭芝等人,心道聽說吳佩依有孕,這些人怎會不眼紅?怎會不怨恨石清妍霸攔了楚律?


    孫蘭芝驚訝道:“吳佩依有了?”


    這吳佩依三字,是等吳佩依出嫁之後她才敢喊的。


    竇玉芬心裏有些豔羨,羨慕的卻跟甘棠想的不一樣,在她心裏,她心裏嘀咕著若是她跟吳佩依一般沒有父母,也能似她那般嫁了,如今也能……看陸參那身形,吳佩依的福氣定然不小。


    “甘姑娘如今還盯著王家看?甘姑娘,小妹等王先生一迴來便要跟他完婚,還請甘姑娘手下留情,小妹才疏學淺,比不得甘姑娘,家父家母也老邁體弱,若是小妹婚事不遂,隻怕一家老小餘後半生都不能得了安寧,還請甘姑娘高抬貴手!”孫蘭芝自從她妹妹跟王鈺定親後,便一直防著甘棠,早先那半真半假的甘棠有孕的消息叫她聽見了個影子,就叫她心驚膽戰了半日,此時見甘棠敢提住在王家裏頭的吳佩依的事,立時警覺地抓住苗頭,暗道吳佩依才嫁過去多少時日,定是隻有些微有孕的征兆就被甘棠知道了,這般還不是甘棠緊盯著王家看,又是什麽?想著,就當即起身衝甘棠一拜。


    “孫大姐為何向甘姑娘拜?”聞天歌問道,一聲大姐很是暖人心,且又顯得諂媚。


    竇玉芬忙道:“她家妹妹跟王家先生定了親,王家先生又是甘姑娘的……”


    “孫孺人,你何苦如此誣陷我?不過是王家下人不舍我離去,每常探望我,是以閑談中將此事提起一二,甘棠並非出爾反爾之人,當初既然離了王家,便斷然不會迴頭。”甘棠忙道,心知若是竇玉芬暗示聞天歌她與王鈺偶斷絲亂,那她便沒了立場勸聞天歌有自知之明地離去。


    孫蘭芝心道既然和離了,東西、人都搬出了王家,還這般緊密地跟王家來往,打聽王家內一切動靜,這怎會不是惦記著走投無路再迴王家的意思?


    “好馬不吃迴頭草,甘姑娘果然是女中巾幗,小妹弱不禁風,就比不得甘姑娘灑脫。”孫蘭芝一顆心依舊懸著,心道該叫家裏多準備一些陪房,王鈺的xing子一看便是不管內宅事的,到時候便是將合家的人都換一遭,王鈺也不會言語——若是不換,定然後患無窮。


    甘棠也沒料到自己一句話就能激得孫蘭芝這般大的反應,心知這群女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又瞥了眼一直不言語的石清妍,心道她便叫賀蘭淳瞧一瞧今日她是如何孤立無援依舊不屈服的,賀蘭家下一代家主的妻子原該是她這般能壓得住事的。如今賀蘭辭處處迴避,隻能由她拋下臉麵向他先邁近一步了,倘若他清楚地看到她的心意,定然會明白不管他如何敗壞自己的名譽娶了多麽不堪的女人都是枉然,依舊改不了她不悔的癡心。


    “聞姑娘可聽說過賀蘭家?可知道賀蘭家家主的職責?一百年前與賀蘭家齊名的人家眾多,但一百年後,能夠稱得上百年世家的,便隻有賀蘭家一家,說句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便是帝王家的尊貴,也是不能夠跟賀蘭家比的。”楚姓皇朝才經過了兩代皇帝,算算不過幾十年,哪裏比得上賀蘭家的底蘊?


    “那麽多年?”聞天歌訝然道。


    甘棠看她果然呆住,又平和地說道:“聞姑娘,興許你不知道,在中原,尊貴與富貴是不同的,有些人家,便是享有天下之富,也尊貴不起來。”


    石清妍心想甘棠這是影射誰呢?何必問?楚家皇朝?還是她?


    “那你的布衣呢?荊條呢?”聞天歌又問道,心說這甘棠怎總不理她的話,又瞅著那隻公雞:“既然你都帶雞來了,要不晚上留下吃飯吧,這雞先叫人燉了。”


    聞天歌這一句一個方向的話叫甘棠一時不知該先答哪一句,半日開口道:“你當真不知這公雞是作何用處的?它是辭哥哥送我的。”轉身,伸手摸了摸那公雞。


    “辭哥哥?你說大當家?”聞天歌詫異道。


    甘棠點了點頭,心道接下來聞天歌定要炫耀賀蘭辭送了她什麽以挽迴顏麵,暗道便是送了她黃金萬兩,也比不得這隻公雞意義重大。


    “拉倒吧你,一隻雞除了燉了,還有什麽用?”聞天歌有些疑心甘棠腦筋有問題。


    “聞姑娘,這雞是要替賀蘭道長成親的。”甘棠的小丫頭心知有些話甘棠說不出口,便替甘棠說了。


    甘棠慢悠悠地開口道:“賀蘭家規矩重的很,甘棠自幼在賀蘭家居住,對賀蘭家的家規身有感觸。晨昏定省等小事便不必細說,這男女有別相見之事,便分外嚴厲。甘棠在賀蘭家多年,也不曾當麵跟賀蘭伯伯說過話,更遑論其他男子。賀蘭家本家乃是以辭哥哥家為首共一十一家,分家三十二家。依附賀蘭家而生的外姓姻親更是足足有上百家之多……”說著,便去看聞天歌,心道她不信聽說賀蘭家這般龐大,聞天歌還會不膽怯。


    聞天歌雙目炯炯,聽得卻也入神,看甘棠停下,忙問:“還有呢?娘的脾氣如何?大當家的弟弟不成器,那其他弟妹呢?那雞怎麽拜堂,還要它洞房不?它可是閹過的。”


    甘棠聽聞天歌反複提起閹雞,心裏一堵,手指微微握拳,暗道自己說賀蘭家的富貴,她說閹雞,自己說賀蘭家的規矩嚴謹,她還提閹雞,這女子當真不可理喻;因石清妍、聞天歌篤定那隻雞是閹雞,便也犯了嘀咕,暗恨下人無知,弄了這樣的雞來害的她出醜;暗道她可不是來給聞天歌解說賀蘭家的事的,笑道:“聞姑娘不知中原的規矩,這些個你問了王妃便知道了。你早先聽說過這麽龐大的世家嗎?賀蘭家的屋子,上房足足建了百年有餘,便是先帝早先去那轉了一遭,也讚歎不已。說起先帝,先帝當真和藹可親,甘棠不才,也曾被先帝考校過學問。”


    聽甘棠提起先帝,石清妍就忍不住開口道:“先帝相貌如何?手指可是蔥白如玉的?”


    甘棠呆了呆,暗道好個不知廉恥的,竟然問起公公的相貌來,可憐錦王一時受了這石王妃蠱惑,“……甘棠不知,甘棠並不敢窺看先帝龍顏。”


    石清妍失望地歎了口氣,說道:“原來甘姑娘跟先帝也不熟。”


    聞天歌卻是坐的不耐煩了,起身對石清妍道:“王妃,爹叫我來會會她,我問她話,她卻不搭理我,可見她厭煩我的很,待我去跟爹說去,成親的東西還沒準備呢。”


    聞天歌的言下之意是沒空搭理甘棠了,她起身就要向外走。


    甘棠隻當聞天歌膽怯了,怕了,不敢跟她說話,於是款款地站起身來,前行兩步擋住聞天歌的路,又有些祈求地說道:“甘棠與辭哥哥自幼便玩在一處……”


    “賀蘭家不是規矩大的男女不能見麵嗎?”聞天歌不耐煩道。


    “我父親乃是他老師……”


    “那就是在你們家見的?你們家沒規矩?”聞天歌直白地追問道。


    甘棠也不禁冷了臉,冷笑道:“聞姑娘何必裝傻?甘棠與師兄自幼長在一處,青梅竹馬。若不是先王妃設下毒計,甘棠與辭哥哥也不會被她拆散!”


    甘棠一口氣說完,隻覺得將壓在心頭的大石頭終於搬去了,聲淚俱下道:“聞姑娘,辭哥哥為甘棠出家做了道士,遁出關外;甘棠為他守身十餘年,不離不棄。若非早先甘棠身受欺辱,自覺配不上辭哥哥,有意迴避辭哥哥,也不會令辭哥哥誤會以為甘棠心係他人,乃至如今不惜以身犯險領兵打仗。”說著,眼淚脈脈流下,忽地就衝聞天歌跪下,“聞姑娘,辭哥哥留下公雞之時定不知他此行是那般危險,如今他設局要與你成親,定是心知此行隻怕是有去無迴。於是他要欺騙甘棠以為他已經移情,叫甘棠忘了他然後另嫁他人。甘棠豈是那等不貞女子?我心決絕,即便辭哥哥再不迴來,我也要與他成親,為他守一輩子,還請聞姑娘成全。”說完,幾乎哭成個淚人,她的丫頭也是跟她一般幾乎哭癱下。


    石清妍心道壞了,早先聞天歌以不變應萬變地拿了閹雞、布衣荊釵說話,如今看聞天歌那被甘棠說愣住的模樣,不知這傻姑娘是否會被甘棠打動,然後給她讓路。嘖嘖了兩聲,將一粒瓜子扔進口中,清脆的一聲響後,又為甘棠道聲好,那一篇滴水不漏的謊話,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不獨石清妍這般想,其他人也是又為聞天歌擔憂,又為甘棠驚歎。


    “有去無迴,是死的意思?”聞天歌扭頭問石清妍。


    “是。”石清妍清脆地說道,吐出瓜子殼。


    “你呸一聲,你快呸一聲。”聞天歌立時開口道。


    甘棠怔住,心說這野人又要做什麽?


    “你快呸一聲,快!你才有去無迴呢!”聞天歌說道,終於忘了她不打女人的規矩,隻手掐住甘棠的脖頸就將她頭臉往下壓,一定要甘棠呸一聲,依著中原的規矩將那不吉利的話作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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