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番外二


    麥芽試著給陳鬱寫過一封信,迴到n市之後他常常想起那段在大山深處的日子,其實真的很不美好,可是想到陳鬱他心裏還是有點難過。


    不知道小姐姐沒了爸爸媽媽在身邊,過的好不好?


    他已經記不太清楚那個地址了,隻記得陳鬱的小學校名,在邵欽的幫助下他把貼了郵票的信封放進了郵筒,每天等待陳鬱的迴信。


    時間一天天過的很慢,麥芽重迴自己熟悉的校園,還是和葉恩同班。


    葉恩聽了他那段遭遇表現得很震驚,並且崇拜的表示麥芽真的好勇敢,要是她的話可能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麥芽有點沾沾自喜,看著葉恩眼底的光芒就不自覺翹起嘴角。


    能收到陳鬱的迴信麥芽驚喜極了,小姐姐的字寫的很工整,她沒有迴很多內容,隻寫了她很好,和舅舅一家生活在一起,並且鄭重的為爸爸媽媽做的錯事而向麥芽道歉,也向邵欽和簡桑榆道歉。


    麥芽忍不住又給她迴信,他咬著筆頭想了很久,最後就把自己迴家之後的喜悅,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趣事寫了寫,他不知道陳鬱會不會再給自己迴過來,但是小孩子單純的天性,總是希望自己寄出去的一份祝福和問候,得到稍許的迴應。


    陳鬱在的地方實在太偏僻遙遠,所以麥芽再次收到她的信已經是又一個月之後了。


    陳鬱話不多,寫了寫在舅舅家的情況,又寫了一些學習上的事兒,7、8歲的孩子聊天內容大概都是圍繞著學習轉的。


    就這樣兩人用這種最陳舊古老的交友方式,彼此敘說著自己的境況,麥芽給陳鬱塑造的是一個完全陌生、遙不可及的世界。


    而陳鬱的世界,麥芽卻從來沒想過去懂,他隻粗略的看了幾眼那字數寥寥的信紙,便大肆寫下自己的心情,每天和葉恩吵架、穆津子有多煩,麥芽都會向這個小姐姐抱怨。


    雖然每次陳鬱的信都要一個月才能寄到,但是麥芽還是很喜歡這種樹洞一樣的方式,在世界的某一角,有個人願意聆聽自己的故事,這種感覺其實不賴。


    14歲的時候,麥芽已經上初二了,他依舊和陳鬱維持這種交流方式,雖然別人覺得很老土,可是他不介意,在他的心裏這種感覺有點等同於在寫日記一樣。不管有沒有人迴應,他都願意安於現狀。


    尤其在那端聆聽的人很明白他,極少會說出讓他討厭的話。


    這時候陳彪和吳春梅應該早就出獄了,麥芽卻從來沒問過陳鬱,陳鬱也沒提過,大概覺得麥芽並不想再聽到這兩人的名字。


    陳鬱的信,在很大程度上成了麥芽的一種習慣。所以當這習慣突然中斷的時候,麥芽開始坐立不安了。本該到了收信的日子卻什麽都沒收到,他又等了好幾天,依舊音訊全無。


    就這樣,陳鬱單方麵的終止了這種維持十幾年的交流方式,麥芽很不舒服,甚至有種被人無端拋棄的錯覺。


    又過了一個月,麥芽終於無法忍受了,他心裏隱隱覺得焦躁,又覺得憤怒,還有點害怕。陳鬱的性格不是這麽無疾而終的,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


    所以在暑假的時候,麥芽求了邵欽很久,並且危言聳聽的把陳鬱的情況說的很糟糕,邵欽這時候也皺起眉頭,他是知道那種落後村落的荒唐行徑的,說不定陳鬱真的會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


    後來邵欽拜托關遲,輾轉找到劉隊。


    劉隊這時候已經退休了,閑極無事就去那個村子幫忙打探情況,帶迴來的消息卻讓麥芽更加不安。


    陳鬱15歲就被逼婚了,嫁給一個三十多歲在城裏包建築活的所謂老板。


    麥芽氣的雙眼發紅,陳鬱隻比自己大一歲,嚴格說來隻有十個月的差距,他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同齡人就要結婚還是嫁給和自己相差十幾歲的男人!


    邵欽也很意外,但是這是別人的家事,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讓人心生無奈的事情,他能做的除了唏噓感歎,幫不上任何忙。


    那個村子有多保守老舊他是見識過的。


    麥芽卻不死心,纏著邵欽讓他幫忙,邵欽一臉嚴肅的問他:“我怎麽幫忙?”


    孰料麥芽比他還要認真:“爸,咱們收養她吧?她的父母根本就不會對她好,陳鬱很上進,她以前說過想走出大山考大學的,她一定是被逼的。”


    邵欽沉默著和兒子對視,最後垂下眼眸繼續低頭看文件:“她的父母不會答應。”


    “你給他們一筆錢不就好了!”麥芽氣到一掌拍在了邵欽麵前的書桌上,少年的五官都充滿戾氣,“算我問你借的好不好!”


    邵欽意外的看著兒子,麥芽微微擰著墨色的濃眉,沉聲說道:“如果沒有陳鬱,我小時候會吃很多苦。”


    邵欽帶著兒子去了那個落後的村落,劉隊還刻意帶上了自己的徒弟現在的刑偵隊長一起以防不測。


    陳彪和吳春梅再見到邵欽和麥芽時非常震驚,倒是沒有再做出激烈的反應,或許那三年在牢裏多少學習了一些法律常識,還難得將幾人請進了屋裏。


    麥芽看著這個幾乎沒什麽變化的屋子,想象著陳鬱這幾年的生活,忽然……很想看到陳鬱現在的樣子。


    陳鬱被陳彪關在了裏屋,當她從屋子裏出來時,麥芽心跳有點厲害。


    看見記憶裏的小女孩已經完全蛻變成了另一番樣子,他丟臉的呆滯了幾秒,目光在她身上長久的駐足,十五歲的少女,出落的很漂亮。


    陳鬱已經不再像小時候黃黃瘦瘦的,現在的她身材纖長,白淨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眼透著村裏孩子才有的迷茫純淨。


    她疑惑的看了眼麥芽,很短暫的,就馬上認出了他。


    兩人互相對視幾秒,很快就移開了視線,無論在紙上談到了怎麽隱秘的話題,現在見麵依舊是尷尬無所適從的。


    邵欽向陳彪提起自己的來意,果不其然陳彪馬上就拒絕了。


    邵欽安靜幾秒,補充道:“我可以資助她上大學,如果你讓她這個年紀就輟學嫁人,你們陳家一輩子都隻會過著這種生活。如果給她一個機會,或許可以改變命運。”


    陳彪皺著眉頭,這時候從屋外迴來了一個背書包的男孩子,小小年紀臉上卻充滿敵意,對在坐的人很不禮貌:“你們是什麽人?”


    吳春梅馬上就迎了上去,態度很狎昵:“兒子迴來啦,媽一會就給你做好吃的。”


    劉隊無聲的看了幾眼那孩子,對陳彪嚴肅道:“陳彪,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陳彪知道劉隊的意思,趕緊解釋:“您到醫院驗驗,這可是我親兒子。”


    麥芽瞥了眼一旁的陳鬱,她始終目光平靜的看著門外,他幾乎可以猜到了眼前的一切,陳彪有了兒子,便不想再要這“賠錢貨”的女兒,說是嫁出去,其實是想為自己的兒子創造更好的條件吧?


    在他們眼裏,那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顯然已經算是大款。


    邵欽還沒來得及說話,麥芽就開口了:“既然你不在意陳鬱的將來,那個男人給你多少彩禮錢,我給你雙倍,以後陳鬱跟我了。”


    話音剛落,一屋子人都震驚的看著這個內斂的少年,陳鬱更是瞪著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麥芽衝她勾了勾唇角,眼裏有溫暖的光芒。


    最後邵欽給了陳彪十萬,十萬塊,便帶走了陳鬱。


    陳鬱坐在車裏,看著從小生活的村子離自己越來越遠,而她陳舊的“家”門口,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她的父親沒有出來看她一眼,她的母親也沒有。


    陳鬱眼眶有點發熱,快速的扭過頭,她緊緊的用右手掐著自己的左手手心,尖銳的刺痛讓她奮力咽下了那陣酸澀,她要強大起來,要向所有人證明她即便是個女孩子也不輸給任何人。


    陳鬱跟著邵欽和麥芽迴到了邵家,因為小湯圓的出生他們已經換了大的房子,複式的樓房整潔漂亮,陳鬱站在門口有點自慚形穢。


    邵欽進屋便摟著簡桑榆和女兒親了一口,麥芽迴頭看到陳鬱一臉拘謹,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往裏走:“進來啊,這裏以後就是你家了。”


    邵欽迴來之前已經給簡桑榆打過電話,簡桑榆和小湯圓一早便去商場給陳鬱買了新衣服和新的生活用品。


    看著陽光充沛宛如宮殿一般的屋子,陳鬱緊緊的握起了拳頭,她扭頭看向麥芽,對麥芽說出了見麵以來的第一句話:“謝謝你。”


    小湯圓當時隻有五歲,人如其名,長得白白嫩嫩好像可口的湯圓一樣圓滾滾的。小孩子對家裏剛剛來的小姐姐表現出了好奇,熱情的帶著陳鬱去洗澡換衣服,還搬來小凳子站在浴室一角,指著吹風機:“姐姐,幹頭發的。”


    陳鬱不會用,拿起來研究。


    小湯圓也不會,她隻知道每次媽媽洗完澡,爸爸都拿著幫媽媽吹頭發,媽媽的頭發很快就不滴水了。


    小湯圓皺著眉看了一會,靈機一動,跑去哥哥的房間,抓起哥哥的手指就往外走。


    麥芽正在網上和葉恩聊qq,很不高興這小東西老打擾自己:“哥哥沒空陪你,自己去玩啊。”


    小湯圓嘟著嘴說:“姐姐不會用幹頭發的。”


    麥芽知道小湯圓說的是吹風機,想來陳鬱應該真的不會用那玩意,於是抱起小湯圓就往客房走去。


    進去卻看到陳鬱已經在吹頭發了,她換了一身衣服,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看起來清爽幹淨,素淨的小臉泛著微微的紅暈。她從鏡子裏看了麥芽一眼,烏黑的眼裏透出幾絲疑惑。


    麥芽迴過神來,咳了一聲:“看看你洗好沒有,等會下樓吃飯。”


    “嗯。”陳鬱答著又繼續轉身吹頭發,她這時候個子已經很高了,和麥芽差不多高,麥芽心裏有點不舒服,女孩子長這麽高做什麽,他最討厭高個子的女生了!


    麥芽迴房間以後就發現自己的qq已經被葉恩刷屏了,他臨走的時候沒說話,這時候滿屏都是葉恩的消息。


    到後麵幾條葉恩已經開始有點生氣了,質問他是不是顧著玩遊戲根本不想理自己?


    麥芽很無奈,隻好說是妹妹剛才在搗亂,又哄了幾句葉恩才迴了消息過來。


    陳鬱算是正式在他們家住下了,簡桑榆去給她辦了入學手續,和麥芽一個學校,但是不同班。麥芽第一天帶陳鬱去學校,陳鬱習慣了喊他“弟弟”,麥芽就有點不高興:“你以後喊我的名字。”


    陳鬱不解的看著他。


    麥芽強調道:“被一個和自己同級的女生喊弟弟,很別扭。”


    陳鬱抿了抿嘴唇,很久才小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邵禕涵。”


    陳鬱喊他的名字,可是麥芽很快就發現陳鬱在他們家扮演的角色很有問題。放學後如果他打球,陳鬱就會站在一邊幫忙拿衣服遞水,後來發現葉恩不高興之後,麥芽便對她含蓄的解釋了這種做法背後的意義。


    陳鬱便沒有再這麽做了,而是在教室做功課,等到麥芽結束再一起迴家。


    如果遇上麥芽和葉恩一起,她便提前走,她提前走卻沒有迴家而是幫著去幼兒園接小湯圓。


    接完小湯圓迴家卻又不是馬上開始做功課,而是幫著下人做家務。


    麥芽皺眉想了很久,這詭異的行為到底哪裏奇怪,為什麽他會這麽不舒服。直到小湯圓有一天奶聲奶氣的跟他說:“哥哥,姐姐幹嘛幫我洗衣服,不是有家政阿姨在嗎?”


    麥芽這才恍悟,她不是以為來他們家做保姆的吧?


    麥芽把陳鬱堵在房間門口,鄭重的告訴她:“陳鬱,我這話隻說一遍你聽好了,你在我們家,就是我的家人,沒人要你做那些事兒。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向所有人證明你並不比別人弱。”


    陳鬱靜靜的看著他,幾秒後嘴角浮起淺淺的笑意:“我知道了。”


    陳鬱的確沒有再做多餘的事,漸漸開始融入到他的家庭。從14歲開始,麥芽的身邊多了一個叫做陳鬱的女孩。他很少把她當姐姐看,陳鬱雖然長得高挑纖瘦,但是五官小巧透著一股單純幼稚的樣子。


    或許她的經曆在那裏,所以麥芽潛意識的會在她身上多花點心思。會注意到她的很多生活細節,甚至連給陳鬱買衛生棉都是他主動向簡桑榆提的。


    簡桑榆當時很驚訝:“我兒子什麽時候變這麽細心了。”


    麥芽有點難為情,英俊的麵龐刻意緊繃起來:“帶小湯圓逛超市的時候看到的。”


    “你還逛到女性衛生用品的地方。”簡桑榆故意逗他,低頭給小湯圓梳頭發。


    麥芽惱羞成怒,狡辯道:“是給小湯圓看紙尿褲的時候看到的!”


    小湯圓正被簡桑榆越綁越緊的皮筋揪得頭皮發麻,小臉可憐兮兮的擠在一起,這時候終於受不了哥哥抹黑自己,小聲抗議:“我沒有在穿紙尿褲了哥哥。”


    麥芽氣憤的往樓上走,簡桑榆在後麵抱著小湯圓開玩笑道:“兒子,你以前還給鬱兒梳頭發呢,你這麽喜歡小姐姐啊。”


    麥芽氣勢騰騰的上樓梯,小湯圓竟然也在後邊咯咯的跟著瞎起哄:“哥哥喜歡姐姐。”


    麥芽心裏忍不住翻白眼,他怎麽可能喜歡陳鬱,他不過是同情她感激她罷了,他喜歡的永遠都隻有恩恩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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