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陽府遠在北方,雖比不得江南一帶繁華,但也不容人小覷。因自古以來便是要塞,是以曆代皇帝沒有哪個不看重它的,不論災荒或者豐年,米糧錢財總會從上京運到益陽府。於是這益陽府的百姓便也由此生出了一些得意,並不似旁的地方那樣,聽說某人是京城來的,便高看他一眼。


    反而,因楚徊登基後並不似早先的皇帝那般送來米糧錢財,益陽府的百姓便對皇帝心存怨懟,此時聽說顧漫之是從京城來的,便將憤慨發泄在顧漫之身上,你一眼我一語地指點個沒完。


    “京城來的定然沒安好心,聽他剛才說那話,存心想叫咱們跟王爺對著幹呢。”


    “是呢,看他膀大腰圓的,有本事就去燕迴關,在王家門外吵吵什麽,聒噪的王夫人都出來了。”


    ……


    眾人因不知顧漫之的身份,便對他指指點點。


    顧漫之冷著臉喝道:“放肆!”唿喝一聲後,卻想這些百姓是十分尊敬方才出來的王夫人呢。


    顧逸之是頭迴子見到甘棠,方才瞧見她三言兩句便定下了“京城人想禍亂益陽府人心的罪名”,暗道甘棠這樣的女子當真不愧是女中諸葛,寥寥幾句,一堵了顧漫之的嘴,二也叫益陽府的百姓先厭煩起了“京城人”,如此潛移默化,待皇帝說出要撤藩的事,益陽府百姓定會群情憤慨。想著,便對甘棠敬佩起來,也不急著領著顧漫之走,由著黎民百姓對顧漫之這顧家的驕子指指點點。


    顧漫之翻身上馬,驅散了人,便默不作聲地向錦王府去,顧逸之悠哉地上馬,對王家的管家一拱手,便隨著顧漫之走。


    路上顧漫之也不言語,隻在心裏迴憶著方才甘棠的音容,良久,瞅著遠處屋頂上的殘雪,問顧逸之:“王夫人是誰家的貴女?聽她的口音也是來自京城。”


    顧逸之蹙眉,說道:“大哥,打聽旁人家的夫人不是君子所為。”


    顧漫之一噎,便又不說話,自己猜測著誰家能養出這樣的女子,待進了錦王府,才恍惚想起自己方才壞了事,敷衍地跟顧逸之一拱手,便趕緊向留客天裏去,到了留客天中,瞧見秦柔依舊沒過來,耿奇聲、餘笙兩個在陪著楚徊說話,待耿奇聲、餘笙走後,便說道:“屬下無能,壞了陛下的事。”


    “哦?聽說你跟著顧逸之走了,可是他壞了你的事?”


    “不是,”顧漫之漲紅了臉,暗道自己竟比不上一個女子能言善辯,細細將王家門外的事說了一通,又狀似不經意地說道:“也不知道那位王夫人是誰家的,竟有這樣的氣度。”


    楚徊笑了,許久啜著茶淡笑道:“那位王夫人可了不得了,她姓甘,單名一個海棠的棠字,她父親甘康做過兩日帝師,因與父皇一言不合,甩袖請辭,父皇因理虧,便也由著他去了。她父親隨後又做了京中第一才子何必問以及賀蘭家大公子賀蘭辭的老師,何必問的才名自是不用說的,那賀蘭辭,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嗬……”


    “可惜什麽?”顧漫之見楚徊對甘棠的來曆了如指掌,便知甘棠之父不是個籍籍無名的人。


    “可惜賀蘭辭出家了。”楚徊說道,心裏罕見地思念起耿氏來,暗道除了耿氏,天底下誰有能耐將武全才的賀蘭辭從楚律身邊弄走,似是猜到手下的心思,便又慢悠悠地說道:“甘康死後,甘棠便由賀蘭家教養,父皇不知哪一日想起甘康還有這麽一個孤女,便問朕要不要收了她。”


    顧漫之心裏一緊,暗道那般氣度高華的女子,怎能容一個“收”字玷汙?


    “朕說不要。”


    “為什麽?”顧漫之急忙問,暗道天底下哪個男子會不要那般的女子?


    楚徊輕笑道:“朕跟三哥、賀蘭辭、王鈺等人一同在宮裏讀書,心知賀蘭辭、甘棠二人青梅竹馬,情誼深重,因此不願奪人所愛。”


    顧漫之眼皮子一跳,因楚徊看不見他,便深深地打量了楚徊一眼,說道:“陛下是君子。”


    楚徊笑了,那會子他想拉攏賀蘭辭,怎會奪了賀蘭辭的心頭好,“幸虧朕沒要,原來早在朕之前,父皇先問過了五弟,五弟也以一句君子不奪人所愛推辭不肯要她。”說著,不由地想先皇到底最喜歡哪一個兒子,似甘棠這等好事必是要先問過楚恆才輪到他,藩地卻是將要塞益陽府給了楚律,皇位卻又落到他身上,如此一來,楚律跟他就似彼此製衡一般,獨有一個楚恆就在一旁優哉遊哉,就如現在,他跟楚律彼此絞盡腦汁地猜疑誰先坐不住,楚恆就似不相幹的人一般袖手看熱鬧,“待三哥就藩後,賀蘭辭、王鈺幾個隨著三哥來了益陽府,甘棠便也隨著來了益陽府。隨後,因甘棠上無父母叔伯,下無兄弟,先三嫂子就做主將甘棠許給王鈺了,隨後賀蘭辭就出家了。據說,此事是先三嫂子跟賀蘭家裏應外合布下的局,甘康雖有才華,但終歸是個死人。賀蘭家看不上她,也想借著甘棠的親事將賀蘭辭bi迴京城。”說著,不禁唏噓起來,暗道可惜了賀蘭辭。


    顧漫之待要說一句王鈺配不上甘棠,卻又一時說不出王鈺哪裏不好,但總歸心裏是不舒坦的,後知後覺地覺得楚徊對甘棠的事這般熟悉,甚至連裏頭的底細也心知肚明,未必不是楚徊看重賀蘭辭的才華,指點賀蘭家、耿氏聯手布下這個局,隻可惜了甘棠嫁了個莽漢。


    “你可知朕為何將這事細細說給你聽?”


    顧漫之一凜,忙道:“屬下愚鈍,還請陛下明說。”


    “母後說過,但凡是能叫男人出家的女人,都非好女人。朕不想你喜歡一個不好的女人。”


    顧漫之忙躬身道:“陛下,王夫人乃是王鈺之妻,屬下對她並無非分之想。”


    楚徊笑道:“沒有就好。”


    顧漫之心跳個不停,經楚徊戳破他的心思,便覺得心慌不已,暗道楚徊是不喜歡甘棠的,自己那點小心思也要及時地刹住。半響急忙問道:“陛下,眼下該如何處置燕迴關一事?”


    楚徊微微仰頭,聞到一股清淡的藥香,便說道:“鍾將軍信上說隻能堅持半月,待七日後,倘若三哥依舊不提派出救兵一事,隨他要糧草刀槍,都給了他吧。”半個月,不說來不及從旁出調遣兵馬過來,便是過來了,楚律也未必肯借道,“叫人請了瑞王來吧,此事少不得也要從他那邊借了兵馬。”


    顧漫之忙答應了一聲是,退出房間,瞧見白白的太陽高高掛在天上,院子裏寒風一陣陣吹著,眉頭也因燕迴關形勢危急皺緊,忽地瞧見楚律領著王鈺、顧逸之過來,不由地心中一喜,忙進了屋子裏對楚徊低聲說道:“陛下,錦王爺領著人來了。”


    楚徊淡淡地一笑,暗道楚律終究先坐不住了。


    楚律領著王鈺、顧逸之進來,躬身對楚徊行禮,說道:“給陛下請安。”


    楚徊微微點頭,然後說道:“三哥可瞧見鍾將軍的信了?”


    楚律說道:“臣看過了鍾將軍的信,因此才來求見陛下。”


    “三哥想要如何?”


    楚律聽顧逸之說過顧漫之的所作所為,便有意說道:“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要安定民心,倘若益陽府民心動蕩,亂成一團,臣處理內事尚且來不及,焉能援助鍾將軍?”


    楚徊說道:“三哥說的是,漫之,向三哥賠罪吧。”


    顧漫之咚地一聲跪下,磕了兩個響頭,直將額頭砸紅一片,“下臣無知,一時關心情切乃至於在大庭廣眾下失口。”


    楚律示意顧逸之扶起顧漫之,隨即說道:“木已成舟,顧侍衛再說此事也無於事無補。臣以為既然王夫人先提出捐助錢糧補給軍中將士,便廣召益陽府百姓捐錢捐糧吧。”


    楚徊暗道楚律怎不提叫京中調遣糧草的事,隨即醒悟到楚律這是想叫益陽府百姓認為他這皇帝對燕迴關的事放任不管,不願中了楚律的計策白白送了糧草兵械給他,便說道:“此舉未免會叫益陽府百姓以為軍中糧草兵械十分匱乏,不足以抵禦外族入侵吧。若叫益陽府百姓沒了信心,卻也不好。”


    楚律苦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倘若不如此,益陽府的將士就要餓著肚子出征了。”


    楚徊怔住,隨即又有了拖延的法子:“既然如此,不若叫朕送旨迴京,叫臨近的幾個省送了糧草來?隻是這聖旨一道道發下去,總免不了欺上瞞下的事,隻怕要年後運河裏的冰融化了,糧草才能送來。”


    楚律立時說道:“既然陛下要發出旨意,不若再發一旨,嚴懲京中造謠誹謗微臣的多事之人,還臣一個清白,不然父皇地下有知,定也不會安息。”


    楚徊方才說向鄰近幾省發出旨意乃是托詞,原想叫楚律說出鍾將軍隻能抵禦半月,不能拖到年後,此時見楚律有意忽略了那半個月,且還令自己嚴懲造謠說楚律乃是廣陵侯夫人之子的人,沉默了一會子,此時也不能提楚律小題大做,便點了點頭。


    楚律說道:“多謝陛下還臣清白。”


    “三哥客氣了,燕迴關一事……”


    “臣已經請了五弟過來,待五弟到來後,臣等再跟陛下共同商議此事。”


    楚徊見楚律的耐心不輸給自己,便點了點頭,暗道楚律當真不心急燕迴關的事?


    楚律再沒有旁的話說,領著王鈺、顧逸之便退了出來,待出了留客天,瞧見餘思渡擠了上來,無暇去跟餘思渡說話,便叫王鈺打發了餘思渡。


    顧逸之趁機說道:“王爺不若勸著王妃也跟王夫人一般拿了銀錢出來……屬下以為王妃站出來了,其他人才會信益陽府當真沒有糧草。”


    楚律點頭,說道:“待本王去勸說她兩句。”說著,低頭看了眼自己依舊包著帕子的手掌,暗道石清妍若有甘棠那樣的氣度才好。


    “王爺,燕迴關,當真沒事嗎?”顧逸之低聲忐忑地問,暗道楚律跟楚徊較勁,萬萬不要當真失了燕迴關才好。


    楚律思量一番,因許久不曾收到過道人、司徒尚的消息,也不敢肯定地說沒事,許久,說道:“待過五日,若再沒有他們的消息,便出兵吧。”


    顧逸之鬆了口氣,說道:“王爺英明。”


    楚律苦笑一聲,便獨自一人昂首向後院去,忽地聽到砰地一聲,西院裏傳來一聲巨響,連帶著前頭的院牆也顫了一下,楚律忙看過去,那邊廂,被餘思渡糾纏的王鈺、以及準備離開的顧逸之忙趕了過來,眾人一同向西院看去,不一時,王鈺先醒悟過來,顧不得其他,便徑直進了角門,要從後院裏穿去西院。


    從留客天裏趕出來的樓朝日、餘問津、顧漫之都不敢似王鈺那般肆無忌憚地從後院裏穿行,便隻站在前院向西院那傳出巨響的地方看去。


    “定是鞭炮被人點燃了。”顧逸之開口道,轉身要打發了樓朝日、餘家兄弟迴留客天。


    樓朝日、餘問津、餘思渡卻不以為是鞭炮,都想著這聲音未免太響亮了一些。


    顧漫之扭著頭看,但終歸進不了後院,隻能迴了留客天中跟楚徊複命。


    楚律定了神,便徑直跟了王鈺向西院,疾步過去,進了西院,就瞧見早先孤零零立在西院裏的小樓少了一個角,隨即又有個人一身是血地被抬出來。


    楚律瞧見那人,不由地想自己果然接著倒黴呢,皺緊眉頭,先叫人請了大夫,隨即看見陸參急匆匆地走來,便沉聲道:“陸先生,這是怎麽迴事?”


    陸參因傷了人,有些慚愧地說道:“草民依著王先生的意思試了試,不想失了手,那炮彈尚未丟遠,便炸開了。”隨即又笑了,“草民已經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了,王先生要的摔炮,沒兩日便能做成。”


    王鈺聞言大喜,笑道:“多謝陸先生了。”說著,走到小樓下,瞧見地上滿是瓦礫,又有些心有餘悸。


    楚律蹙眉道:“王鈺,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這還要對虧了王妃呢。”王鈺走到楚律跟前,低聲將石清妍借著摔炮引導他做出炮彈的事說了一通。


    楚律聞言先是一喜,隨即卻怒上心頭,說道:“為何不將這等危險的東西搬到旁處去做?”瞧著那小樓,不由地有些忌憚,後退兩步,暗道若是此時陸參再失手,自己也要如小樓一般被炸碎。


    王鈺怔了怔,隨即笑道:“屬下並不知這炮彈的威力這般大。”


    陸參有些迂腐地說道:“草民以為這炮彈的威力還能再大一些,可惜草民還並未完全掌握其中的要領。”


    楚律聽陸參這般說,便又神色複雜地看向王鈺,暗道王鈺這邊似乎並未考慮他的xing命。


    在王鈺看來,他是不肯出了西院的,畢竟這地離著石清妍那處近,能夠輕易地向石清妍討教;但既然楚律對這炮彈有些忌憚,他便隻能搬出去了,於是立時開口道:“屬下立刻叫人叫這些搬到鳳崎山上去試做。”


    楚律想了想,說道:“搬去陵園吧,那邊空曠。”


    “王爺,畢竟是王爺的陵園,若是動了那邊的風水,這可如何是好?”


    楚律看著自己的手掌,暗道自己果然連連倒黴,就連燕迴關的事也湊了過來,笑道:“無妨,本王還不知有沒有那個命數躺進去呢。”


    “……屬下遵命。”


    楚律心裏畏懼那炮彈,便也不在此地久留,匆匆地離開西院,便向前頭蒲榮院去,待進了蒲榮院,瞧見石清妍拿著一副益陽府的地圖坐在榻上看,不由地心中大駭,待將沉水、祈年等驅出去,便沉聲道:“王妃哪裏得來的地圖?”


    “從王鈺那要的。王鈺說這是簡單的地圖,給了我也無妨。”


    楚律抿緊了嘴,才剛見識了石清妍弄出來的炮彈,此時對她便也多了兩分忍耐,心裏想著王鈺當真是對石清妍言聽計從,這地圖竟然也敢給她。待坐下後,看她描描畫畫,便問道:“王妃這是做什麽?”


    石清妍拿著圖紙,左手蘸了胭脂,便點在地圖上,“我琢磨著既然皇帝在,就勸著他修路,將益陽府修成一個四通八達的地方,到時候這一條街上全建成兩層的鋪麵,或租或買,總歸賺的銀子都是我——王爺若答應廢了宵禁,這銀子中的一半便是王爺的。眼前的益陽府實在是單調的寒酸。”


    楚律挑著眉毛,說道:“王妃,你可知道燕迴關危在旦夕?”


    “那又如何?你要出兵嗎?皇帝要出兵嗎?”石清妍淡淡地問道。


    楚律一愣,低聲道:“眼下是不會。”說著,為叫石清妍明白眼下的局勢,便又將鍾將軍的求援信、甘棠的大義之舉說了一通,指望著石清妍能有點王妃的風範帶頭拿出一些銀錢來。說完了,瞧見石清妍不以為然的模樣,心裏暗暗為她著急,說道:“王妃莫這般小家子氣隻管計較自己的銀子,王妃要知道……”


    “杯水車薪,做這假樣子幹什麽?臣妾以為,臣妾拿了路修好後,皇帝的兵馬可以**地進了益陽府為誘餌,先說服陛下修路,待道路修好了,王爺也廢了宵禁,百姓們晚上能在街上逛蕩的時候久了,酒樓、茶館、勾欄等等才有生意做。既然有了生意,各處貿易的人自然要來,如此益陽府繁華了,臣妾跟王爺五五分賬也有不少的銀子可拿。”


    楚律聽她坦然地說出勾欄二字,就似那地方隻是個地名一般,呆呆地看著她,說道:“王妃這般相信燕迴關不會有事?”


    “有事沒事,發不發兵也輪不到臣妾說話,臣妾不做那杞人憂天的事。但廢了宵禁,叫百姓們知道王爺並不怕燕迴關出事,才是真正的穩定民心之舉。與其叫百姓為了湊點用不上的軍餉人心惶惶,倒不如叫他們知道,晚上除了迴家生孩子,還有大把的事情可以做——至於益陽府缺糧草的事,那是王爺的事,王爺跟皇帝說就是了,何必叫下頭人跟著擔驚受怕。”


    楚律沉默不語,許是被那掉了一個角的小樓鎮住,此時竟覺得石清妍比甘棠更大氣,半響說道:“王妃說話不用這般直爽。”那迴家生孩子一句雖是大白話,但也叫人無言以對,伸手在石清妍腰上掐了一下,又道:“王妃當真不怕陛下的人**?”


    石清妍拉了楚律坐在她身邊,輕輕靠在楚律肩頭,笑道:“王爺,皇帝的人容易進了益陽府,不也說明王爺的人好進入京城嗎?狹路相逢勇者勝,王爺不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楚律伸手攬住石清妍的腰,細細看了那地圖,心想有了宵禁也攔不住楚律進了益陽府上了鳳崎山,可見這宵禁跟長城一般,留著也沒用,“就依著王妃的意思吧,隻是,這修路的事,自有本王跟臨近幾省的人商議,不勞王妃去尋某人說話。但日後益陽城的百姓隻會知道王夫人的義舉,不會知道王妃的苦心。”


    石清妍摟住楚律的脖子,搖晃了一下,笑道:“臣妾是賢妻良母,廢了宵禁是王爺的主意,要修道路也是王爺的意思,縱使益陽府繁華的堪比蘇杭,那也隻是王爺一個人的功勞,臣妾不敢居功。”


    楚律撲哧一聲笑了,隨即又疑心起石清妍哪有這麽好的心思依靠著他說話,有些防範她,“王妃心情大好?”


    “嗯,秦姑娘說陛下遠不如她記憶裏的瑞王,是以臣妾鬥膽……”


    “不許。”楚律放開手,伸手去掰石清妍摟在她脖子上的手,掰了兩下,見她抓的死緊,便從榻上站起來,看她矮小的身材吊在他身上,也覺有趣,待石清妍自己掛不住掉下來後,便說道:“莫再似看王鈺那般了,五弟過來總要跟你請安的。”


    石清妍聞言心知不費力氣便能看見楚恆,便安了心。


    楚律坐在榻上,手上又拿著地圖看,見石清妍用胭脂將地圖上分成了幾片,淡淡地寫著酒肆、絲市、藥房等字樣,甚至城外還有寫了兩個寺廟的名字,便問石清妍:“這寺廟是做什麽的?”


    石清妍說道:“益陽府的寺廟都在山裏,太過偏遠了,不若出了城不到十裏就有寺廟,如此去廟裏燒香的人多了,廟外頭才能繁華起來,到時候賣珠子、藥丸的人都匯聚到那邊,賣茶水的也會跟著多起來。”說著,便又勾著楚律的手臂,笑嘻嘻地說道:“王爺千萬別立下什麽不許女子趕廟會的規矩,若沒了女子過去,就少了一些專門去看女子的狂蜂浪蝶,如此一來就少了風流韻事,這些才建起來的廟名氣也難響起來。”


    楚律蹙著眉頭,暗道依著石清妍的意思,這男女都去的廟裏,該是十分的有傷風化的,既然要打響寺廟的名聲,不若等廟裏出了事,再想著立下女子不得去廟會的規矩……忽地想自己為何要順著石清妍的話想,且為何要去想那等有辱斯的事,這要不要建廟還是二話,“王妃為何要做這等費力不討好的事?既然功勞全是本王的,又與王妃何關?”


    石清妍笑道:“王爺,若是能將一隻癩蛤蟆改造成青蛙,臣妾心裏依舊是惡心的,但惡心的時候多少有些成就感。”


    楚律太陽穴跳了跳,“王妃的意思是自己吃飽了撐著了,沒事找事?”


    “正是。”


    楚律輕笑一聲,手指在那地圖上點了點,隨後將地圖推到一旁,仰身躺倒在榻上,伸手遮住眼睛,隨即又翻身起來,暗道與其等著司徒尚、道人捎信來,等著楚徊先坐不住,自己不如尋了一些事做,想著,便拿了石清妍畫的地圖看,暗道倘若燕迴關當真被破,那也該先廢了宵禁,叫益陽府的百姓在城破之前先閑散安樂幾日。想著,便拿了地圖站起來,走了兩步,迴頭看向石清妍,笑道:“王妃這樣好聲好氣地說話也極討人喜歡。”


    “王爺有好日子過就珍惜著過吧,誰知道這日子哪一日是個頭。”


    楚律怔住,瞪了石清妍一眼,冷嗤道:“莫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說著,轉身向外走,嘴角漾起笑容,心想這樣的安生日子過著豈不好?伸手摸了下嘴角,笑容便僵住,暗道什麽時候自己想過安生日子還要看石清妍心情了,況且如今內憂外患都在,這算是什麽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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