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軒厲兵秣馬,枕戈待旦。


    每日不是不見蹤影,便是與人議事。


    以期皇子大婚萬無一失。


    尉遲軒議事,從不不令韓墨兒退避。


    韓墨兒烹茶也好,作畫也罷,並不離左右。


    有人不免驚訝,禮王其人性冷且獨。


    雖然用人不疑,但也不乏層層約束。


    如今,卻將秘事公之於一個女人。


    而此間所言,一語便能定乾坤。


    便說是翻天覆地,生死之間也尤未誇張。


    因而有一些人有所顧忌。


    話到嘴邊便留了半句,眼角去掃那個綺麗的身影。


    嘖,尉遲軒高深莫測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點一看便知的神情。


    不悅。


    “不用顧忌,有話直說。”


    那人趕緊斂了心神,忙將絕密信息一一報呈。


    “皇子大婚,大量外地人湧進都城。有單單為湊熱鬧的,也有尋機會做生意的。


    因為人員過多,我們暗中篩查,實在有些力不從心。但有兩點有些蹊蹺,須得我們格外注意。


    一個是都城內拾荒者多了大約五成左右,這些拾荒者體格健壯,並不瘦弱,引人生疑;


    另一個是各種鋪麵中的廉價夥計學徒多了不少,老實能幹的夥計,給口吃的就行,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


    尉遲軒略作思忖,薄唇輕啟。


    “人進得來沒用,要兵器能混進都城才可行謀逆之事。我朝對兵器管控嚴格,他們一定會用什麽障眼法將兵器運進都城,並暫時掩藏起來。留人看著這些可疑人員,其他人都去搜尋兵器,隻要劫下了他們的兵器,本王倒要看看他們如何用赤手空拳行刺謀逆。”


    “是。”


    那人剛想退下,卻被一個嬌俏的聲音叫住。


    “等等。”


    尉遲軒的目光也跟隨了過來。


    韓墨兒展顏一笑:“我有一計,不知當行不當行?”


    尉遲軒麵上的冷峻眼見得消退,換上了十裏徜徉的桃花春水。


    “講來聽聽。”


    如此溫言,旁人哪裏聽過?


    便如同一直冷凝著你的森然巨獸,忽然咧嘴一笑。


    不嚇死才怪。


    因而便能理解欲退之人是如何的膽戰心驚,備受折磨了。


    蜜裏調油的兩個人,哪知道他人心中的翻江倒海。


    韓墨兒走了過來,還客氣地向他點點頭,然後說道:


    “以都城之大,要尋那幾車刀劍如同大海撈針,王爺的人手畢竟有限,總不能都耗在這一件事上。不如,讓蔣少俠貢獻些力量,他那地下網絡之大,作用不容小覷。”


    “隻是,蔣雲燕是前皇長子的人,他會不會將此事傳於前皇長子知曉啊?如若這樣不就泄了禮王的底了嗎?”


    那人忍著渾身被包裹上蜜糖的黏糊勁兒,進了句言。


    “我們先傳信給尉遲重知曉不就得了。”


    韓墨兒笑得賊兮兮,被尉遲軒彈下發頂才生硬轉為端莊。


    “此計甚妙,本王會寫信給尉遲重以作安排,你去蔣雲燕那裏傳信,就說本王令他半月內將尉遲景運至都城的兵器找出來,不惜一切代價!”


    “是。”


    見人出去,韓墨兒靠了過來。


    “尉遲重可會上當?”


    “會,借刀殺人,讓朝廷與尉遲景兩虎相爭,他從中漁利,這樣的好事,尉遲重怎會錯過?”


    “可能一舉殲滅兩方宵小?”


    “時也運也,不好說。”


    屋中氣氛一滯,輕籠沉鬱。


    韓墨兒隨意撥弄著尉遲軒的墨發,忽在期間發現一根白發。


    她心中一驚,忙將其放置暗處細觀。


    “你長白發了?”


    韓墨兒麵有驚訝憂慮,可轉瞬便換了臉,齜牙咧嘴,怒其不爭。


    “教你縱..yu,日夜不輟,你看虧了身子,早生華發了吧。”


    尉遲軒驀地一愣,頃刻懂了韓墨兒隱喻,這頂虧空了身子的帽子可不好戴。


    他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惡狠狠地說道:


    “韓墨兒,本王是不是太過縱容你了,竟敢嫌棄本王!本王便是銀發滿頭也可日夜不輟。”


    說著,便將韓墨兒往床上抓。


    韓墨兒是什麽人?遇強則弱,最慫的一批。


    見尉遲軒怒了,便連連好言認錯討饒。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家王爺最厲害,誰也比不得。”


    “你還想跟誰比?”


    修長的手指利落的卸了韓墨兒頭上發簪,華發傾瀉,雲錦堆紗,美人如斯,尉遲軒怒意微散。


    “跟誰比?自是別人,所有人。”


    韓墨兒缺心少肺,一腳踏到雷上。


    “韓墨兒!”


    現在之情況,便是美人美景在前,也消不了禮王心頭之烈火重重了。


    “你這混不吝的性子,胡說八道的毛病,本王今天就幫你收收。不然早晚會被你氣得華發早生!”


    尉遲軒落了簾子,一把將韓墨兒抓至身前。


    韓墨兒於危及時刻靈光一閃,福至心靈。


    “王爺,我們憶憶往昔,我錯了您怒了,是怎麽解決的?罰跪啊。今兒咱就罰跪,我勢把牢底跪穿,直到您老消氣。”


    “華發?您老?不是眼睛黏在我身上誇我俊兒的時候了?韓墨兒你心變得快,咱這消氣規矩也當變變。”


    “怎麽...變”


    帳子中傳來壓著怒意的幾聲輕笑,聽著讓人脊背發麻。


    “試過便知。”


    。。。。。。


    禮王府這幾日黑芝麻糊、烏金水日日不缺席。


    韓墨兒看著尉遲軒淬著光芒的烏發,一聲不敢吱。


    她伏低做小了幾日,席麵都親手做了三迴。


    尉遲軒吃得毫不客氣,吃完便一抹嘴,吊著眼角繼續愛答不理。


    此情此景讓韓墨兒忍不住吟詩一首。


    唯單眼皮和吊眼梢難養也。


    尉遲軒讓人恨得牙癢癢,韓墨兒卻敢怒不敢言。


    謹小慎微的過著日子,唯恐哪裏惹了那尊傲嬌的男菩薩,再被收拾一頓。


    韓墨兒湯水不斷侍候著男菩薩,韓府二小姐這些日子也日日喝湯,天天進補,以期容貌煥發。


    “兒啊,再喝兩口,這是母親親手熬了一個時辰的鳳華湯,據說連喝一月,皮膚吹彈可破,滑膩似蛋清。”


    “這湯的名字雖好,可也太難喝了,母親我實在喝不下了。”


    韓嫣兒柳眉輕蹙,大有嬌花弱柳之姿。


    “嚐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來,再喝一口。”


    韓嫣兒氣得笑了,用手中的書向外推了推湯碗:“哪是一個道理,母親不知就不要亂用。”


    “我怎麽不知?難道你不想攏住那小將軍的心?你沒有花容月貌怎麽能夠攏住男人的心?而且還是那樣一等一的男人?”


    韓嫣兒想到那日宴上匆匆一撇的男子。


    護國大將軍幼子,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子劉芸。


    劉芸相貌隻算得上周正,但通身氣度不凡,年紀輕輕就有上位者的睥睨之態。.Ъimiξou


    相貌不佳,身世顯赫。


    韓嫣兒拿他與禮王做了一番比較,氣餒的發現自己的心竟然還是偏向禮王。


    風華無雙的禮王生就是涼薄的麵相,若是能從那孤高絕塵之中生出情愫,必然是溫柔萬千,令人無悔而往。


    可這淬寒而生的情愫偏偏給了韓墨兒,那個可恨韓墨兒!


    偶有夜深人靜,韓嫣兒妒忌得發狂,便一遍遍臆想自己要嫁個舉世無雙的玉人,也讓韓墨兒瞧著眼紅,得了失心瘋才好。


    因而尋個好人家不是孟淑娟自己一人獨求,母女倆心意相通,誌向相投。


    不過巴拉來巴拉去,韓嫣兒在都城適齡的官宦勳貴子弟中尋了一圈,還真沒有一個能夠入眼。


    人人追捧的曲仲博、洛梓文、趙芝映之流,各有長處也各有短板。


    但他們不是韓嫣兒心中佳婿的理由卻不僅僅如此。


    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總覺得這些人放在禮王身邊有些別扭,形成不了男人間旗鼓相當的博弈關係。


    便如同謫仙與座下仙童,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唯一稍可入眼的就是這個小將軍劉芸。


    劉芸家世顯赫,為人貴重,前程似錦,指日可待。


    隻是這樣的身份,自不是一般貴女可配。


    韓嫣兒想到這裏,放下書卷,端過孟淑娟手中湯碗,一飲而盡。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


    年複年,歲添歲,柳葉又一新。


    因有皇子大婚,今年的春宴開得極早。


    柳新綠,花未紅,便已匆匆開宴。


    承辦今年春宴的是左散騎常侍齊大人府邸。


    齊府有四個小姐。


    齊三小姐齊寶君今年指給了二皇子尉遲錦安做側妃,正於待嫁之中。


    要說有皇妃待嫁,齊府本不應該承辦春宴。


    但這領辦的齊府四小姐是齊府二爺的獨生女兒,雖是同府,但為兩房,就也無人指摘了。


    去年洛府的春宴辦得耳目一新,亮點紛呈。


    以至於今日宴上大有人津津樂道。


    “這春宴還得屬去年洛府辦的。一個夜宴,竟玉樹瓊花,一步一景。”


    “伴手禮也新穎,蜜蠟封花,看看現在我還帶著呢。”


    “要說洛府三小姐也真是蕙質蘭心,我還打算給家裏的子弟相看相看呢,沒想到被武林少俠搶了先,嘖嘖嘖,沒我們府裏什麽事了。”


    “這叫先下手為強。”


    “欸,不叫先下手為強,那叫先勾連為強。”


    “哈哈哈”


    女宴這邊最末尾的一桌子品級低微的夫人正在笑鬧,仗著洛府夫人沒有參宴,話裏話外含諷帶刺,引來了不少人側目。


    韓墨兒坐在上首,聽著隱約傳來的尖聲厲氣,寒著臉看了一眼身後站著的翠柳。


    翠柳會意,眼中鋒芒一閃而過。


    不多時,末尾的席間傳來一陣驚唿之聲,一個小丫鬟不小心將一盞湯水灑在幾個華服夫人身上。


    “你怎麽看路的,那麽大的地方竟也能撲到我們身上?”


    “是啊,你是誰家的丫鬟,怎麽這麽沒有禮教,你家夫人沒有教過你禮儀規矩?”


    “這...這是什麽湯?怎麽這麽股子怪味?”


    這些府邸不高的夫人,平日裏自己落單時,最會察言觀色,夾著尾巴做人。


    倘若聚到了一起,便一改先前麵貌。


    如同找到了組織,報團取暖,可以直起腰來說話了。


    再者,這個丫頭犯事,竟無主人來保,自然是那末流府邸的雜役。


    丫頭不敢稟明身份,主子不敢出來相認。


    有了如此共識,幾個夫人輪番指責,吵嚷之聲驚動了齊府主人。


    齊府二夫人連忙起身調停。


    雖然受屈兒的幾位夫人平日都是可以輕慢的點頭之交,但今日畢竟賓主,她不能如往日般待之。


    “這丫頭莽撞了,大好的日子幾位夫人莫動怒,快隨我去房中更衣。”


    見齊府二夫人前來支應,這幾人不能不給麵子。


    不過看著地上跪著的小丫頭,神情淡漠的有如不屑,幾人剛壓下去的怒氣又被激了起來。


    “你這丫鬟,莫不是個啞巴,連句認錯的話也不會說嗎?”


    小丫頭抬頭瞟了一眼,眼中的嘲弄真真切切。


    “欸,我活了四十年就沒見過這麽囂張的丫鬟。”


    其中一個心不知寬否,體確實極胖的夫人惱怒地忘了形,抬腳便向丫鬟踹去。


    小丫鬟卻絲毫未慌,待那一腳將將到了麵前,才以迅捷之勢向旁邊一躲。


    “哎呦!”


    那抬腿踢人的夫人失了重心,沉重肥胖的身子向前踉蹌了幾步,一頭紮進旁邊園子裏的花叢中。


    頭朝下,屁股朝上,一觀屬實肥碩。


    新發的花苞還未開,卻屁股花開,也為難得一景。


    眾人皆驚。


    驚後又忍不住笑,好久沒有如此好看的熱鬧了。


    那夫人由亂花叢中被兩個隨身丫鬟扶起。


    簪子歪了,發髻亂了,衣服七扭八歪,形容十分狼狽。


    不過滿頭花草碎末,看起來倒比珠花還要璀璨幾分。


    忍笑其實是件難事,要看功夫如何。


    這不,有人強忍住了,有人破功。


    噗嗤之聲此起彼伏,一浪一浪,前仆後繼的湧來。


    胖夫人感覺像被置在火上烹烤,尷尬極了。


    她麵容扭曲,臉色青灰,奇恥大辱不可不報。


    幾大步上前,胖夫人揚起巴掌便劈頭蓋臉的向小丫頭招唿。


    正在此時,一個懶洋洋的卻不容忽視的聲音傳來。


    “呦,我們家丫鬟是怎麽得罪夫人了,要夫人寧願失了體麵也要與一個小丫鬟計較。”


    纖身麗影,搖曳生姿。


    禮王妃於葳蕤的草木中款款而來,衣袂飄飄,移步生香。


    人近了,形容越發晃眼。


    唇角擒笑,眼波流轉,一顰一笑中有慵懶也有威勢,二者渾然天成,有種相悖的融洽。


    胖夫人的手揚至空中,生生地止住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係的生滅,也不過是刹那的斑駁流光。仰望星空,總有種結局已注定的傷感,千百年後你我在哪裏?家國,文明火光,地球,都不過是深空中的一粒塵埃。星空一瞬,人間千年。蟲鳴一世不過秋,你我一樣在爭渡。深空盡頭到底有什麽?愛閱小說app


    列車遠去,在與鐵軌的震動聲中帶起大片枯黃的落葉,也帶起秋的蕭瑟。


    王煊注視,直至列車漸消失,他才收迴目光,又送走了幾位同學。


    自此一別,將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再相見,甚至有些人再無重逢期。


    周圍,有人還在緩慢地揮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著,頗為傷感。


    大學四年,一起走過,積澱下的情誼總有些難以割舍。


    落日餘暉斜照飄落的黃葉,光影斑駁,交織出幾許歲月流逝之感。


    陣陣猶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動聲在他身邊響起,強烈的光芒開始迅速的升騰,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襯在他背後。唐三瞬間目光如電,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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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頓時,”轟”的一聲巨響從天堂花上爆發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衝天而起,直衝雲霄。


    不遠處的天狐大妖皇隻覺得一股驚天意誌爆發,整個地獄花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花朵開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氣運,似乎都在朝著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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