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幾名大兵把櫻井梨花拽走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一名戴眼鏡的中年人,正拿相機拍下了這一幕。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在東洋算不上什麽的事情,很快會發酵成震動全國的新聞。


    兩小時後,杜飛接到了報告。


    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這種手段說不上多光彩,但涉及到正治從來也無所謂光明還是黑暗。、


    宋襄公倒是光明磊落,結果被人嘲笑了兩千年。


    杜飛沉聲道:“知道了,按原計劃,叫我們的人先偃旗息鼓。”


    到了這一步,杜飛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做事情要張弛有度,前邊已經布下棋子,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不用杜飛刻意推動,按東洋的法律程序,就會把事情一步一步推到他期望的程度。


    果然,僅僅過了兩天,就有報紙先曝光出來,幾名阿美莉卡大兵毆打拉麵店的店員,造成重傷癱瘓,還有調戲婦女,尋釁滋事之類的。


    這種事情之前在東洋都習以為常了,東洋人看在眼裏,也敢怒不敢言。


    這次上了報紙,最多跟著罵兩聲就罷了。


    這隻是開胃菜,僅僅隔了一天,就出現了新的醜聞。


    這次是大兵酒後駕車,撞死多人的事故。


    已經是半年前的舊事,又被翻了出來。


    類似的情況很多,都不需要栽贓。


    最終肇事的大兵隻是迴國,死者則由東洋正府負責賠償。


    這件事當時曾引發了一段時間轟動,但隨著時間也不了了之了。


    到了此刻,東洋人的火氣已被挑動起來。


    做足了輿論準備,櫻井梨花的事才粉墨登場。


    這位漂亮的東京女大的學生,被四個畜生糟蹋了,沒有息事寧人,沒有委曲求全,選擇勇敢的站到公眾麵前。


    在鏡頭前,她泫然欲泣,卻倔強的咬著嘴唇,斬釘截鐵的表示,必須有人站出來,否則隻會有更多受害者。


    櫻井梨花的出現,將輿論再次引向高朝,甚至壓過了之前大板的爆炸事件。


    為了達到這個效果,除了最開始的五百萬日元,還附加了事後將幫櫻井梨花移民到阿美莉卡的條件。


    ……


    宅邸內,杜飛看著顏色有些奇怪的彩色電視機。


    上麵櫻井梨花聲淚俱下,該說不說這個女人的演技非常好,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但這也至少開始,這種事情雖然令人氣憤,卻不足以讓東洋人失去理智。


    如果不出意外,隨著一陣甚囂塵上後,最終也會跟以往一樣,一點一點就沒了聲息。


    然而這一次,杜飛這邊還有後手。


    晚上,東大的一間雜物室,幾名青年表情嚴肅的聚在這裏,做著最後的籌劃。


    根據他們的計劃,明天將有超過三百人會跟他們上街。


    “稻田君,你真的決定了?”一名帶著鴨舌帽,長的十分清秀的青年眉頭緊鎖著看著另一名正在擦拭武士刀的青年。


    這名姓稻田的青年是東洋人中少有的身材高大的,他頭發濃密,麵容冷峻,手臂強壯,握著刀的手背因為用力青筋凸起。


    清秀青年的詢問,令在場的另幾人都看過來。


    稻田低著頭沒有應聲,直至把手裏的武士刀擦好,將其插入刀鞘內,才抬起頭道:“自古凡革命者,未有不流血犧牲的。當今我東洋淪落至此,正需要我輩奮發,諸位……”他的目光堅定,義正言辭:“我意已決,請不要再勸了。”


    隨即低頭看刀,眼神中閃過一抹狡黠。


    幾人默然,繼而露出了欽佩的目光。


    次日,一場聲勢浩大的活動從東大開始。


    圍繞著東大一圈,又引來了不少人加入,一些人是純粹湊熱鬧,也有些是心裏真有想法,隻是之前不敢表達,遇到這種情況,跟著腦子一熱。


    直至再次迴到門口的大街上,已經引來了不少電視台和報社的人。


    正在這個時候,稻田勇作一個箭步登上了實現準備好的演講台。


    台子不大,就是四個木箱子,上麵為了穩定蓋了一塊木板。


    稻田勇作拿著擴音器,慷慨激昂的發表了演說,他的眼睛裏閃爍著狂熱的光,聲嘶力竭的怒吼,仿佛迴到帝國時代,那些圖存維新的仁人誌士。


    把下麵的青年聽的熱血沸騰。


    然而,就在聽他講完之後,人們以為結束的時候。


    稻田勇作忽然把上衣脫了,露出肌肉強壯的上身。


    在他的肚子上,用白色布條纏繞著一直到胸口。


    隨即他轉身拿過一把懷劍,再次怒吼:“今日之時,就是以我之血,喚醒帝國之覺醒!”


    此時,見他拿出懷劍,一些人已經猜出他要幹什麽,不由得大吃驚。


    尤其那些媒體的人,驀的意識到這裏即將出現大新聞。


    一些不知道怎麽迴事的,則是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切。


    旋即,稻田勇作堅定的將刀插入白色布條纏繞的腹部,鮮紅的血液瞬間染紅布條。


    隨之而來的劇痛讓稻田勇作狂熱的腦子一下子清醒了,他有一瞬間的後悔。


    他意識到,自己遠沒有那麽勇敢無畏,麵對死亡的一瞬間他害怕了。


    即便這從一開始就是作秀,但刀子插入皮肉卻不是假的。


    而且疼痛遠比他在預料的更強烈。


    如果是私下裏,稻田勇作已經痛苦的大吼大叫。


    但現在,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有攝像機和照相機的鏡頭。


    這讓他必須咬牙忍住,展現出無畏赴死的氣概。


    幸虧關鍵時候,東大的工作人員反應過來,立即衝上去阻止。


    也有人反應過來,開始叫救護車。


    對於這些工作人員來說,稻田勇作決不能死。


    周圍混亂起來。


    稻田勇作反而鬆一口氣,鋒利的懷劍停在他的體內,並沒有深入多少。


    這種傷遠遠無法致命,他給自己找個台階,閉眼假裝昏過去。


    不是他退縮了,是因為客觀原因沒有完成切腹。


    然而,令他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了一股力量,竟然把刺入他體內的刀刃徹底推了進去!


    鋒利的刀刃穿透身體,在他後背冒出刀尖。


    稻田勇作瞬間瞪大眼睛,看家周圍亂糟糟的,在他的麵前有一個黑色人影,因為逆著陽光看不清那人麵容,他卻一眼就認出來,愕然“你”了一聲。


    那人的手還握在刺進他體內的劍柄上,迎上他的目光,那人咧嘴一笑,手上猛地用力,幫他完成了橫切。


    稻田勇作慘叫一聲,血液和腸子瞬間從巨大的傷口裏湧出來。


    ……


    霎時間,整個東洋都被這則爆炸性的消息籠罩了。


    戰後這些年,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公開場合切腹。


    再結合之前櫻井梨花帶起來的輿論,更給這次事件增加了話題性。


    唯獨杜飛,聽到消息的時候皺了皺眉,看向羅正明:“老羅,怎麽迴事?”


    羅正明也詫異,他之前雖然做了安排,卻不是切腹。


    而是通過本地的關係,買通了一個雅酷咋,會在集會的時候切手指。


    卻沒想到,他安排的人沒動,居然有人搶先一步,而且采取了更激烈的手段。


    羅正明這邊也很快收攏了匯總的消息,來跟杜飛匯報。


    “切腹的人名叫稻田勇作,是東大很有名的人物,據說是武士世家,受帝國思想影響,經常發表一些激進言論。”


    杜飛聽著,暗暗唏噓。


    有些事還真是無法預料,他原想趁機把東洋人的情緒鼓動起來。


    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但接下來的發展,更讓杜飛訝異。


    羅正明冷笑道:“這個稻田勇作低估了切腹的難度,高估了他自己的信念和精神,僅僅剛開始,他就放棄了。”


    杜飛皺眉:“沒死?”


    但廣播和電視上都說稻田勇作已經死了。


    羅正明道:“我們的人幫了他一把,當時場麵很混亂……”


    聽他說完,杜飛才恍然大悟,動手的人名叫劉傳武,祖輩是山東人,化名山田武。


    表麵上是東大的激進分子。


    至於他為什麽要對稻田勇作下手,一則是因為兩人原本就是競爭對手,這次稻田勇作大出風頭,如果最後沒有死成,將會獲得巨大聲望。


    二來切腹明誌與切腹未遂對人造成的衝擊不是一個效果。


    劉傳武當時權衡利弊,臨機做出了趁亂送稻田勇作一程的決心。


    杜飛眼睛微眯,對於劉傳武的做法倒是十分讚賞。


    關鍵時刻,有擔當,敢作為。


    至於稻田勇作,死了也就死了,正好讓他求仁得仁。


    杜飛沉聲道:“進行下一步計劃。”


    到了這一步,還隻是鋪墊。


    杜飛從沒指望幾本小冊子和一些理想主義的學生能搞成事。


    真正的關鍵從來不是這些,而是那些真正有行動力,且敢於開槍的人。


    第二天,整個東洋都鋪天蓋地的播報著稻田勇作的事跡,甚至有人稱他為昭和最後的武士。


    同時,在東大之前那間雜物間,十幾個人再次匯聚到這裏。


    其中就有捅刀子的劉作武,此時他叫山田武,一臉義憤填膺,揮舞著拳頭:“稻田君的血不能白流!”


    這一句話就給今天的聚會定了調子。


    之前劉作武與稻田勇作是競爭對手,現在稻田勇作死了,劉作武成為領袖。


    他毫不意外的把稻田勇作抬了出來。


    在場卻有人更理智:“山田君,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痛恨那些隻會對阿美莉卡奴顏媚骨的官僚,但是……”


    不等這人說完,劉作武打斷道:“沒有但是,稻田君慷慨赴死,就是為了喚醒我輩的鬥誌!他連性命都不要了,我輩還有什麽理由瞻前顧後?”說著嚴厲的目光掃視眾人:“稻田君走在我們前麵,現在我們必須跟上,才能為東洋闖出一條希望之路,百年後我等之中必有媲美西鄉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戶孝允之人。”


    一番具有鼓動性的激昂演講,令在場眾人熱血沸騰。


    直至聚會結束,其他人紛紛離開,卻剩下了一名長相清秀的男生,來到劉傳武的麵前。


    正是那天提醒稻田勇作的人。


    “山田君,你的計劃太激進了。”清秀男生一臉擔憂。


    劉傳武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無奈神色,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武田君,這句話你不應該跟我說,一切都是稻田勇作那個蠢貨造成的。是他斷絕了我們的後路,用他的一條命,把我們都綁上,如果我退縮了,那些大人物會怎麽看?”


    清秀男生抿了抿唇,聽到劉傳武對稻田勇作大放厥詞,並沒有特別驚訝。


    想了想道:“山田君,我如果願意帶你去見我父親,你會不會改變主意?”


    劉傳武皺眉,詫異的看著麵前的人。


    武田家是東洋著名的華族,也是鐵杆的帝國餘孽。


    劉傳武在東大,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想辦法進入武田家,借武田家的人脈進入正界。


    在這之前,劉傳武和稻田勇作都屬於考察期。


    可惜,這次他的首要任務是配合杜飛,其他的都要讓路。


    劉傳武隻能放棄這個機會,微微鞠躬:“抱歉,武田君,我心中的道義不允許我退縮。”


    清秀少年眼睛發亮,仰頭看著即便低頭也比他搞出半頭的男人,不由得臉頰泛起紅韻。


    劉傳武答應固然好,但拒絕反而更讓他覺著有男子漢的氣概,這就叫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哈衣,山田君我明白了,先告辭了。”清秀青年還禮,轉身離開。


    劉傳武鬆一口氣,雖然穿著男裝,在學籍檔案上,性別也是男。


    卻早知道他是女人,名叫武田蘭子,武田家這一代,主家唯一的‘男丁’。


    古今中外,每個大家族都免不了隱藏在親情下的齷齪。


    武田蘭子被當成男孩養,就是為了防止武田家的分家吃了主家絕戶。


    原本是權宜之計,打算日後生出男丁,就可以讓武田蘭子變迴來。


    豈料她出生後的十幾年,父母不但沒生出兒子,甚至沒再生出一個孩子。


    到這一步,隻剩下一種辦法,就是選擇一名青年才俊入贅到武田家。


    武田蘭子到東京大學,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入贅是不可避免的,她唯一能爭取的就是選一個自己看上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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