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野不是蠢人,他現在雖然罪名不輕。


    但因為張華兵的情況有變,現在青年公園那案子的主要責任人是張華兵。


    張野的罪名被分擔出去不少,刑罰也減輕許多。


    他的心裏清楚,一旦跟張大奎的事兒曝光,可絕不是開玩笑的,弄不好就得掉腦袋!


    擱誰誰也不承認呀!


    杜飛笑了笑,直接把那個信封拿出來,衝著張野緩緩展開。


    張野看見,瞬間臉色煞白,整個人一下萎靡下去,苦笑道:“你們居然找到了!是……”


    說到這裏,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苦澀,聲音低沉道:“是翟曉彤,是不是?”


    杜飛淡淡道:“這你別管,現在承不承認認識張大奎?”


    張野無奈的點點頭。


    看見這個信封的一瞬間,張野就知道完了!


    “你問吧~知道的我一定說,求政府能給我一個寬大。”張野在短暫頹廢之後,很快顯現出強烈的求生欲:“一開始我真不知道……那孫子不幹人事兒,做套拉我下水……”


    張野的心理防線並不堅固,尤其看見那封信之後,他知道蒙混不過去了。


    索性把跟張大奎認識的來龍去脈全都交代了。


    張大奎在‘道兒’上也算有點名氣。


    剛開始跟張野認識出手挺闊綽,給人一種前輩老大哥的感覺。


    當時還是65年,張野就是個普通學生,手頭沒什麽錢。


    張大奎就讓張野給他幫點小忙。


    每次都不是什麽大事兒,就是跑腿送信兒之類的,錢卻給的不少。


    張野才十幾歲,哪有什麽閱曆,還以為遇上了好大哥。


    心裏對張大奎感恩戴德,恨不得掏心掏肺的。


    然而,令他沒想到。


    不久之後,張大奎就跟他攤牌了。


    張野害怕極了,想擺脫對方。


    張大奎卻威逼利誘,說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如果不加入,就殺了他。


    還嚇唬張野。


    張野這貨就是一個法盲,再加上六神無主的,登時就被唬住了。


    而在嚇唬完之後,張大奎又當場甩出二百塊錢。


    厚厚一打,全是新票!


    張野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麽多錢,當時就被砸懵了,上了賊船。


    等事後明白過來,為時已經晚了。


    杜飛聽完他敘述,也沒完全相信。


    這裏邊估計七分真三分假,一些對張野不利的情況,被他避重就輕了。


    但對杜飛來說,那些都不重要。


    杜飛真正感興趣的是張大奎。


    可惜,對此張野是一問三不知。


    看得出來,他並不是敷衍,而是真的不知道。


    每次張大奎找他辦事,都是通過信件。


    收錢直接去前門找老闞,他們平時接觸的次數真不多。


    張野也覺著奇怪,明明離著不遠,為什麽這麽費事?


    後來才漸漸想明白。


    尤其從去年開始,因為局勢變化。


    張野成了扛把子,手上開始掌握大量人手,做起事來也更得心應手。


    這令張大奎既高興又產生了巨大危機感。


    張大奎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本身真沒什麽辦事能力,全靠手底下有三四個像張野一樣的下線。


    所以張大奎對這幾個下線格外敝帚自珍。


    聽張野說完,杜飛心裏有些失望。


    張野知道的比他預計的更少。


    杜飛知道問不出更多的情況。


    隻好另辟蹊徑,問起最後一次張大奎。


    且不說這句話能不能信,至少對張大奎來說,十分重要。


    隻要辦成了,肯定是大功一件。


    張野一聽,卻皺了皺眉道:“政府,說起這件事,我也覺著奇怪。您別看信裏他寫的煞有其事,其實還真沒讓我幹什麽,就讓我盯住了一個人,把他一舉一動都記下來。”


    杜飛目光一凝:“盯一個人?什麽人?”


    張野道:“這人叫李長江,說是精密儀器廠的副廠長。”


    “精密儀器廠?”杜飛心頭一動。


    之前房大爺來找他,說陸海山的事兒時提了一嘴。


    好像精密儀器廠有一個副廠長也被牽連了,會是這個李長江嗎?


    杜飛沉聲道:“除了盯著這個人,就沒別的了?”


    張野苦著臉,搖頭道:“沒別的了,真沒有了!”


    杜飛冷笑:“就這,他就給你五百塊錢?”


    張野連忙解釋:“政府,我真沒撒謊,張大奎那人就這脾氣,趕上他高興了,出手非常大方。要是趕上不高興的……又是另一個人。”


    杜飛暗暗點點頭,張大奎還真是這樣。


    否則當初也不會貿然在吳潔麵前顯露金元寶,憑空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隨後,杜飛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留著這封信?”


    這也是杜飛心裏的一個疑團。


    如果張野完事兒,直接把這封信燒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他為什麽要藏起來,給自己留下一個把柄?


    對於這個問題,張野的神情相當複雜,想了想,苦笑道:“政府,是我豬油蒙了心,異想天開……”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


    雖然張野心知肚明,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是萬一呢!


    萬一有那一天,這封信就是他的證明,是他換取高官厚祿的本錢。


    杜飛站起身,最後看一眼審訊椅裏的張野:“你還真是豬油蒙了心!”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出了審訊室,剛才一直沒說話的汪大成露出興奮的表情:“兄弟,你是怎麽弄的?這可是重大發現啊!”


    杜飛笑了笑,也沒藏著掖著,把昨晚上劉匡福和翟曉彤來找他的情況大略說了。


    汪大成恍然大悟,嚴肅道:“你說,會不會是一個人?”


    杜飛搖頭道:“我覺著不太像,兩人的風格差距很大。”


    汪大成嘿嘿笑道:“甭管是誰,有了這些發現,咱們這次穩了。”


    杜飛知道,他指的是專案小組。


    汪大成也算是老公an,早前進過市j的專案組。


    進入專案小組既是機會,同樣也是一次考驗。


    如果能在組裏有所發揮,甚至起到某種決定性的作用,肯定是人前顯聖,被領導記住。


    可如果表現拉胯,從頭到尾跟著打醬油,產生的負麵影響也會被放大。


    而汪大成跟杜飛,早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今天杜飛過來,從張野嘴裏挖出這麽多重要情況。


    汪大成才會這樣高興,心裏也暗暗佩服,杜飛真有兩把刷子。


    杜飛卻沒這麽輕鬆。


    他知道,就憑這點發現,跟朱爸和謝部長那邊都沒法交差。


    轉而問道:“汪哥,你是老公an,以你的經驗啊,我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汪大成想了想道:“要我說,那肯定是順藤摸瓜。剛才這小子不說,那個張大奎讓他盯著精密儀器廠的副廠長嘛!這個人肯定是關鍵,我們就從他入手。我估計盯著不是目的,張大奎手裏肯定還有別的人,張野充當了眼睛,另有爪牙心腹,負責幹別的事。”


    杜飛點點頭,他跟汪大成想到了一塊兒去。


    “走,我們迴去!”


    杜飛本來打算等明後天,找個機會把張小琴拋出來保底。


    現在他卻改變主意了。


    張野提供的這些情況,已經足夠作為一個調查方向,不需要急著動張小琴。


    因為一旦張小琴出事了,肯定會驚動。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杜飛並不想打草驚蛇。


    一陣“突突突”的動靜,杜飛和汪大成迴到專案小組的駐地。


    中途找個小店糊弄了一口中午飯。


    等他們迴來,已經是下午快一點了。


    杜飛推開辦公室的大門。


    跟昨天一樣,一團嗆人的煙霧湧了出來。


    杜飛麵無表情,往屋裏掃了一眼。


    還真不錯,八個人竟然都在!


    看那樣子應該是在開碰頭會。


    王參軍一看,站起身道:“你們迴來的正好!上午小趙有一些新發現。”


    杜飛“嗯”了一聲,言簡意賅:“上隔壁吧~正好我們也搞到一些重要線索。”


    說完轉身就進了隔壁的辦公室,根本沒有商量的意思。


    不是杜飛矯情,聞不了二手煙。


    最主要是,錢大陸這貨,抽的是老旱煙,那味兒就跟燒柴火一樣。


    又跟其他煙混在一起,杜飛是真消受不起。


    同時也是杜飛在樹立權威。


    接下來要幹正事兒了,他必再次告訴這幾根老油條,在這裏隻有你們遷就我,沒有我遷就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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