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咋一聽,跟前奏區別不大。


    實際上,就是不大。


    因為從第二段到第六段,這五個段落,都是圍繞第一段的兩個主題,進行變奏。


    曲調在反複的變奏中,不斷地進行音區強烈對比,不斷拉大幅度變化。


    一直到第六段,形成高朝。


    而這個高朝,是自然而然鋪墊上來的。


    並不會覺得突兀,情緒的崩潰,也是循序漸進地,而不是一下子竄上來。那樣並不會崩潰,可能會蒙。


    這便導致,整首曲子結束,之後過了一段時間,現場的觀眾才慢慢反應過來,他剛才哭過了,痛過了。


    如果去按壓胸口,還會隱隱作痛。


    尤其是那些壓力比較大,情緒本來就比較壓抑的人群。


    可在此之前,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到曲子當中,代入其中,情緒跟著節奏在走。


    即便,曲子裏麵有積極向上的。


    反而把悲傷無限放大,沉迷進去的觀眾壓根聽不出來。


    “哦麽!我剛才哭了嗎?”


    “我的情緒被掌控了嗎?liyu是情緒掌控者嗎?”


    “這個弦樂為什麽有這樣的魔力,好像它拉出來的曲子都隻有悲傷,我隻感受到了悲傷,所以我哭了。”


    “是的,你的感覺沒錯,它隻能拉出悲傷。”


    “我不喜歡這個曲子,也不喜歡這個樂器,它讓我哭。”


    ……


    寒國人整體的思維比較單一。


    感受到什麽,就是什麽,不會去辯證思考。


    前麵,李昱用嗩呐,給觀眾們帶來換了,讓他們蹦迪。


    於是,嗩呐在他們心目中,變成了可以帶來快樂的樂器。


    殊不知,這是一把從出生吹到頭七,再吹到遷墳的樂器。


    現在,二胡因為曲子《二泉映月》,拉出了悲傷,讓人傷感,寒國人就認為,二胡隻能拉出傷感。


    當然並非全部,而是聽過這場演唱會之後,兩種樂器帶給寒國人感官上的理解。


    但其實,悲傷並非不好。


    哭也不是什麽壞事。


    因為,過了會兒。


    現場十萬寒國人,忽然間心情變得輕鬆許多。


    哭,是可以釋放壓力的。


    而且,這種釋放是向外擴散。


    散去了,輕易不會迴來。


    笑、開心,也可以釋放壓力。


    但是,這種釋放往往隻是迴避,逃避現實,逃避壓力。


    笑過,開心之後,才是負麵情緒爆發的時候。


    裴率恩便覺得自己輕鬆許多,不過她想到了銀行卡餘額,又悲從中來。


    第二段、第三段、第四段、第五段、第六段結束。


    便到了尾聲。


    這段,是由揚到抑,音調進入低音區,開始下行,變得婉轉。


    進入尾聲時,並沒有立刻結束,而是悠長,且不是完全終止。就好像一聲長長的感歎,有無限惆悵。


    啪啪啪……


    “精彩!精彩!太精彩了!”


    金成佐一邊讚歎,一邊鼓掌。


    接著又興奮地自言自語:“一字一弓,音量飽滿,堅實有力……”


    還沒說完,他就拿出了二胡。


    這把二胡,還是他去華夏收羅曲譜時,從一個老人家手裏買來的。


    上麵布滿歲月的痕跡,卻不見蒼老,依舊鋥亮發光,一看就是一把上佳的二胡。


    他迴憶起李昱的二胡表演,憑借記憶,想要還原《二泉映月》。


    “分弓、提弓、顫弓、頓弓……”


    金成佐說著每一個詞組,手上便做出相應的演奏動作。


    他的二胡水平一般,沒有專門練過,隻是偶爾閑暇打發時間,會拿出來拉一拉。


    要不是李昱,金成佐恐怕已經忘記他會二胡了。


    但是依然把精彩的部分,還原了七七八八。


    可越是還原,金成佐臉上的震驚就多一分。


    到最後,金成佐才發現這首曲子是多麽的難,其中的許多小技巧,他都沒有發現,當拉到那個部分時,就不知道該怎麽繼續。


    雖然還原許多,卻隻是照貓畫虎,哄哄外行罷了。


    “神曲,一首神曲!”


    金成佐嘴巴裏的神曲,可不是那種爛大街的。


    而是封神的意思,也就是常說的經典。


    說著說著,金成佐又麵露苦澀,接著就給趙承佑發了條消息。


    “承佑呐,你說李先生如果是寒國人,那該多好啊。他在純音樂上麵的造詣,堪稱大師。”


    趙承佑很快迴複了:“前輩連後麵的二胡也看了?”


    他有些驚訝,還以為金成佐隻是閑來無事,一時的興趣使然,沒想到一直在看李昱的演唱會。


    這怎麽能不讓他吃驚,要知道金成佐近些年很少關注音樂圈了,他處於隱退狀態。


    更不要說對音樂人的評價,金成佐很少對現在的音樂人有所評價了。


    因為,他的評價,相當於金口。


    評價好,就有火的可能,會被媒體追捧。


    評價不好,則無人問津。


    前些年還有娛樂公司請他寫樂評來著,最近幾年就不怎麽寫了,給再多錢,他也不願意。


    一個是得罪人。另一個是違背良心,因為金成佐常說的一句話是現在的音樂死了。


    而這會兒,金成佐那麽激動,是不是音樂又活過來了?


    “當然了。”


    金成佐靦腆地笑了:“不瞞你說,我被他吸引了。哈哈哈,這麽多年,他是第一個讓我願意坐下來欣賞的音樂家。他沒讓我失望。”


    這大概是李昱最年長的粉絲了吧?


    趙承佑瞎想了一下,道:“金前輩可能不太了解李先生,他在做一件讓寒國人反感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反感?”


    金成佐略作思考,道:“沒看出來。”


    “那就欣賞吧,其他的前輩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怎麽這樣說話。”這句話打完,準備發出去,金成佐頓了一下刪掉了,換成了:“那就欣賞吧。”


    年紀大了,有些事力不從心。


    知道了徒增煩惱,還不如少知道一些。


    “剛才那曲子,你錄了視頻吧?直接發給我。”


    金成佐最後露出了狐狸尾巴,趙承佑的確錄了,準備上傳,現在直接發給金成佐。


    金成佐開始反複聽,慢慢欣賞。


    他看直播時,聽著沒感覺。


    可能是聽過的音樂太多了,加上年紀太大,情緒波動少。


    然而聽得多了,傷感還是襲來。


    到最後,金成佐已經熱淚盈眶自語道:“為什麽會有斷腸之感?”


    他的話,無意中點出此曲的精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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