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愣了一下,這時候會是誰?


    肯定不能是秦淮柔,那娘們兒自個有鑰匙。


    難道是秦京柔那丫頭?因為劉匡天那事兒心緒不寧的,想上這來找杜飛哥''取取經?


    杜飛也沒問誰,直接過去開門。


    看見外邊來人,杜飛有些詫異,居然是柱子這貨!


    平常按照柱子的性格,如果是他根本不用問誰,早就一邊敲門一邊嚷嚷起來。


    今天這是怎麽了?


    見門開了之後,柱子也沒說話,立即閃身進來,有點神秘兮兮的。


    杜飛被他弄得有點莫名其妙,隨手關上門,調侃道:“柱子哥,你這是抽的哪門子風?在外邊偷人讓嫂子發現啦?”


    柱子一個趔趄,差點把老腰給閃了,忙叫道:“我艸,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杜飛笑道:“那你整的跟特務接頭似的。”


    柱子一甩手:“嗐~什麽跟什麽呀!是熊五爺”


    “熊五爺?“杜飛詫異:“他那徒弟不是早放了嗎?”


    柱子道:“是放了,所以熊五爺說想謝謝你,打算和星期天請你吃頓飯。”


    杜飛心說這熊五爺倒是個講究人。


    不過上次小混蛋能從局子裏出去,他還真沒使力,隻是動了動嘴,給出了個主意罷了。


    最後還是因為周鵬,那小子才能出來。


    況且這星期天早就安排出去了,準備叫李明飛一起烤羊肉串。


    杜飛笑道:“我當是什麽事兒呢~弄得跟做賊似的。”


    柱子撓撓腦袋,憨憨道:“這不是半夜了嘛,剛才出來你嫂子特地叮囑我,


    別吵吵巴火兒的,怕驚了老太太睡覺。”


    杜飛才恍然大悟,鬧了半天是賈麗英說他了,難怪這貨跟平常不大一樣。


    要不說,家有賢妻,男人不做橫事呢!


    柱子這夯貨能娶到賈麗英這樣的媳婦,隻要倆人一心一意過日子,還真讓他揀著了。


    “還得是嫂子管你~”杜飛笑著道:“不過,這星期天不行,我安排出去了。


    你迴頭給熊五爺帶個話,就說他好意我心領,我又沒出什麽力,咱爺們兒,


    來日方長。”


    柱子也沒死乞白賴勸,反正他就是個傳話的。


    而且熊五爺和杜飛比,他還是覺著跟杜飛的關係更近。


    柱子道:“那成,我迴頭找五爺言語一聲,讓他換個時間。”


    杜飛也沒說什麽,對於跟熊五爺這種人接觸,他既不排斥也不想太主動。


    熊五爺是老江湖,早磨平了棱角,知道韜光養晦,身上沒多少江湖人的桀驁。


    但周常力卻是個惹禍精,以後早晚把他自個玩死。


    送走了柱子,杜飛又看了看時間,幹脆直接上樓躺下。


    第二天上午,先上單位點卯。


    快到中午,跟錢科長說一聲,提前走了一會兒,徑直趕奔軋鋼廠。


    蔣東來雖然升了保衛科的科長,但他平時幾乎不在辦公室,仍然留在南門的保衛室。


    死死掌握住手底下這幫人手。


    杜飛遇見蔣東來,閑聊了幾分鍾,這才進了廠區。


    卻沒走幾步,就看見許代茂拎著一個公文包,快步從裏邊出來,迎上前道:“兄弟,這麽早就來啦,我還尋思提前上南門等你呢。”


    杜飛笑道:“今兒這是大事兒,我哪敢而怠慢了。”


    許代茂聽了,心裏有些感激,想說一聲謝謝,卻又覺著見外。


    隨後他們也沒上李明飛辦公室去,而是直接去了食堂的包間。


    等了一會兒,李明飛獨自過來,一進門就哈哈大笑。


    自打上次在朱婷家遇上杜飛烤羊肉串,李明飛徹底篤定杜飛要跟他成為連襟,態度跟以前又不一樣。


    再加上倆人本就有些臭味相投,索性也沒那麽多寒暄,坐下道:“一早上代茂說你要來,我讓何師傅做了幾個拿手的,你還想吃什麽,再點兩個。”


    杜飛道:“夠了,就咱們仨人,整多了浪費。”


    李明飛點點頭,也沒堅持,又問:“最近三叔三嬸挺好吧。”


    “都挺好的。”杜飛應了一聲:“對了,上迴你跟大姐不說要烤羊肉串嗎?


    這禮拜天怎麽樣?正好有個新j來朋友,拍著胸脯說她烤羊肉串好吃。”


    李明飛是個老饕,一聽這話頓時來興致:“新j來的?”


    杜飛道:“還能騙你,一看就是那邊。”


    啪的一聲,李明飛一拍巴掌:“那就這麽定了,我倒要嚐嚐正宗的新j羊肉串是啥味兒。”


    杜飛笑道:“你準備羊肉啊~弄點好羊肉,我可沒那門路。”


    李明飛幹脆道:“這你放心,一準兒是新殺的內蒙肥羊。”


    他倒不覺著杜飛是占他便宜,對他們來說十斤二十斤羊肉也算不什麽,


    按市價也就是十塊錢。


    說沒那門路才是真的。


    現在這天氣,牲口宰殺完了根本放不住。


    外邊賣的羊肉,新鮮不新鮮全看運氣,要想吃到真正新鮮的好肉,非得找些門路不可。


    許代茂則在邊上聽著,根本插不上嘴。


    也更看出杜飛跟李廠長的關係是真非比尋常。


    這時,包廂門被推開,劉嵐一手一個,端著倆盤子從外邊進來。


    剛才李明飛來時,已經在外邊吩咐上菜。


    柱子那頭早就準備好了,上鍋一炒就得,上菜非常快。


    這是杜飛第二次見到劉嵐。


    還是上次的模樣,紮著麻花辮,臉上帶著笑,也沒說別的,放下盤子就走了。


    李明飛問杜飛想喝什麽酒?


    杜飛看了眼許代茂:“李哥,酒就別喝了,待會兒還有事兒呢~等星期天的,咱弄點冰鎮啤酒。”


    李明飛也沒堅持,說了聲“也行”。


    又等一會兒,劉嵐又端菜進來,就讓她再拿三大碗米飯過來。


    劉嵐還愣了一下,這倒是奇怪了,李廠長請客居然不喝酒。


    到外邊盛飯,正好遇上剛炒完菜,拿著茶缸子坐那歇著的柱子。


    見她去盛飯,隨口問道:“劉嵐,怎麽今兒不喝酒啦?”


    劉嵐一邊盛飯一邊應道:“誰知道呢,抽的哪門子風。”


    柱子撇撇嘴也沒多問。


    自從跟賈麗英結婚之後,他也成熟了一些,知道要多聽少說,沉默是金。


    劉瀾把米飯端過去,臨走把包間的房門關上。


    杜飛也沒忙著說事兒,先是吃了起來。


    他也是真有點餓了,柱子炒的菜也是真好吃。


    杜飛和李明飛都吃的津津有味兒,隻有一邊的許大茂有點食不甘味。


    等吃的差不多,米飯都見了底兒,杜飛才把筷子放下,拿出手絹兒擦了擦嘴。


    許代茂見狀,知道要說正事兒,也忙把筷子放下。


    杜飛好整以暇,直接問道:“李哥,咱軋鋼廠的婁董事,您應該認識吧?”


    “婁弘毅?“李明飛也拿出手絹擦擦嘴:“怎麽不認識,解放前軋鋼廠都是人家的。”


    杜飛笑著道:“話也不能這麽說,解放前婁家的軋鋼廠,滿打滿算也就千把來人,現在上萬人的廠子,那可都是國家拿真金白銀擴建出來的。”


    李明飛微微點頭。


    軋鋼廠過去雖然是婁家的底子,但解放前華夏重工業孱弱,軋鋼廠的規模和效益,都跟現在沒法比。


    而李明飛是明白人。


    一聽就知道杜飛這話不是隨口說說。


    又看了看許代茂,反問道:“兄弟,你想管婁家的事兒?”


    雖然說到現在,還沒波及婁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像樓下這種情況,


    出事是早晚的。


    杜飛則笑道:“李哥您抬舉,我有幾斤幾兩我心裏清楚。婁家的情況我都清楚,真要事了,不用您說,我也不敢往前湊,但現在不還沒事兒嘛。”


    李明飛眨眨眼睛沒做聲,腦子裏飛速思考杜飛的意思。


    杜飛接著說道:“李哥今天許科長也在這兒,咱也不說別的,隻求萬一有事,您能給照應一二。”


    許代茂也相當識趣兒。


    立即打開一直拎在手裏的公文包,從裏邊拿出一個精致的扁平小木盒。


    下意識咽了口吐沫,將那小盒打開,衝著李明飛一轉。


    頓時黃澄澄一片。


    盒子裏的紅色絨布上,赫然全是大黃魚,最上邊一層就不下二十個根。


    下邊還有好幾層。


    李明飛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即便他這些年吃過見過,也險些被婁家的大手筆砸懵了。


    而此時,許代茂也是百感交集。


    他平生頭一次見到這麽多大黃魚,卻要一轉手都送給別人。


    這可是足足一百根大黃魚!


    一根十兩,價值兩千兩百塊錢,一百根就是二十二萬!


    這個年代的二十二萬,這是什麽概念!


    許代茂原先想都不敢想。


    當初他跟婁筱娥結婚,雖然知道婁家原先是大資本家,但也沒有特別直觀的概念。


    直至這一次,真正遇上事兒了,他才見識到婁家真正的底子。


    同時,杜飛也暗暗點頭。


    婁弘毅不愧是做過大買賣的!


    能在解放前,那種複雜的環境下,不僅把軋鋼廠開起來,還能維持住,


    各方各麵的,不能有一點差池。


    在關鍵時候,還真一點也不手軟。


    李明飛卻久久沒有說話,麵無表情,目光深邃,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這令本來信心滿滿的許代茂開始擔心起來。


    昨天婁父拿出這一百根大黃魚,他以為這事一準兒成了,別說是李明飛,


    就換成楊廠長,也未必能扛得住上百根大黃魚。


    可是現在,他卻有些不太確定了。


    李明飛的反應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究竟是什麽意思?接受還是不接受,倒是說句話呀!


    許代茂終究還是定力不夠,此時屁股上跟長了錐子似的,腦門子上直冒汗,眼瞅著坐不住了。


    杜飛卻仍不慌不忙,等李明飛的答複。


    一來,他的城府定力的確比許代茂強。


    二來,這事兒成與不成,與他也沒多大關係,自然沒啥好緊張的。


    足足沉默了五六分鍾。


    李明飛才好整以暇,對許代茂道:“小許,那個……你先上門口待一會兒,


    我跟杜飛說兩句話。”


    許代茂“哎”一聲,看了一眼杜飛,乖乖開門出去。


    包廂裏就剩倆人,李明飛也不繃著了,伸手隨意拿起一根大黃魚擺弄兩下,跟杜飛道:“兄弟,現在就咱哥倆兒,你到底是咋想的?”


    杜飛一看他這樣子,李明飛並沒被這些金條迷住眼睛。


    笑著道:“李哥,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這話不用我說您肯定懂。”


    “敵人?李明飛撇撇嘴:“就婁家”


    不難看出,他沒太瞧得起婁家。


    現在的婁家的確是砧板上的魚肉,李廠長一句話就能決定婁家的生死。


    杜飛不慌不忙道:“李哥…”


    李明飛擺擺手:“行啦~這沒外人,叫姐夫。”


    杜飛一笑,改口道:“姐夫,我是這麽想的。婁家現在雖然不行了,但過去的關係可還在。旁的不說,就說容家,那可是能直達天聽,跟婁家都交情不淺。現在這些人雖然收到影響,不太敢說話了,可誰能打包票,他們將來沒有翻身那天?”


    李明飛臉色有些凝重,眼珠滴溜溜轉動,思考著杜飛的話。


    杜飛頓了頓,接著道:“真要經咱的手,把婁家收拾了,現在固然沒事,


    但將來…”


    李明飛已經皺起眉頭。


    容他想了片刻,杜飛又道:“另外,財帛動人心。咱們知道婁家是塊肥肉,


    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怕早也有人盯著。姐夫,您想獨吞可不是明知之舉。”


    李明飛臉色一變,沒想到杜飛一下說中了他的心思。


    剛才許代茂拿出一百根大黃魚,李明飛雖然驚了一下,卻並沒見錢眼開。


    不是他不愛,而是他早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婁家一口吞了。


    李明飛忙問道:“這…是三叔的意思?”


    他可以無視杜飛,卻不能不考慮朱爸的立場。


    杜飛微笑道:“姐夫,您甭胡思亂想,朱伯伯還不知道這事兒。但我相信,


    您要去說,他肯定不會同意動婁家。除非……你先斬後奏。”


    李明飛嘬了嘬牙花子,他原先沒太把婁家當迴事,所以也沒特地跟朱爸匯報。


    現在被杜飛挑明了,更不存在先斬後奏。


    末了又舔舔嘴唇道:“真不行?”


    杜飛見他還不甘心,決定下一劑猛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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